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軍團踏著整齊的步伐,身上锃亮厚實的盔甲刮蹭,發出如同戰場交鋒的唰唰聲,伴隨軍樂鼓吹,時不時齊聲怒喝,將士氣逼到最高峰。
總督公館外的階梯上,看見這一幕的眾人恐怕沒有誰會輕視這么一支軍隊,哪怕誰都知曉這是故意炫耀顯擺的行為,但也足以展現弗斯曼在帝國軍團中的影響力。
無論古今,還是新舊大陸,都有法師指揮軍隊的事跡。只不過法師個人施法能力的高低,與是否擅長治理軍隊、指揮作戰,完全是兩碼事。
有的法師打個手勢便能將堅固堡壘夷為平地、一句咒語就能奪去上百人生命,但是在指揮戰斗上可能表現一塌糊涂。諸如提前偵察、收集情報,調配后勤、運輸補給,調查地形、監控天氣,還有眾多實際運用的戰略戰術,這些東西可不是接受學院培養的法師就能掌握的,更別說具體的戰爭充滿了變數。
但“炎魔之子”弗斯曼確實在于土著交戰中表現突出,玄微子就算不刻意打聽,也能從各種公開的戰報中窺見一二。
弗斯曼最著名的一場戰役,就是被土著大聯盟一次進攻中,帝國軍團各處陣地被分割,弗斯曼以及幾個大隊被土著四面八方包圍,部分隨軍法師直接施展傳送法術臨陣脫逃。
“炎魔之子”在那種絕境下沒有選擇放棄眾多士兵,而是帶領他們在混亂戰場中左沖右突,以及利用高超的奧術造詣、放火燒山干擾土著包圍。最終不僅帶領手下士兵突出重圍,而且還聚攏了一批其他陣地的潰逃士兵,成為那一次戰役成建制保存實力的軍團部隊。為后來帝國軍團重新鞏固防線,遏制土著大聯盟反攻,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基礎。
在此之后,弗斯曼的指揮地位不斷上升,甚至策劃了一系列攻勢,極大提振了帝國軍團的士氣。尤其是弗斯曼本人那驚天動地的火焰法術,光是看上去就覺得威力無邊。
以至于帝國軍團內部還形成了一句“炎魔之子火力值”的諺語,形容弗斯曼往往是不計成本地施展火系法術,對可能存在土著的方位進行狂轟亂炸,以此達到強力壓制與毀滅性打擊,總之完全繼承了他老師“炎魔”席鄧斯的風范。
“還真字面意義上的‘火力覆蓋’啊。”玄微子笑了笑,其實從這些戰報中,他發現帝國軍團在面對土著大聯盟時,近些年反而是處于一種進攻乏力、固守陣地的態勢了,按說還算漫長的戰線上,居然只有弗斯曼這么一位九階法師。
不排除這是五芒星之塔故意吹捧出來的戰爭英雄人物,以便在帝國軍團中收獲更大的影響力,但這也無法掩蓋帝國軍團已經很多年沒有大規模的推進了。在土著大聯盟的壓制下,新大陸的殖民開拓已經停頓下來了。
只是在玄微子眼中,帝國軍團的殖民開拓,本來就是粗放的野蠻生長,其實大部分殖民地都還沒得到良好的開發。而有效的開發與經營,本身又是需要人力財力的投入,不能短期轉化成收益。
更不要說殖民地的開發,也需要一個相對安穩的外部環境,這應該就是帝國軍團與土著大聯盟簽訂和約的根本原因。
“話說這‘炎魔之子’手下是有能人啊,居然能夠將惑控系的‘英雄氣概’轉變成類似光環效果,以軍團士兵為媒介,向外擴散到圍觀群眾身上,雖然弱化成只有精神亢奮,但是在戰場上,這就是振奮士氣、迎難而上的利器了。”玄微子暗暗稱奇,有這樣的法術效果,要玩弄人心也變得容易了。
普羅大眾本來就容易被環境氣氛所鼓動,要是生活再惡劣些、施法者再多加些料,搞不好就是揭竿而起了。
玄微子想到心靈異能,其實也有很多惑控人心的手段,自己的“云中夢”更是能顛覆知覺感受、同時影響多人。說不定還真的能夠搞出一群盲目狂熱的追隨者?
“可惜,盲目之輩遍地皆是。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我要一堆無知無明者跟隨者作甚?就算是外爐鼎也不選這樣的。”玄微子沒有太大興趣。
軍團士兵沿著寬闊筆直的道路,走到中心廣場分列成兩隊,卻沒有意料之中那位“炎魔之子”弗斯曼的身影。
正當迎候眾人迷惑之際,只有玄微子、內勒姆與人群中寥寥幾個若有所察地抬起頭來,緊接著半空中傳來巨大轟鳴聲,本來蔚藍的天空出現了一道流星軌跡,扯出長長的焰尾。
就見流星越飛越近,以至于城墻上的構裝體弩炮都紛紛抬起,好像要抵御什么外敵。
流星忽然炸開,洶涌烈焰展開成五芒星在外、高塔在內的徽印。這個五芒星之塔徽印的光與熱籠罩了小半座火舞城,比規模最大的煙花盛會還要震撼人心,幾乎火舞城所有人都感受到從天而降的壓迫感。
而在五芒星之塔徽印之中,有一道身影渾身沐浴火光、足踏權杖,權杖末端居然噴射出錐形的藍色尾焰,以極快速度從空中來到中心廣場上方。
來者自然就是“炎魔之子”弗斯曼,他踩著如同飛行器的噴火權杖,以垂直降落的方式,將中心廣場吹得焚風四起、烈焰烤地。
“這算啥?御杖飛行?拜托,御劍飛行可不是真的把劍當成滑板踩著飛啊。”玄微子才不會被這種場面嚇住,心想這位“炎魔之子”過分講究排場了,或許也是出于震懾其他人的想法吧。
待得弗斯曼落地站穩,火舞城眾人這才看清這位英雄人物。他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高鼻深目,面容輪廓一如大理石雕刻而成,英俊而又充滿陽剛氣質。弗斯曼眉毛頭發都是流溢著火光的橘紅色,全身上下還隱隱約約放射出一圈烈焰光華。
弗斯曼雖然是九階法師,卻不是身披華麗的法師袍,而是穿著與軍團戰士一致的無袖胸甲與加厚棉襯,腳下也是與他身份略顯不配的馬靴,比較顯眼的只有軍團長獨有的純金鏈扣和大紅披風。
至于弗斯曼那柄能夠像噴氣式飛機一樣射出熊熊尾焰的權杖,則是通體黃銅色澤,略比弗斯曼要高,頂端像是寬肚廣口的古典酒壺,此刻燃燒著不滅的舞動火焰,如同引領眾人前進道路的火炬。
“又要大搞風光排場,又要表現同甘共苦。”玄微子對弗斯曼的舉止作風不感興趣,倒是見他全身放光,頗似神佛塑像繪畫里的“無量身光”。
除了是有藝術表達外,此等身光所指修行內涵是智慧解脫、法體不壞,光明普照十方內外的成就。身光普照,常生利他之心,本質是扶危解厄、渡生救苦的法門,倒不一定真是要有這么一團光當成電燈泡到處亂照。
玄微子小心發動天眼去感應,卻發現弗斯曼那周身烈焰光華并不是什么修行精深之輩的法體身光,而是與奧法星圖密切接合的魔法現象。不過這也說明他的奧術造詣著實不低,尤其是與火系奧術相關的領域,導致神魂體魄層面可能都有一定的轉化,所以顯出一些非人的特異體征。
玄微子還記得最初見到內勒姆法師時,也是感應到對方周身有游離能量受到牽動,不算身上的裝備物品,光是其人本身就散發著強烈的魔法靈光。
可見九階法師并不僅是單純地學會了九階法術,而是與奧法星圖產生某種特殊的聯系,另外根據各自原有的法術基礎,產生特異的魂魄結構與身心模式,因此獲得一些類法術與超自然能力也未可知。
看著弗斯曼那頭頂火光躍動、身光流轉,玄微子真的想將這位九階法師拉上手術臺剖開來仔細查驗。因為這或許是讓恒益子更進一步改良的路子。
有趣的是,玄微子發現在場很多人都施展起偵測法術,上下打量起這位“炎魔之子”弗斯曼,這么明顯的舉動,身為九階法師的弗斯曼不可能無所察覺,但他任由眾人偵測,自己則來到中心廣場的紀念石碑前深深鞠躬行禮。
火舞城本來就是“炎魔”席鄧斯的杰作,弗斯曼此舉無疑是在表現他對老師的崇敬,以及向眾人無聲宣示,火舞城本該是他們“炎魔”一系的勢力范圍。
內勒姆法師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就算他心里再不爽,也不會在此刻表現出來,于是領著眾人主動走下階梯,張開雙臂迎接道:
“噢!我的好兄弟,你的出場真是太讓我震驚了!”
內勒姆法師也不過是三十來歲的外表,跟弗斯曼站在一塊真就是兄弟差不多,上來就給弗斯曼一個擁抱,拍著對方肩膀說道:“看看,你在外征戰多年,臉都瘦了。要是讓你老師知道了,他還不把我燒成烤乳豬啊?”
沒人敢笑話這肉麻的寒暄話語,弗斯曼也是一副熱情模樣:“內勒姆院長,您可是我們五芒星之塔的中流砥柱,老師不也是看重您,才讓您擔任火舞城的首席法師顧問嗎?”
“哪里的話!都是替組織辦事,好兄弟可不要把我捧太高哦!”
內勒姆法師跟弗斯曼勾肩搭背,在遠處群眾看來,真就是一幅親密友人的場景。一些有獨特愛好的少婦更是滿臉羞色、交頭接耳,準備回家編寫一段“年輕將軍與風流學者的禁忌之戀”歌劇。
可但凡是在紀念石碑周圍的眾人都能感覺到,這兩位九階法師真就是唇槍舌劍、彼此不肯退讓。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兩位九階法師沒有當場發動渾身解數大戰起來,要知道眼下情形可是異常緊張,中心廣場周圍恰恰聚集了大批法師、奧秘騎士與軍團士兵,真要廝殺也是做好了準備的。
不過最終還是內勒姆法師眾人將弗斯曼和部分軍團將士迎入了總督公館,里面已經是早已準備好的歡迎酒宴。
酒宴之上的氣氛就緩和很多了,眾人并不是排排坐,而是三五成群地交談,也能隨意走動。周圍餐桌上擺放著精美的各色烹飪與點心,也少不了名貴的酒水。
“沃夫,你很餓嗎?”玄微子靠著墻壁細口品酒,就見沃夫端著一盤子食物胡吃海塞,周圍那些穿紅戴紫、珠光寶氣的上流人士不經意流露出鄙夷目光,偶爾低聲與同伴嘲笑起玄微子與沃夫。
“不是,這真的很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雞肉!”沃夫含糊不清地說道。
“這不是雞肉,是新大陸的一種紅色羽毛的飛鳥。”玄微子瞧了一眼后說道:“好像叫、叫…”
“火翼鳥。”旁邊走來一名中等身材、文書吏打扮的男性,他步履嚴謹,舉著玻璃酒杯,對玄微子說道:“這是一種靠近南方熱帶雨林的鳥類,它們當中有極少數可以突變為火系魔法獸。”
玄微子問道:“火系魔法獸成了盤中餐?”
“這種文字游戲,說穿了就沒意思了。”文書吏自我介紹起來:“我是帝國新大陸第七軍團參謀書記,奧蘭索醫師叫我芬拜倫就好。”
“你認識我?”玄微子近來也做了些功課,帝國軍團的參謀書記可是負責情報收集、敵后破壞、特種行動的職位,而第七軍團就是弗斯曼的部屬。
芬拜倫微微晃動著酒杯說道:“為軍團長分憂謀劃,總歸是要提前了解局勢和人物。奧蘭索醫師這么優秀的人,在這酒宴上被眾人忽略,甚至被內勒姆法師遺忘在角落,我真的替你感到不值。”
“呵呵呵,優秀、與被認為優秀,是兩碼事。”玄微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是一位鄉下醫師,我的優秀只體現在能否治愈疾病而已。”
“奧蘭索醫師太謙虛了,能讓一座城堡漂浮起來,這樣的事情即便在法師群體中,也是相當罕見的實力了。”芬拜倫露出思索表情:“只是我聽說,奧蘭索醫師是心靈術士?這種施法者非常罕見。我很好奇,奧蘭索醫師究竟是從哪里接觸到心靈異能的?”
玄微子只好從容回答道:“我是在一位替人占卜算命的靈媒師那里學會心靈術士技藝的,其他主要靠自己誤打誤撞摸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