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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慕林在正房里間,幫文氏熨好了一件新做的直裰,雙耳卻留心聽著外頭的動靜。
聽到謝璞命宛琴退下,她便走到窗邊,打開一條縫,看著宛琴出了院子,遇上一雙等候已久的兒女。也不知道謝映芬和謝涵之跟宛琴說了些什么,母子三人抱頭大哭。
哭完了,宛琴便一手牽著一個孩子離開了,只是看她的表情,似乎并沒有多么釋然,面上反而透出了幾分愁緒。
謝慕林關好窗,心里有些納悶。她甩甩頭,掀起簾子走到外間:“爹爹,您對琴姨娘的懲罰挺輕的。”
謝璞嘆息道:“她到底沒對我下手,而是想著先搪塞平南伯府的人再說,可見心里還是向著我們家更多一些。”
謝慕林點頭表示明白:“這回四妹妹和四弟弟可算是立了大功了,若不是他們及時發現上報,我們也不會發覺宛琴姨娘叫平南伯府的人威脅了。萬一琴姨娘實在救不出兄弟,被逼得急了,一時昏了頭,真個對爹爹下了藥,那可就真的糟糕了。就當是看在四弟四妹的份上,原諒琴姨娘一回吧。她也有她的難處。”
謝璞冷哼一聲:“她再有難處,也不是我害的,要怪就怪曹氏去!”他是典型的封建士大夫,并不覺得給自己做了十幾年妾,還為自己生了一對兒女的宛琴,至今仍念著曹家舊主,認不清自己已是謝家婦的身份,有什么值得體諒的苦衷。他待宛琴不薄,對方卻要為了救娘家兄弟而輕視他的安危,簡直豈有此理!
他拿起桌面上那只精致的小匣子:“不過,這回她倒是給了我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這樣的藥,平南伯沒事收集來做什么?這里有十二顆藥,居然僅僅是他手中藥量的四分之一…剩下的部分,他打算用在何處呢?”
他似乎…真正捉到了平南伯的把柄。
能要對方性命的把柄。
謝慕林見謝璞沉思不語,也猜不到他到底在盤算些什么,便問:“平南伯居然指使人來對爹爹下毒?他要害您的性命,是在圖什么?謝家財產他已經得到了,曹氏和離也成功了,他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文氏滿面憂慮地從里間走出來:“難不成他是想為先前陰謀失敗之事出一口氣?還是因為曹氏要嫁給那位方將軍,而方將軍容不下老爺了?”
謝慕林說:“方聞山能不能娶到曹氏,還要看皇帝皇后的臉色呢。他才惹了皇帝厭煩,不老實低調一段時間,還要在這種時候作死,真個嫌命太長嗎?”
這時候,謝謹之與謝徽之結伴從外頭進來了。聽謝慕林說了先前發生的事,謝謹之點點頭:“這就對上了。我與三弟設法打聽了一下,曹皇后先前說過讓平南伯府歸還謝家財產一事,這事兒是真的。因為平南伯賄賂了承恩侯府與曹家二房,這兩家袖手旁觀,歸還財產一事便不了了之了。
“可是,曹皇后說過的話還在,她只是暫時不過問罷了,什么時候平南伯府惹得她不高興,她隨時都會重提舊話。到時候,承恩侯府與曹家二房是不會再幫平南伯府說情的。因此平南伯便打算一勞永逸,害死父親,再利用大哥是父親嫡長子的身份,將謝家家財徹底吞并,順道束縛住謝家剩下的人,免得再妨礙他。”
謝徽之撇嘴道:“貪心不足,曹家人有這樣貪婪狠毒的兄弟,不防著他就算了,居然還縱容他作惡,遲早要自取滅亡!”
謝璞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可不是么?貪婪、狠毒…還愚蠢!”
謝慕林看著謝璞:“爹爹,我們能不能利用這件事,把大哥給救回來?不過您就不必去找平南伯了,他那種人根本沒法溝通,不如找承恩侯府吧?我覺得曹皇后和承恩侯為了太子殿下著想,還是會考慮曹家名聲的。”
謝謹之也出了個主意:“我們可以不必直接找上承恩侯府,只想辦法讓別人給承恩侯遞話,告訴他,平南伯想對父親下毒,卻被父親抓了個現行,人證、物證都有了,父親正準備告御狀,看他如何反應?”
謝慕林問他:“這是讓承恩侯對平南伯施壓,讓他把大哥放回來?”
謝謹之道:“現如今,也就只有曹皇后與承恩侯能約束平南伯的言行了。雖然平南伯沒怎么把兄姐放在眼里,另有私心圖謀,可眼下,他還不敢得罪他們。”
謝璞不置可否,將那只小錦匣小心收了起來:“這事兒為父心里有數了,你們都不必多言。往后謹之與徽之多照看一下你們四弟吧。我瞧他的氣色不大好,病了這些天,只怕功課也耽誤了。”
謝徽之笑道:“父親放心吧。我看小四兒也就是整天窩在屋里不動彈,吃得少,動得少,養得太嬌了,才會沒精神的。若象我這樣,整天跑跑跳跳,胡吃海塞的,還怕什么生病?我多帶他活動活動,他很快就會好起來了!”
謝謹之也表示,愿意為小弟補功課。
文氏提醒他們兄弟:“帶著小四在家里玩就好了,別隨便出門。外頭人多雜亂,萬一遇上歹人,不是玩兒的。”
謝謹之與謝徽之應下了。
謝璞便開始攆孩子出去了。謝慕林百無聊賴地與兩位兄弟一道出了門,便小聲抱怨:“爹爹最近總是這樣,說話只說半截,就要趕人走了,害得我總是一頭霧水,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謝徽之也有同感:“現在要怎么做?青松那邊還等著我去給大哥遞話呢,該遞什么話?”
謝謹之也有些煩惱。他本是打算托江紹良給曹家二房遞話,讓承恩侯府知道平南伯干的好事,可謝璞一句準話沒有,他又不好擅作主張…
最終,他只能跟弟妹們商量:“先給大哥遞話吧,讓他在平南伯府里隨機應變。最起碼,他得先把身體養好了,否則就算給機會他出逃,他也支持不住。”
然后,他還要跟父親商量商量,才能決定,是否跟江紹良見上一面,與對方聊聊家里最近發生的事。若能讓承恩侯府對平南伯施壓,那就再好不過了。
三日后,蘇州、松江幾處產業的掌柜們帶著幾個賬房、伙計趕到了京城。當掌柜們去拜見東家謝璞,商議日后計劃的時候,宛琴的親兄弟葉金榮,也趕來見了姐姐一面。
他聽說了宛琴日前發生的事,十分贊同姐姐的選擇:“當然是站在謝家這邊了,大姐做得對!爹一把年紀了,老糊涂,還一心偏著后娘和幾個小的,哪里管過我們的死活?你就別管他們了。我如今已經放良,正好跟著掌柜們多學些東西呢。若是將來也能做上大掌柜,那才風光!誰稀罕回伯府去做個奴才?”
宛琴詫異地看著弟弟:“金榮,你這是…”
葉金榮挑眉一笑:“姐,我又不傻!你在謝家是姨奶奶,生了少爺小姐,將來有你享福的時候。若謝家沒了,你回曹家去,難道要倒回頭做媳婦子么?這可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儼然已是生意人的語氣。
宛琴半晌無語,最后只能輕輕一笑:“你能這么想,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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