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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德離開后,蕭瑞在自己的房間里坐了一會兒,便起身換了一身衣裳,轉身去了姨娘李瑤枝所住的小院。
李瑤枝的小院坐落在柱國將軍府花園邊上,十分僻靜,距離府中其他院子,都有很遠的距離。李瑤枝除了有個兒子,在柱國將軍府中幾乎沒有存在感,蕭明德似乎十幾年都沒去她院子里歇過一夜,就算偶爾去看看她,也是大白天過去,說完話就離開了。這樣一個無寵又年紀大了的老妾,自然不是熱灶。因此她這院子相當冷清,外人幾乎從不進來,里頭侍候的人,也是一有機會就會離開。
蕭瑞走進小院的時候,就只看見一個頭發花白的婆子在廊下扇著爐子的火,熬著李瑤枝平日里喝慣的補身湯。除此之外,院中侍候的丫頭都不見人影,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他直接進屋,向李瑤枝請安。
李瑤枝穿戴得整整齊齊,青青素素,看起來更象是個寡婦而非妾室,手腕上還套著沉香珠串,每顆珠子都染著濃濃的佛香。
她抬眼看見蕭瑞來了,面上神色不動,不緊不慢地叫了一聲:“來了?坐。”
蕭瑞便在她對面坐下了,不等她問,就主動回答:“我已經為燕王殿下引見了謝璞。殿下對謝璞很是欣賞,謝璞也愿意接受殿下的任命。今日進宮時,殿下已經向皇上提出了要人的請求。皇上允了。我回家之前,在燕王那里親眼見到了調令。”
李瑤枝輕輕松了口氣:“這就好。那個謝璞雖然看人的眼光不好,人也有些天真蠢鈍,可在地方民生上,還真有些才能。若有他坐鎮北平布政使司,就算徐肅公那蠢貨再無能,也不至于讓燕王殿下再為了軍糧之事煩心,不得不丟下軍務,千里迢迢跑回京城來低聲下氣求人了。”
蕭瑞道:“我這些天一直想辦法打聽那些有真才實干又正好任滿的地方官員,謝璞是最適合的一個。另外還有兩三個人選,沒那么快成事。恐怕殿下那里,需得再等幾個月了。”
李瑤枝也不在乎:“等就等。不管是什么人,我們能給北平送去,就盡量送去,送不到就算了。你別讓任何人察覺到我們的動作,就連燕王那邊,事情有把握之前也不必多提,省得他空歡喜一場。”
蕭瑞應了,接著猶豫了一下:“方才父親到我院里去了,他說…叫我別摻和那些爭權奪利的事,也別跟燕王以及三皇子多來往。龍子鳳孫們能干的事,我不能干。”
李瑤枝一直平靜的面上終于有了波動,她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他對你說這些有什么用?他怎么不直接跟二小姐和三皇子說這些話呢?難道是你愿意跟人爭權奪利么?還不是他的好妹子、好外甥逼的?!二小姐那個性子,是能容人對她的命令說不的么?他明明清楚你在這個家里是什么處境,自己扛不住二小姐,卻要強求你去駁回二小姐的指令,就沒想過二小姐氣惱之下,會對你做什么?!無能、懦弱的男人,比負心的男人更加可惡!”
蕭瑞任由她破口大罵父親蕭明德,自己卻一聲不吭,就這么默默聽她罵完。等她終于住了口,方才繼續道:“父親還叫我收拾行李,說過幾日就會派人將我送到金山衛去。那里的指揮使是他舊部,會照應我的。”
李瑤枝冷笑:“他這是怕你真被宮里的二小姐和三皇子利用了,所以將你遠遠地送走,不叫你摻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呢。他一個武將,什么時候如此膽小了?連駁親妹妹一句話都不敢,寧可手忙腳亂地找借口把兒子送走…他就不能坦率地跟蕭明玉說一句,別再摻和奪嫡的事兒,別肖想那把椅子了,說他不會支持外甥爭儲位的,就這么難開口么?!”
蕭瑞見她罵了這么多話,怕她口干,便起身替她倒了杯茶。
李瑤枝生了一會兒氣,喝了口茶,倒冷靜下來了:“將軍既然要你去金山衛,那你就去吧。京里這一攤渾水,也是越攪越渾了。三皇子還想打漁翁得利的主意,讓你去做他的馬前卒——真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了!”
說到最近一句,她聲音已低不可聞,輕輕啐了一口,方才繼續道:“幫燕王找人的事,若是來不及了,就暫且放下。燕王殿下那里有了一個謝璞,暫時有人使了,實在不行,年底再另外想主意吧。”
蕭瑞問她:“我若真的走了,姨娘您怎么辦?”
李瑤枝淡淡一笑:“我能怎么辦?當然是照樣過我的日子了。除了馬姨娘偶爾會因為人太蠢,看不清形勢,把我當成眼中釘,時不時鬧些笑話以外,在這府里也沒別人會欺負我。就連夫人,也從不多管我的事。我每日就這么吃吃喝喝,念念經,拜拜佛,聽聽底下人從外頭打聽到的小道消息,日子過得輕松著呢。你替我愁什么?”
她看向蕭瑞:“倒是你小子,若真的到了金山衛,只怕有的是苦頭可吃。那位指揮使,我還隱約記得些他年輕時的脾氣,別以為他是將軍的舊部,就真會對你優厚有加了。他那人性子直,恐怕為了報答將軍的知遇之恩,定要將你調|教成材,是真會把你往死里操練的。你可得小心著些,受不住了就老實說出來,千萬不要為了面子,把身體練壞了。”
蕭瑞聽得笑了:“姨娘,我沒你想的那么無能,你別太小看我了。”
“我不是在小看你。”李瑤枝正色道,“我是怕你仗著自己年輕力壯,就不把身體當一回事。年輕的武將們,總是被人夸勇武,好象怎么都不會累。可他們年紀大了之后,身上的毛病就都出來了。你看燕王,年輕時比你口氣大多了,如今一年到頭可沒少擦藥酒。你跟他見面時,難道沒聞見他身上的藥味?那么一個前車之鑒在,你還不知道吸取教訓么?好生保重自己吧,姨娘還盼著你能長命百歲,過得比任何人都要好呢。”
蕭瑞笑得十分溫和,輕輕攬住了李瑤枝的肩膀:“姨娘放心,我都記下了,不會輕易受傷,也不會讓自己的身體落下毛病的。”
李瑤枝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神色也緩和下來:“既然要走,這幾日把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了,幾個交好的朋友那兒,也都打聲招呼吧,別斷了聯系。還有燕王殿下那里,你也該去說一聲,向他賠個不是。原本說好要為他辦事的,結果你卻中途走人了,于情于理,都該交代一聲。”
蕭瑞答應了,又笑道:“董慧武好不容易出了大理寺牢獄,還說要與我好好聚聚呢,我卻又要走了。他知道后,一定要抱怨的。這些日子,因著東宮擇伴讀一事,他在家里沒少受氣。我都不好意思再打擊他了。”
“這有什么?”李瑤枝輕描淡寫地說,“他不去做這個東宮伴讀,才是聰明人的做法。他那個兄弟若真的爭到了名額,那才是找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