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來說說，一個人為什么總是唯唯諾諾，為什么總是優柔寡斷，為什么喜歡把選擇的余地留給別人？”
識之律者看向韓江問道。
韓江搖頭，這種事情他是說不清的。
但他可以肯定，一直這樣做并不是好事。
識之律者在向符華訴說，是在面對過去的自己，在一點點剖析自己。
讓韓江知道，是為了有一個人證明自己的過去就是錯的，只有改變才是正確的選擇。
“小子，面對崩壞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如果有一天在特殊環境的時候，你必須要救我和另一個人，那你去救另外一人人吧。”
“為什么？”
“因為我不想再是被選擇的那個，我的人生應該由我自己來選擇。”
“當然。”識之律者聳了聳肩膀，理所應當說道：“這樣的情況是不可能出現的。”
韓江沉默的看向一邊的符華，韓江覺得自己對符華的了解又多了一些，同時更加同情符華的遭遇。
符華與識之律者好似一個人的兩面，也許兩人擁有的記憶會有些許不同，但大體上是安全一樣的。
識之律者在這里能夠說出來的東西，那是因為符華經歷過。
也就是說，識之律者做出的這些事情，說出的這些話。
放在某些特定的環境中，符華本人也去考慮過，并且希望做出嘗試，但最終沒有。
且不論身體的本質是律者還是人類，但受到符華大量記憶的影響，識之律者變成了第二個符華。
“你也這樣想過嗎？”韓江看向了符華。
符華眼神閃爍，“我…”她說不出口。
“呵”識之律者單手一揮，幻境再次發生改變，“我們有過選擇的機會，但過去的你不愿意主動抓住，總是隨波逐流，才會造成那么多的遺憾。”
“你是過去的我，我一個人否定你并不會承認什么。”
“現在韓江在這里，他是你我之外的人，可以讓他來看，過去的你應不應該消失，變成全新的我。”
幻境變成了一座古城，韓江見過類似的遺址，那是在蚩尤的體內。
同時兩個人影，出現在了三人的對面，與之一起出現的，是一群死士和崩壞獸。
“這里的影響在我們的記憶中也占據這重要的位置，我想你應該也不會忘記。”
識之律者看向韓江，“五千年前，就是你的祖先生活的時代，我就已經在庇護神州大陸了。”
“那個時候，神州經歷了一次浩劫，我想你應該知道，就是蚩尤的出現。”
“蒼玄和丹朱兩人提出加速文明的時候，我心里也知道這會產生無法預估的變數，明明知道會發生可怕的悲劇，但我并沒有拒絕請求。”
符華點頭認同，面色悲傷，“我們不能預知未來…所以…”
識之律者打斷話語，“不能預知未來是沒錯，但我們可以避免。”
“她們兩人的指責是輔助我，對嗎？”識之律者站在了正確的一方，聲音提高了不少，“既然是輔助，我當然可以否決她們提案。”
“在當時看來，這有些不近人情，但至少這些怪物不會產生。”
“當時，也是丹朱主動提出，要親自彌補自己犯下的錯，我可以強行要求她留下，等我回來，但是我沒有那么做。”
韓江知道了，五千年前的神州大陸因為文明的急速，誕生出了審判級崩壞獸蚩尤。
丹朱和蒼玄兩個發起者，自然有義務去解決自己犯下的錯誤，去消滅那些誕生出來的崩壞。
符華解釋道：“作亂的蚩尤幾乎毀掉了半個南海，許多人因此喪命。”
識之律者痛快說道：“我不明白你為什么會優先去幫助那些平民，我憑什么不去幫我重要的朋友，而去拯救那些平民。”
“是什么讓我得出那些平民的性命比我朋友的性命更重要？”
“你為什么不放下別的事情，用最快的速度趕來消滅蚩尤，拯救我的友人？”
符華有遺憾，也在后悔，但還是說道：“我必須將全人類的福祉放在首位。”
識之律者沒有立馬反駁，而是看向韓江，問道：“你覺得這樣對嗎？”
韓江給不了識之律者想要的答案。
在個人角度看來，韓江是真的希望符華能夠自私一些。
優先去保護自己的友人，然后再去管所謂的全人類的福祉。
但站人類的視角去看，符華做的是正確的。
正如識之律者所說，五千年前的神州大地生活的是他的祖先。
韓江不能站在得到好處的這一面，去說符華做的不對。
況且，人類需要這么一位可以放棄自身意愿，而去守護大家的英雄。
因此，韓江更加心疼符華。
在個人角度看來，符華不是一個合格的朋友，但他是為了保護人類。
在韓江身邊，還有其他人是這樣傻乎乎的人。
逆熵的瓦爾特，幾位博士，更親近的姬子，德麗莎，琪亞娜她們。
琪亞娜更是一個“傻子”，如果沒有韓江的出現，歷史會重演，她會為了大多數人，而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去拯救大多數人。
教育琪亞娜的是姬子、德麗莎，還有那個看起來不負責任的老爸，齊格飛。
也正是因為她們也有一樣可以奉獻自身的信念，所以琪亞娜成為了這樣的人。
看到韓江沒有給出回答，識之律者恨不得用手指去點韓江的腦袋。
“為什么你們都是這種傻子，為了所謂的全人類，他們考慮過你們嗎？”
“在你們心甘情愿去保護平民的時候，他們在后方安詳和平的日子，在你們失敗的時候，他們又痛罵你們出工不出力。”
“這樣的人還少嗎，一點也不少！”識之律者憤憤道：“端上碗吃飯，放下就罵娘！”
韓江道：“但是你不可否認，人類中臭魚爛蝦有很多，可是更好的人才是大多數群體。”
韓江回想到了自己一次次出任務的時候，救下的那些平民。
“他們會在我們戰斗過后給出感謝的話，會把自己災難來臨的時候留下的食物送出來，會在后方和平的時候為前線提供自己的力量。”
韓江希望符華變得自私，稍稍微自己考慮一點，但不愿意符華變成識之律者這種唯我主意。
識之律者放棄了這個話題的討論，看向前方的場景。
蒼玄和丹朱的幻影消失，只剩下了游蕩的崩壞獸。
“可是等我拯救完那些平民之后，只剩下了這些崩壞獸和死士。”
“蒼玄和丹朱連尸體都沒有見到，姬麟也是生不如死，連身體死了都還要和蚩尤的意識對抗，你心里能過意的去嗎？”
符華雙眼低垂，“我…也一直因此深深懊悔。”
“瞧？”識之律者對韓江使了個眼神，“早都說了，我們兩是同一個人。”
“她的痛苦我能理解，我的懊悔她也能感受的到。”
“再想想看，我這一生犯下的錯，又何止這一個？”識之律者說這句話的時候，充滿了十足的自嘲。
因為和符華的爭辯中，她一直是勝利的那一方。
三人中，也只有韓江知道，這是符華自己對自己的審判，只是借用了識之律者的口吻。
痛苦的始終是符華一人，在這場爭辯中，沒有勝利的人，只有符華一個人輸了。
因為不管她怎么做，總會留下懊惱。
普通人何嘗不是這樣，在十年后回頭再看現在的選擇。
每個當年覺得微不足道的選擇，何嘗不是人生巨大的岔路口。
人們經常在想，當年如果是另一種選擇就好了，但是選擇了另一種的話，又會有另一種遺憾的誕生。
所以韓江想要變強，為了人生盡可能留下最少的遺憾，他想要強大到可以保護身邊的人，也可以去保護人類這個群體。
他不想變成凱文那樣，連最心愛的人都失去了，只有復仇占據著內心。
想到這些，韓江感覺自己的心又靜了下來。
超級融合藥劑一直在發揮著作用，讓韓江的想法稍稍膨脹了起來。
不然也不會一頭扎進了識之律者的幻境當中。
不過這也是一件好事，同時還要感謝識之律者的安排，讓他看到了符華的過去與痛苦。
只有看到了，韓江才能砸日后的時間里，去一點一點的尋找治愈符華傷痛的辦法。
不然，他只知道符華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與自責，但一丁點都幫不上，那樣會更加無力。
韓江甚至在想，如果不是符華擁有強大的力量，只是一個稍微強一些的人。
恐怕，她早就變成了律者吧。
幾千年的孤獨，無數的悔恨，也就是符華能夠堅守本心，換韓江自己來，早成律者了。
“來看看這里。”
識之律者再度變換幻境，她要把自己做錯過的事一件一件重新呈現出來，就是為了證明，過去的自己是錯誤的。
“這是…欽察草原？”符華也認出了這個地點。
識之律者點頭，“是啊，五百年前，天命的遠征軍打到了這里。”
符華還在尋找熟悉的人影，但韓江立馬來了精神。
“就是在這里，你放了卡蓮·卡斯蘭娜一命？”韓江主動問道。
識之律者稍稍詫異，“你小子知道的還不少，當時的我不但放了天命第一圣女，還把奧托那混蛋給放了。”
隨著識之律者的情緒波動，草原上的尸體越來越多，畫面更加真實。
“讓他從五百年前的純情小子，變成現在狡猾人渣的關鍵轉折，究其根本還是因為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識之律者嘲諷似的看了符華一眼。
“別找了，那七個小混蛋我可沒弄出來，這個時候我可不想給自己添堵。”識之律者提醒了正在尋找什么東西的符華。
“那也算是錯誤，但已經五百年過去了，他們可活不了這么長的時間，我再去糾結也沒有任何意義。”
這點就能看的出來，識之律者的態度。
七個徒弟的生死無所謂，讓她在意的還是親近的友人，和這個世界的變化。
雖然嘴上不說，但韓江看的明白。
說道親近關系的人，識之律者的話不免更多，而提起陷害她的人，兩句就完事了。
“這個世代的崩壞進展，可以說是奧托一手炮制的。”
“他做到了蒼玄和丹朱都沒有做不成的事，但我們變得這么慘，奧托是最應該負責的人。”
“如果當時直接把卡蓮和擋在她面前的奧托宰了，哪來這么多麻煩的事。”
符華皺眉，前幾次的過錯責任都在自身她無法辯駁，但這次她有了別的看法。
“你不應該用結果倒退原因，后事倒退前事的做法，聽著合理，但這是錯誤的推理。”
“看來你在倫敦那幾年和霍爾莫斯也學到點東西啊。”
識之律者又對韓江使了個眼神說：“告訴你一個有趣的事，福爾摩斯你聽過嗎？”
韓江點頭。
“我以前和那家伙一起搭檔過，他叫我華生，后來我們的事編寫成書傳到了神州，還挺熱銷的。”
“只不過翻譯神州語的人有口音，愣是把霍爾莫斯翻譯成了福爾摩斯。”
韓江愣了一下，確實挺有趣的。
卡蓮的影響出現，她依靠著猶大撐住身體站在對面，然后奧托跪著用祈求的神色看著符華。
“那行，我現在不用后事倒退前世，你當年為什么不殺了這個小子？”
“天命將我們逐火之蛾的神之鍵挪為己用，為一己私利多次發動侵略戰爭，甚至攻打你我發誓守護的神州，令神州生靈涂炭，這樣的組織為什么要留著？”
“以你我當時的力量，剿滅天命，奪回神之鍵應該不是難事。”
“天命發動多次戰勝，這才是真正的地獄，蚩尤造成的災難又算什么，如果不是天命動用了神之鍵，你我根本不會插手。”
“這是又是什么道理，是因為天命攻打了神州是嗎，死的人多人少又不重要了，有沒有崩壞反倒是要緊事，這時候怎么不提梅博士說的什么全人類的福祉了？”
符華鎮定說道：“戰爭是文明發展必不可少的環節，它是自然的規律之一，我們對抗崩壞，是因為崩壞違背了自然。”
“行吧，怎么說你都有理。”識之律者眼前突然一亮，“誒？我突然發現一個好玩的事情，是關于你我的事情，小子，有興趣聽嗎？”
韓江嗯了一聲，順嘴問道：“什么？”
“這個啊。”識之律者似笑非笑的看著符華問道：“能說說你當年為什么不殺了奧托和卡蓮嗎？”
“這段記憶我有點殘缺，你哪里肯定會有，剛才我發現了一點漏洞，所以提議提出來問問。”
為了防止符華說文明的進展什么的，識之律者補充道：“別說什么他們只是普通人類，戰爭的必須無關崩壞，我想知道的就是你當時內心的真實想法。”
識之律者繼續道：“再怎么說你我還算是女孩，只要是女生心里都會抱有幻想。”
“你是看到了當時明明手無縛雞之力，還偏偏為了卡蓮這個S級女武神舍身保命，感動到了嗎？”
“你知道的，他們動用了神之鍵，已經和崩壞扯上了關系，為什么不殺？”
符華閉口不言，識之律者心里也明白。
哪個女孩心里不會有一個蓋世英雄，哪怕活了數年的符華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