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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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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徽之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明白,為什么剛才還很沉著冷靜的杜二爺,忽然變得興奮起來了,好象換了個人似的。

  他覺得這樣的杜二爺有些可怕。

  可回頭看看杜家其他隨行而來的人,好象沒人覺得杜二爺這個狀態有什么不對,想必沒有問題,是他這個姻親家的小輩少見多怪了。謝徽之很機靈地沒有說什么,悄悄退避到了沒有病人的地方。

  他看著老宅內外井井有條的模樣,覺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他這個宅子主人家的子弟把該干的事都干完了,也沒必要繼續待下去。他還是個孩子呢,年紀小,身體弱,在這種時疫橫行的地方待得久了,萬一沾染了病氣怎么辦?他二姐可是說了,他只需要露個面即可,治病救人是大夫的事,用不著他一個孩子操心。

  謝徽之縮了脖子,退出了自家老宅,左右望望,想找個人給杜二爺遞個話,自己就好走人了,卻瞧見蕭瑞站在老宅門前,凝視著老宅方向,不知道在發什么呆,那眼神幽幽的,有點嚇人。

  謝徽之臉上堆起笑,走了過去:“蕭二哥,你在這里做什么?杜二爺不是診斷得你也得了些小風寒么?雖說不是時疫,但也是生病呀。你不好好回屋吃藥休息,站在這里吹什么風?仔細病情加重了。”

  蕭瑞轉頭看向他,笑了一笑:“沒事的,我方才已經吃過藥了,只是出來透透氣。”

  “說得也是,里頭間間屋子都燒了炭盆,還怪熱的。”謝徽之順著他的口風道,“還好杜二爺吩咐了,所有屋子都必須開窗通風,再冷也不能把門窗關實了,否則人待在里頭,就會更難受了。”

  蕭瑞苦笑了下,沒有說話。

  其實,傷兵們剛住進謝家老宅的時候,是很注意通風的。隨同指揮使大人前來湖陰的指揮同知是位細心周全的人,再三囑咐他們要一天到晚開著房門,不能悶在屋里。可隨著指揮使大人帶主力離開湖陰,前往杭州接任軍務,隨即輕傷的人也在恢復行動力之后,趕往杭州與指揮使一行會合了,老宅里剩下的除了傷勢較重無法離開的人,就只有他這個小武官。上頭的人都囑咐蕭瑞,要留下來照看傷員,不必趕往杭州去。

  蕭瑞起初聽指揮使身邊的親兵議論,以為是自己受了傷,讓指揮使金鵬大人心生忌憚,擔心他去了杭州后又有個好歹,沒辦法向老上司蕭明德將軍交代,才會特地留他下來養傷,避開風險。可后來,卻是指揮同知身邊的心腹悄悄向他透露,道是他家里捎了信過來,聲稱擔心他的安危,情愿他做些安穩的差使,也不愿意他再到處亂跑了,指揮使大人方才放棄了原本要帶上他去杭州積攢資歷的想法。

  蕭瑞知道自家父親蕭明德不是這種兒女情長的人。他出發前往金山衛前,父親還勸他不要怕吃苦流血,要盡量多表現,多立功,日后方能有所成就呢,又怎會因為他手臂受了點小傷,便示意他上司不再放他出去做實事呢?嫡母盧氏雖然一向看他們母子二人不大順眼,卻也不至于費勁兒給金鵬去信,阻礙他的前程。金鵬也未必會買盧氏的賬。這么一來,所謂家中來信,就十分可疑了。金鵬聽了來信的指示,可見那信不是假的,那么信又是誰寄來的呢?

  蕭瑞懷疑起了三皇子,以及三皇子的母親,他的姑母蕭貴妃。

  難不成是因為之前他拒絕了三皇子的請求,還因為趙家姑娘的事,說了些不大中聽的話,令三皇子心生怨氣,所以故意用這種方法來報復他么?

  其實他也不是很在乎能不能去杭州,跟著指揮使大人立功。他們是直隸金山衛,不是杭州將軍府,就算是暫時接掌了杭州軍務,也未必能留在那里。即使一時出了風頭,又有什么意義?

  令蕭瑞心冷的是三皇子的態度。如果身為十幾年的發小、表兄弟,三皇子還能因為他說了些不中聽的話,就阻礙他的前程,那只能說明三皇子與他的兄長們沒什么兩樣,都是目光短淺又刻薄寡恩之人,不可信。他要是再抱著情義不放,堅持為三皇子著想,不惜委屈自己,那就是犯傻了。

  姨娘教過他很多東西,唯獨沒教過他為姑母與表弟盡忠,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她只會說,那太荒唐了!

  蕭瑞心里氣憤、難過,也有幾分沮喪。就這么一分神,他竟沒留意到謝家老宅里有了時疫的苗頭。

  傷兵們與他都相熟,一向照顧他,他年紀小,與他們親近,在很多事情上,就不愿意管束太緊。

  天氣太冷了,有人傷后體弱,受不得寒,不肯堅持開門通風的規矩,他也沒法勸。有人為了取暖,在屋里多點上幾個火盆,他也不會阻攔。養傷的人太過無聊,不知打哪里弄了酒菜來,十幾二十人圍聚在屋中,關門閉窗,燒起火盆,嘻嘻哈哈地拿著三五個碗分飲酒水,同食共飲,他也同樣裝作沒看見。

  他能說什么呢?這種事在衛所里不是很常見的么?從前在金山,他還是同袍們聚會取樂的一員呢,從那些哥哥們處學會了喝烈酒,習慣了說渾話。只要不把外頭的人召進衛所里胡鬧,就連指揮使大人他們也不會管的。

  他根本沒想到,這種小聚會,竟然還會助長病氣蔓延。

  方才杜二爺說起防治時疫的禁忌時,蕭瑞就站在房門口發呆,醒悟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如果不是謝家人及時發現不對勁,送來大夫與藥材,只怕他就要因為自己的粗心大意,害死那些對他多有關照的同袍們了!

  什么三皇子,什么東宮,有那么重要么?從他蕭瑞離開京城那個是非圈,走進金山衛的那一天起,他的前程就注定不再是從皇權富貴、勾心斗角里搏取了。眼前的金山衛同袍們,才是他的未來。

  蕭瑞看向謝徽之,原本有些肅冷的表情瞬間緩和下來,露出了一個和氣的微笑:“謝三兄弟,這回真是多虧了你。若不是你及時發現我們的人感染了時疫,只怕后果不堪設想。不但我這些老哥哥們性命難保,就連我的前程,也要就此了斷了。”

  謝徽之打了個哈哈:“蕭二哥這話就言重了。我也不過是碰巧來了,發現老宅里病人多了些,才會起疑心,跟家里人提了一句罷了。若不是家里人警醒,我也發現不了這種事。只能說,都是緣份。天意注定我們謝家與蕭二哥有這個緣份,才能結下這份善緣哪!你放心,杜家的醫術,在全湖陰縣都是有名的,你們一定會平安無事,很快病愈離開。金山衛此番立下大功,眾位英雄們今后的前程定然無可限量。我還盼著蕭二哥日后飛黃騰達時,多多照顧小弟呢!”

  蕭瑞微微一笑:“好說。謝家今日的情誼,我定會銘感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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