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炎”大領主的腦袋,當然只是他根據人類的形態,擬態出來的腦袋。
羅松溪雖然習慣性地對準額頭這樣的人類致命部位發動攻擊,但明顯無法靠這一擊就真的擊殺了“流炎”大領主。
黑暗生物沒有器官,渾身上下唯一的致命位置,只有他們的靈魂藏匿點。
而他們藏匿靈魂的位置,可以是身軀中任意的位置。
事實上,“流炎”大領主額頭的這個窟窿,要比“曲殤”大領主身上的那個窟窿小許多,說明他實際上只是受了些輕微傷。
但無論如何,黑暗生物三大領主被擊傷兩位,這已經是了不起的戰績,加上擊退黑暗生物連續三次沖擊的優勢,足以支撐人類打一次轟轟烈烈的反擊,來奠定一場階段性的勝利。
反擊開始了。
“鐵柜”越過被黑暗生物摧殘得七零八落的戰場土地,無論是“巨武”遺留的遍地碎石,還是“曲殤”滴落的巖漿,甚至是己方炸彈和地雷留下的深坑,強勁動力驅動下的履帶,都能如履平地。
羅松溪感嘆,雖然在安東尼達斯的改革下,帝國的集權已經削弱了許多,但是其集中動員的能力,仍舊是聯邦所不可比擬的。
帝國的皇室掏空了積累千年的內庫,貢獻出來的戰爭資源比聯邦三大家拿出來的還要多得多——聯邦的國庫就不說了,永遠都只有負債。
然后帝國皇家所有的各種工廠,一聲令下,全部整齊劃一地轉型軍工廠。而在聯邦這邊,哪怕是羅伊斯家族控股的各家企業,羅伊斯家主還要親自去說服其他股東。
好在羅松溪當年帶出來的那支世家子弟兵,在其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令聯邦的軍工產業能迅速開動起來。但縱是如此,聯邦目前也沒有哪個地方,能像古德里安行省的戰爭堡壘,一下子開出幾千輛“鐵柜”。
黑暗生物身軀龐大但并不笨重,運動起來來去如風。但“鐵柜”的機動能力更強,很快就將黑暗生物追進了射程里。前排的“鐵柜”,在飛速的行進中,主炮噴出了兇猛的火舌。
而在“鐵柜”后方,由無數同樣基于“鐵柜”的動力系統和履帶系統,只是火力和裝甲稍遜的裝甲運兵車,載著全副武裝的人類士兵,殺出了戰爭堡壘。
人類士兵中有身體強壯的武者,拄著肩扛式“巴祖卡”火箭炮。而更多普通士兵,則是第一次,手捧全新的非元素槍械。
這也是基于炸藥系統的物理槍械,第一次登上戰爭舞臺。
三名半神階的魔法師,混雜在“鐵柜”部隊之間,唯有羅松溪,一馬當先沖在隊伍最前。
確實,當他的懲戒之力達到傳奇階巔峰之后,憑借懲戒之力鍛造下,他這個位面上獨一份的身體強度,以及拈花境的精神力,還有他渾身各種神器法器,這個位面上能夠瞬間重創他的人,幾乎已經沒有了。
指揮命令已經傳達下去了,反擊縱深控制在四十公里以內。如果在這個距離內,能將黑暗生物的部分部隊打散擊潰,那么就進行橫向的掃蕩。如果黑暗生物的隊形仍然能保持嚴整,那么就不再追擊,殲滅射程內的敵人之后返回戰爭堡壘。
羅松溪很理智地采用了不冒進的反擊策略。
人類士兵的前隊很快追上了黑暗生物的尾巴,“鐵柜”放慢速度以最大火力交替開火,并保護后方士兵下車進行射擊。物理槍械的子彈威力仍然有限,但是已經超過了32倍壓縮的元素火槍,并勝在可以持續射擊,在幾百米外的掃射,仍能對低階黑暗生物造成有效殺傷。
反擊進行得很順利,羅松溪有節奏地將“鐵柜”部隊在預設范圍內向前推進,同時與己方隊伍里的魔法師一起,防范著高階黑暗生物,對于“鐵柜”部隊的威脅。
在人類密集的炮火下,黑暗生物被咬住的尾巴,已經露出崩潰的跡象。羅松溪命令“鐵柜”部隊加速前壓,這樣就可以對被他們咬住的幾萬黑暗生物,進行切割圍殲。
然而就在這時,一股熟悉的精神波動,傳進了他的腦海。
“好久不見!”
精神波動形成的信息,用的是人類通用語,他從里面聽出了蘇富比那種沉穩到有些木訥的語氣。
他抬頭四望,他記得附身蘇富比的那顆黑暗種子,在炸開封印破口之后回歸了黑暗生物的原貌,是一團小小的“塵魔”。
然而他沒有看到那團“塵魔”。
“別找了,我回歸本體之后,雖然本源力量還需要長時間的重新修煉,但是我的精神力境界,已經回到了接近播種境。我可以在這個戰場的任何一個角落,與你進行對話。”
羅松溪揮動斷流殺退一名圣域階的“巨武”,默默說道,“你確實隱藏得很好,你是埋藏最深的那顆黑暗種子。”
“謝謝夸獎,因為我原本比他們就都要優秀,我是深淵祭司團的首席大祭司,你可以叫我弗圖洛圖。”蘇富比,不,首席大祭司弗圖洛圖繼續用那沉穩的語調對羅松溪說道。
“而且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播種成功之后,時時想著來到地面世界的任務,時時不忘伺機而動。所以無論他們化為矮人、精靈、蜥蜴人,都仍舊與地面世界格格不入。”
“但是我,卻是真心誠意地融入了你們的世界,我絲毫沒有考慮過我的任務。”
“我沒有想過去操控政權、破壞圣山,或者找到那處封印破口,因為當我在地面世界長大之后,我發現,有比這些更加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學習。”
“在進入地面世界之前,單靠前人留下的一些關于地面文明的史料,不光是我,所有的祭司,都認為,你們的文明,是一個一無是處的文明。”
“你們交流居然需要靠震動空氣形成的某種頻率聲波,這是多么低效率的交流方式。你們中的絕大多數種族,都沒有傳承記憶這樣基礎的能力,這導致你們的一生當中,需要花費無數時間,去反復學習那些重復的東西。”
“但當我來到你們的世界中時,我才發現,我錯了,大錯特錯。史料大多片面,觀點也太過偏激,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過,地面文明最精華的所在。”
“你們那低效的交流方式,卻令你們形成獨特的語言和文字。你們沒有傳承記憶,卻能靠這些語言和文字,將所有人的知識都集納在一起,從而將文明中所有珍貴的東西,形成一個系統,然后在一代又一代人不停的思考、創新中,不斷進步。”
“地底世界不是這樣的嗎?”手里的廝殺,并不影響羅松溪對弗圖洛圖講的東西產生了興趣,他問道。
“你們以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可能在另外一個世界,就是天方夜譚。就像我們天生具有方便無比的交流能力,誰又會想到,有什么想法,要通過落筆成文這樣低效率的方式,去傳達給別人?”
“沒有這種意愿和需求,自然不會有動力去創造復雜的文字符號系統,更不會去費心研究記錄文字的載體。這些都是龐大的發明工程,沒有巨大的原生動力去推動,根本不可能完成得了。”
“所以當年的蘇富比,將絕大部分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各種學習上面?”
“是的,麥格文是一名好老師,他從不會阻攔我去學習任何我覺得有價值的東西。所以我學習你們的軍事,學習你們的數學和文學,學習你們的煉金和機械,學習你自傳承中,帶來的那些不可思議的東西。”
“這些東西,從長遠講,是會對整個地底世界的文明,產生巨大革新的源泉,而從眼前看,也是在這場戰爭中,擊敗你們的倚仗。”
“所以即使在赫爾普修斯的結界里,當我拿起那塊本源火晶時,我甚至有些舍不得就此將封印破口炸開。”
“你現在告訴我這些事情,究竟是想干什么?”羅松溪問道。
不得不說,精神直接交流的方式,比起對話,確實要高效許多。比如現在他與弗圖洛圖交流的這些內容,其實是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就已經完成了的,而且絲毫不影響羅松溪一邊指揮作戰,一邊親自與黑暗生物搏擊。
羅松溪通過與77的交流,就已經深切地認識到這一點。但低效的交流方式,給文明帶來的這些紅利,是他所沒有想到的。
但這個時候深淵祭司團的首席大祭司不親自參戰為自己的部隊脫困,而是耗費精神力遠程與他通話,他相信弗圖洛圖肯定不會是單純想找他聊天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