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齊從來沒想過,常廣云居然會領著他和包富潤逛青樓。
誰能想到?
誰能想到對人際交往充滿恐慌的常廣云會做出此種事來?
逛青樓的方式更是別出心裁,激發上品符箓遁形符,躲藏在屋頂,偷偷把神識探入各間屋內。
激烈的撞擊,令常廣云血脈僨張,情緒激動時,還拿出紙筆,揮灑墨汁,陳天齊快速掃了一眼紙上的畫,常廣云絕對是老江湖了,活靈活現,簡直就像是人形照相機。
“嚯~”常廣云激動地大叫一聲,“這個姿勢著實令人意外,老夫還從來沒見過這種…”
說著說著,常廣云忽然想到身邊還有兩人,輕咳一聲,說道:“為師帶你們來此,你們一定覺得非常奇怪吧?”
面紅耳赤的包富潤快速點頭。
“在此地,能夠看到人生百態,有富甲一方的士紳;有夸夸其談的書生;亦有攢了點錢便來尋歡作樂的賭徒…
青樓女子也有很多是可憐人,有些是被家人賣進了青樓,被迫賣身;有些是家人遺棄,被青樓收養,從此悲慘度過一生…
為師見過她們錯信他人,付出一片真心,最后慘淡收場;為師也見過她們不堪凌辱,尋了短見;為師更見過她們人老珠黃,被趕出青樓,饑寒交迫而死…”
常廣云喟然長嘆,“人生萬千,紅塵百味,砂礫之眾,于歸何處,又何參道?”
包富潤被震住了,過往似幻燈片在他眼前一幅幅掠過,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恩恩怨怨,生死白頭…
他頓悟了。
‘這都行?’
陳天齊的頭上冒起了一串問號,如果不是見到常廣云畫的起勁,各種姿勢舉一反三信手拈來,他差點都信了。
許久許久。
包富潤的眼睛恢復了清明,他對常廣云深深一拜,“師尊,弟子懂了。”
“孺子可教也。”常廣云捋著長髯,慈愛且贊賞地看著包富潤,“繼續往下看吧。”
“是!”包富潤回答的非常響亮,但他還是很不好意思的,雙手捂著眼睛,放出神識…
掩耳盜鈴,不外如是。
陳天齊百無聊賴地坐在屋檐上,經過幾個百年的苦修,他對床笫上的戰斗越來越沒興趣,一心向往大道。
常廣云和包富潤看得熱火朝天的時候,青樓里忽然響起了一陣尖叫聲。
不約而同順著尖叫身傳來的方向看去,原來是一身穿黑色勁裝的女子提劍進了青樓。
“魯明義在哪?!”女子大喝。
老鴇與其爭論了幾句,鬧得很不愉快,于是喚來打手,冷笑旁觀。
那女子武藝高強,輕描淡寫便將眾打手刺傷,失去戰斗能力,隨后,她又用劍指著老鴇的鼻子,出言譏諷。
老鴇兩股戰戰,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女子大笑上樓,挨間踹開房門,嚇得眾男痿軟無力,從此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女子終于把魯明義揪出來了,抓著頭發就往外拖,那魯明義手捂住下體,引來了眾人取樂譏笑,顏面掃地。
“走,跟過去看看。”
常廣云來了興致,把只知道吃桃的小猿抓起放在肩頭,帶著陳天齊兩人駕起云,緩緩跟著那哀嚎不止的聲音。
穿過幾條街道,女子在一間豆腐坊停下,里面的人聽到聲音,急急忙忙跑了出來。
原來是魯明義的娘子,見到丈夫的慘狀,她先是痛哭流涕,接著便埋怨起女子出手太重,害得官人從此無法在伯陽縣立足。
從對話中得知,女子名叫沈紅英,對于魯明義娘子的指責,她憤憤不平且十分委屈,據理力爭。
最后當然是不歡而散,空中看熱鬧的三人從爭吵中也得知了事情的大概經過。
魯明義是個書生,靠著娘子賣豆腐讀書,可是此人并不感恩,反而拿著娘子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去青樓快活。
沈紅英偶然路過豆腐坊時,見魯明義娘子哭得傷心,便詢問發生了何事,得知原因后,她勃然大怒,一定要為魯明義娘子出口惡氣,于是,獨闖青樓…
“這女子不同凡俗,甚是有趣啊。”常廣云淡淡笑著捋須。
“師尊,我們回青樓嗎?”包富潤搓著手道,“我剛才沒看盡興。”
“…”
常廣云一時無言。
“富潤,過猶不及,你要懂得這個道理啊。”
包富潤頓時惶恐道:“是,弟子知錯!”
“你哪有什么錯。”常廣云搖頭笑道,“懂得節制便好了。”
“是,弟子謹遵師命。”
“富潤,其實你不必拘謹,為師不是洪水猛獸,吃不了人的,也不會把你逐出師門的。”
“師尊啊!”包富潤撲通跪在了云上,“弟子不該偷偷議論您的,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跟師兄沒有任何關系!!”
陳天齊,“???”
“你…你真是…”常廣云無可奈何地甩袖,他想起陳天齊在木屋里的話,包富潤是個極其敏感又全無信心的人,‘看來,想要與這弟子交心,只能慢慢來了。’
常廣云手虛扶,無形之力托起包富潤沉重的身軀,“為師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不用如此緊張。”
“是,師尊。”
常廣云轉身不再看包富潤,駕起云悄悄跟著沈紅英,他很想看看這女子還會做出什么驚世駭俗的事情。
包富潤用衣袖擦著汗,偷偷給陳天齊使眼色,像是在問,“師兄,我不會有事吧?”
陳天齊回了包富潤一個放心的眼神,“無事,準備好后事就妥當了。”
包富潤松了口氣,顯然,他沒有讀懂陳天齊的眼神。
遁形符不能長時間有效,但架不住常廣云符多,失效了便換一道,失效了再換一道…
跟著沈紅英不知不覺就過了十天,就連上茅房,常廣云都沒有要回避的意思,他給的解釋是,沈紅英萬一察覺到有人窺探,悄悄溜走了呢?
這個解釋非常在理且獨具一格。
一個凡人,竟然能看破元嬰修士施展的手段。
厲害,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