猞猁痛嚎一聲,原本要落在伊瑟胸口的利爪搭上了他的小腹,看似輕柔的一踏,帶走了他整塊的血肉甚至幾根肋骨。
伊瑟向側撲倒,翻滾幾周后伏身在地不動了。
鮮血迅速浸染地面,不斷擴大。
而猞猁受到的傷害并不比他輕多少,伊瑟那一槍刺破了它的頸動脈,此刻如泉涌般的鮮血染紅了光亮的棕黃色皮毛。
含有病毒的血液濺到伊瑟身上,哪里沾到哪里就傳回鉆心的刺痛。
就是這種感覺嗎?他半張臉埋在自己的血泊里,混亂地想著。在這片大地上遭受磨難的生靈們,每天就承受著這樣的痛苦嗎?
“喂!”
克勞奔過來檢查他的傷勢。伊瑟最靠下的六根肋骨已全部折斷,還有兩根有嚴重的錯位,他的雙臂已經骨裂,右臂尤其嚴重。
但比起骨折,他最嚴重的還是臟腑的損傷。猞猁那一爪子不僅抓碎了表層的皮肉,連帶內臟也一起震傷,這樣的傷勢都不用半小時他就可以上西天了。
然而,戰斗并不會隨一方的重傷而停止。
克勞迅速射中兩頭想趁機偷襲的野獸,縱身躍上一處高地,再度射出幾箭,箭無虛發,每聲弓弦響都伴隨一頭野獸嗚號著摔出去。
一頭豹形的變異野獸竄了上來,克勞一躍而下,順手抽出一支箭刺穿了它的脖子。
仗著敏捷的身手,他在幾只野獸頭頂來回跳躍,時不時射出一箭將接近伊瑟的野獸逼退。
“篤——”
一支箭釘進伊瑟面前的地面。
本該處于昏迷中的青年握住箭桿,用力折斷,單手撐地爬了起來。
半分鐘不到的時間,他再度復原如初。
看到這一幕,克勞終于意識到,自己居然才是在場中最接近人類的一個。
敵人如此頑強,這讓猞猁深感不解。它意識到這是生死攸關的局面,低吼一聲朝青年撲了上來。
伊瑟倏地抬頭,鑲嵌在顱腦深處的晶柱碎片劇烈顫動起來,整個大腦都陷入被撕裂的痛楚中。
當他張開嘴時,精神力突破極限,無聲的咆哮穿透了猞猁的身體。一瞬間,近的遠的大的小的,所有變異生物齊齊頓住!這一刻的時空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連接著巴哈雅和這些野獸的無形精神力被這股強大的精神咆哮震斷,巴哈雅慘叫一身抱住了頭,野獸們也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哭號,紛紛掉頭逃跑。
只有猞猁脫離控制后沒有第一時間離去。
它晃了晃腦袋,虛弱的嗚咽一聲,扭頭朝巴哈雅的方向看去,這個舉動讓它頸部的傷口撕裂得更徹底。
它向著巴哈雅艱難地走了幾步,隨后臥倒在地,嗤嗤的喘著粗氣,不斷有血沫隨呼吸噴濺出來。
“不要離開我…不要死。”
少女伸出手臂抱緊了猞猁的脖子,語氣像失去了重要同伴那樣傷心。
緊接著,奇跡般的事發生了:這頭野獸停止了流血,高大俊美的身形開始發生變化。
淺褐色的獸瞳黯淡下去,泛著生物骨骼般灰暗的顏色,它的顎骨膨大起來,上下交錯的獠牙變成為捕獵而生的切割機器,大號的骨爪撕裂皮肉生長出來。
它在變異帶來的痛苦中掙扎,四肢在地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等到嚎叫停止,這頭野獸竟重新站了起來,背上魚鰭般的骨刺一根根打開,比起貓科,此刻的它更像是某種古代恐龍。
強壯的尾巴卷起巴哈雅放在一旁,它帶著雷霆之怒沖向伊瑟。
伊瑟單手撐地,寒氣在地上形成錐形的冰棱,冰棱刺穿了猞猁的腳掌,眨眼蔓延的霜凍則讓它瞬間化作了一座冰雕。
冰雕隨后碎裂,青年的身影突破冰雪撲到了少女面前,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按上樹干。
“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伊瑟說。
巴哈雅踢打著,抓撓著,盡她所能造成傷害,然而脖子在別人手里,氧氣一點點減少,她很快失去力氣,四肢垂落下來。
“我…”
她輕微地吐出一個音節,眼里的瘋狂減弱了一些。
“我要…保護大家…”
伊瑟嘆了口氣,松開手把她接住。
少女無力的軟倒在他懷,盡管外表看上去沒有明顯的傷痕,但伊瑟能感覺出來她的生命體征正在變弱:強制激發體內的力量對她的身體造成了巨大負擔。
“我可以…保護所有人…”
巴哈雅喃喃自語,蒼白的指甲從指尖脫落,手部變回正常的人手。
理智回歸之際,她揪住伊瑟的衣服,努力想看清他的臉,虛弱低語,“你來晚了…”
“對不起。”伊瑟抱著她站起來,“其他人呢?”
“我帶你去…他們,交給你了…我,休息一會兒…”巴哈雅的聲音近乎夢囈,“太好了,太…好了。”
她失去了意識,甚至沒來得及說出更多信息。
系統發出“滴”一聲,五分鐘倒計時恰好歸零,伊瑟右眼的紋身暗了下去,晶柱碎片對有害物質的隔離也再度開啟,侵蝕全身的疼痛消失了。
同樣消失的還有源源不斷的磅礴能源,他像一下子從天堂跌落凡間,有些無所適從。
“謝謝你帶我找到她。”他回頭望向克勞,“接下來我可以一個人走。”
“如果遇上你的同伴,我會告訴他們來找你的。”
“那太好不過了。”
“說不定不久后我們又能見面,畢竟森林被莫名其妙的人入侵了,我們必定要調查一番。”克勞背上弓,“記住,周圍沒有動物活動的地方千萬不要接近,那里很可能有霧氣。”
“那她怎么就能避開這些地方?”伊瑟指的是巴哈雅。
“哈,因為她有野獸的直覺。”克勞臨走前說,“對了,下一個雨天我的人會去炸大壩,假如你有興趣可以提前找個地方欣賞。這個給你,我們的信物,看火人們都認得這個標志,這樣你就不會再被誤傷了。”
一個木制的徽章落到巴哈雅身上,徽章是個鹿角的形狀,剪影看起來還有點像老鷹的頭。
克勞的身影隱入層層樹叢后,伊瑟無奈一笑,“就不能直說‘希望你能來幫忙’嗎?現在,讓我來看看我們該往哪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