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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鮮血

熊貓書庫    方外志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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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扈從在馬背上打著哈欠,遠遠就能望見柴堆鎮方向升起的炊煙,路邊有三只小翠鳥發出啾啾的叫聲,時不時在積雪融化后的地面啄來啄去,看見年輕扈從騎馬靠近,撒歡一樣飛開了。

  當年輕扈從回到柴堆鎮時,就看見那座原本屬于奧蘭索醫師的石砌小屋,已經完全變成了小禮拜堂模樣,外圍還多搭建了一圈棚屋。屋頂上方架起了一個巨大的木質圣徽,旭日光芒放射圖案真的隱隱有白光環繞,讓年輕扈從心安了不少。

  此時就聽見小禮拜堂中傳來圣歌合唱聲,雖然有些雜亂和走音,但年輕扈從已經能夠感覺到眾人的信仰在不斷匯聚,仿佛在緩慢形成神跡力量。

  年輕扈從忽然想起了薩雷米爵士的教導——神跡就是用來證明主的存在,而主、無處不在!

  借著窗戶,年輕扈從觀察著小禮拜堂中的鎮民,他們虔誠地合唱著圣歌,有的人十指緊扣、低頭作懺悔狀,有的人雙目緊閉、卻止不住熱淚涌出,還有的人忘我地詠唱起來、也沒有旁人嫌棄。

  “主啊,與我同在。”年輕扈從感覺自己渾身血液都要沸騰起來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他身上自然浮現,眼前眾人虔誠祈禱的場景是如此美妙,值得自己傾盡所有去維護與奉獻。

  在這一刻,年輕扈從終于明白,為什么薩雷米老爺會如此堅定,面對任何危險都能勇敢無懼。他并不是受到什么誓言或者律法的約束,而是內心完全沉浸在神圣之主的教誨與感召中。

  而主的感召在哪里體現?就在此時此刻,就在眼前信眾!

  年輕扈從看到了光,那不是火焰的光亮,也不是太陽的光明,他的靈魂就是“光”!

  “你回來了?怎么只有你一個人?”

  薩雷米爵士的話語聲打斷了年輕扈從的沉浸感,原來他不知不覺已經等了許久,小禮拜堂中的信眾都紛紛散去。年輕扈從臉色一紅,趕緊低頭說道:“老爺,對不起!萊根城教會說抽不出人手,當地領主赤紅伯爵也在找他們的麻煩。”

  “哼!什么赤紅伯爵?就是自封的頭銜,他根本沒有貴族血統和家譜!”薩雷米爵士不快說道:“帝國怎么能容許這樣的人頂著貴族頭銜?這不是在敗壞貴族的名聲嗎?”

  年輕扈從說道:“老爺,我聽說那個赤紅伯爵好像還是法師呢。”

  “又是邪惡的法師!”薩雷米爵士一拳砸在旁邊石墻上:“這幾天奧蘭索醫師也不見了,我看他真是被法師誘惑得墮落了!”

  年輕扈從不懂這些復雜的事情,也不敢多說話。就聽薩雷米爵士直直望來,問道:“嗯?你蒙受感召了?”

  “什么?”年輕扈從懵懂不解。

  薩雷米爵士微微露出笑意:“你自己還沒察覺到嗎?你蒙受主的感召,已經擁有施展神跡的力量。好、很好!今天晚上我來指導你,如何更深入地體會主的神跡。不能浪費這樣的機會!”

  年輕扈從喜出望外,驚訝問道:“我、我成為教會的武裝教衛了?”

  “不一定,如果你更樂意展現神跡,而不是與武技融合,或許會成為牧師。”薩雷米爵士忽然說道:“你怎么流鼻血了?”

  年輕扈從抬手一摸,鼻孔中有黏稠血液緩緩流出,他非常羞愧地說道:“我…我先去處理一下!”

  看著年輕扈從跑遠的身影,薩雷米爵士心中寬慰地搖搖頭,雖然他從一開始就不指望能從萊根城請來教友支援,但如今多了這么一位蒙受感召的教友,說明自己堅守的信仰無比正確!

  看著血盆中的景象一閃即逝,赤紅伯爵低聲罵道:“這是什么狗屎運?居然在這種時候獲得神跡!”

  距離柴堆鎮數十哩外,一處多年前修建的哨崗塔樓旁,赤紅伯爵及其一支三百多人的私人衛隊駐扎在此,搭建了一個臨時營地。赤紅伯爵本人此時正對著一個血盆施法。

  由于金冠木自治領沒有帝國軍團駐守,基本是就是放任給殖民者自行組建防衛力量。一些已經初具規模的城鎮,帝國軍團會承認其領主身份,而不是另外派遣總督。

  像赤紅伯爵這樣的人,他本人并不是什么貴族,只不過是娶了一個落魄貴族家庭的小姐,但帝國軍團也沒有追究他用這個頭銜。

  身為掌握血魔法的施法者,赤紅伯爵也不是魔法學院培養出來的正統法師。若要往上追溯,血魔法與死靈法術有相通之處,甚至與吸血鬼關聯密切。

  赤紅伯爵當然不是吸血鬼,但并不妨礙他在鉆研古老的血魔法后,開發出名為“鮮血衍體”的技藝。

  以自身血液為基礎,通過煉金術制作的藥劑,只要讓對方服下,就可以緩慢地將對方轉化成自己的鮮血衍體。一開始能夠借助對方的感官能力來探知事物,逐步轉化后能夠操控對方的身體,甚至讓自己所受傷害轉移給鮮血衍體。

  更甚者,以鮮血為媒介,將自己靈魂轉移到全新的軀殼上去,以此達到永恒不朽——只可惜赤紅伯爵還沒這樣的本事。

  鮮血藥劑一旦進入他人身體之中,不是毒素、不是疾病、不是詛咒,甚至不像大多數死靈法術那樣充斥著負能量,所以能夠輕松繞開各種防護效果與豁免能力。

  “雖然面對教會神跡,貿然進行鮮血溝通還是會產生排異反應,但幸好沒被發現…呵呵呵,血魔法追求的力量,可是更穩定的超自然能力,而不是動不動就會被解除掉的法術效果。”赤紅伯爵心中自得非常,抬手一招,將盆中鮮血吸入一個牛角狀的玻璃瓶中,轉身面對一眾學徒與追隨者說道:

  “你們預言偵測做得怎么樣了?”

  一名脖子上掛了一串六棱水晶柱的預言法師說道:“回稟伯爵大人,柴堆鎮方向的確有充沛的自然能量匯聚,應該是翠綠之環正在進行某種儀式法術。但我們無法準確定位翠環賢者,也許他是一名高等施法者,規避了我們的偵測。”

  赤紅伯爵把玩著紅寶石權杖,笑道:“難道會是高等德魯伊?不是說最近在新大陸發現了翠綠之環的蹤跡嗎?他們死灰復燃了?”

  赤紅伯爵還記得自己年輕的時候,曾經假冒為翠綠之環的成員,以鄉村巫醫的身份做血魔法實驗。當然,也有一些無知的村婦會來投懷送抱,他也不介意展現一下雄風壯志。

  要不是撞上那些巡林客來追查,自己也不至于像逃亡一樣來到新大陸,不過也讓他僥幸避過了翠綠之環覆滅的災禍。

  赤紅伯爵可不像德魯伊與巡林客那樣崇敬大自然,比起捉摸不定的自然之力、空泛煩悶的大自然,他還是更樂意跟人體與鮮血打交道。

  下方學徒們正在討論如何針對高等德魯伊和武裝教衛,然而說來說去,無非是魔法物品不足、缺乏強效殺傷手段,推三阻四的模樣,真讓赤紅伯爵感到不滿:

  “行了!說這么多,不就是盼著我主動出手嗎?”

  赤紅伯爵身為高等法師,渾身上下帶了十幾件魔法物品,左右手加起來六枚戒指,頭上寶石王冠給他提供恒定“秘法視力”,就連身上這件金邊鮮紅法師袍,都充斥著強大防護效力。

  比起面前這些杵著便宜木頭法杖、腰揣劣質魔杖的學徒,赤紅伯爵簡直像是武裝到了牙齒。

  畢竟導師與學徒之間,可未必會有什么親密與忠誠,反倒背叛與壓迫比比皆是。導師防備著學徒,限制其獲得太多魔法物品,甚至靠著無休止的重復勞動,消磨其施法能力的進步;學徒則忌恨著導師,暗中以各種伎倆積累搜刮,將法師工房中魔法物品與材料偷到外界兜售,甚至與其他法師勾結,里應外合,試圖取代自己的導師。

  這其實才是絕大多數法師的日常,即便是奧秘之眼、五芒星之塔那些大學院、大公會,內部的勾心斗角還少了?無非是靠著高等法師鎮住場面,不讓矛盾爆發損及公會組織罷了。

  所以這一次集結私人衛隊,赤紅伯爵都沒有說是要為了古代遺跡而來,他唯恐自己學徒與隨從中,有什么人心懷鬼胎,趁這種時候匯報給他人,因此是以“清除領地內教會勢力”的名義前來柴堆鎮。

  反正這種地方,條令法規都是赤紅伯爵說了算,連此地的教會勢力都要被他所掌控,殺個德魯伊和武裝教衛,那都不叫事。

  只要能確保古代遺跡落入自己掌控之中,那么自己就有與各方勢力談判的籌碼!為了掃清一切障礙,任何不服從的施法者都是潛在的敵人!

  “派人去柴堆鎮收稅!”赤紅伯爵大手一揮,說道:“就說帝國軍團即將駐扎金冠木自治領,每個村鎮都需要繳納剿匪稅、治安稅、道路維護費、戶籍登記費…有多少條目給我收多少稅費,最好逼得他們起來造反。如果不行,就給我挨家挨戶搜查,要是看見藏有武器和盔甲,一律定性為與當地土著勾結,截殺軍團奧法衛隊,意圖叛亂!到時候直接將柴堆鎮夷為平地!”

  “喂!你真該嘗嘗,這群雪地精居然能把螺薯烤得這么香。”

  雪地精巢穴之外,沃夫抱著幾個螺殼形狀的烤薯,這種新大陸特有的根莖作物,容易栽培且產量豐富,成為開墾荒野的殖民者不可或缺的主要糧食。

  提烏斯躲在一個睡袋中翻著法術書,眼見對方遞來的烤螺薯,翻著白眼說道:“你就不怕那些家伙下毒?地精的手段陰險得很!”

  “毒?我不怕中毒的。”沃夫笑道,他自從被轉化為狂戰士以來,可以說免疫了絕大部分毒素與疾病,甚至生吃肉類也能輕松消化掉,只不過這并不妨礙他貪吃的習慣。

  提烏斯無話可說,感嘆這個壯漢的心也太大了,就算不怕地精,也不怕身為法師的自己嗎?一旦在睡覺時防備下降,他有的是辦法弄死沃夫,然后自己趁夜逃跑。

  “法師之所以強大,絕不只是因為奧術施法能力,而是我們能通過學習與掌握知識,從而獲得解決問題的不同思路與方法。如果只懂得靠施放法術來戰斗,那不過是一群以奧術為棒槌的野蠻人而已!”

  學院老師的教誨言猶在耳,提烏斯如今算是有切身體會了。

  以前在奧法衛隊,有著同僚們的援助與掩護,有著一幫奧秘騎士給自己當肉盾、做誘餌,又仗著一堆魔法物品和卷軸隨便消耗,看起來風光無限。

  但等到這一切助力都失去了,提烏斯才明白自己能夠掌握的,只有自己的“知識”。

  “有心事?”沃夫在一旁將螺薯連皮嚼了吞咽,看見提烏斯心不在焉,于是問道:“還是在想怎么逃跑?”

  “跑?能跑去哪里?”提烏斯苦笑道:“你不是我們法師,不知道我們的艱苦。”

  “那說來聽聽嘛。”沃夫直接躺在旁邊,兩臂枕在后腦勺,兩腳疊起晃來晃去。

  提烏斯像是吐苦水一樣:“無論是帝國軍團還是五芒星之塔,對于失敗者都是有懲罰的。我這一回外派,死了那么多隊友,軍團職務和補貼肯定是沒了。在五芒星之塔中,我也要背負罰款,搞不好后半輩子就要靠不停制作魔法物品來還債了。”

  沃夫嘲笑道:“你保住了小命還嫌不夠啊?”

  “法師就是這樣的了,只要不爬上高位、沒有更強大的實力,就注定是被別人壓一頭。”提烏斯撓著頭,很是煩惱地說道:“可法師做什么都要錢啊!學習奧術需要重復進行大量實驗,需要有嚴謹的訓練與研習體系。而光是提高奧法環階還不夠,現在誰還靠法術位施法?魔法物品、卷軸藥水、煉金附魔,全都是靠真金白銀堆出來。

  如果想要有自己的法師塔與魔法工房,那更是大把大把的錢啊!有些高等法師表面光鮮,但是為了打造屬于自己的法師塔,背了一屁股債務,光是還債就花了二三十年。甚至為此要給大富商、大地主當顧問,說白了不就是當打手、做保鏢嘛?

  甚至有些女性法師,過的日子跟高級娼婦沒兩樣,而且還有專門為這方面需求而開設的聯誼會。一想到這些,我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法師的尊嚴,什么時候變得可以隨意踐踏了?”

方外志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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