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黃昏,白馬山上仆役來回穿行,收拾著大變樣的王府。
方臘攻入杭州后,康王府自然就成了皇宮,些許個大將也住在這里,雖然沒有把王府弄的一團糟,但也大變了樣。工匠仆役把敲敲打打,把原本的奇石、盆景等搬回原位,又給破損了的柱子窗戶重新刷漆。修在半山上的王府四處都是嘈雜的聲音。
廂房之中,趙霏捂著耳朵,坐在軟榻上略顯煩悶,從來溫柔如水的性子,此時竟然帶著幾分懊惱,不時的撇撇規規矩矩坐在桌旁的荊雪。
趙霏性子很好,基本上和誰都能是親密無間的閨中密友,可從荊雪過來后,同吃同住這么多天,連話都不和荊雪說,經常就是這種端莊中帶著三分不滿的模樣,背地里盯著人家。起因了,自然是那天晚上曹華忽然跑回來的事兒。
當天晚上,曹華忽然發神經,非要當著外人的面和她茍合。趙霏性子軟,根本不知道怎么反抗,只會找外人幫忙解圍。結果倒好,荊雪不但不幫她,還為虎作倀、助紂為虐。曹華說什么荊雪做什么,讓把她抱起來就抱起來,讓揉哪兒就那兒。
她堂堂一個公主,還是個寡婦,被妹夫欺負就算了,還被兩個人一起欺負,心里哪里受得了。常言兔子急了也咬人,可她又不是兔子,自然也沒法咬人。說道咬人,她還發現了些想起來就臉紅的事情,男女行房也就罷了,還搞那么多花樣,特別是荊娘子用小嘴....
趙霏打了個寒顫,臉頰不知覺間紅了。曹華還讓她那樣,她要不是哭的厲害,恐怕真被得逞了。
曹華亂來,她心里本就窩火,荊娘子敢揉她,她不敢報復揉回去,心里就更窩火。
可趙霏軟糯的性子就不會發脾氣,帶著三分怨氣盯著人家,還不敢讓人家發現,憋了這么多天,想找人告狀都不知道該找誰,越想越委屈。
咚咚鐺鐺——
嘈雜聲不斷,荊雪規規矩矩坐在桌子旁喝茶,知道趙霏在偷偷盯著她,連手都不知道該往那里放。把兔子都惹急了,荊娘子心里覺得慚愧,可這事兒也不能怨她不是.....
稍微做了片刻,荊雪感覺到背后涼颼颼的,有些不自在的起身,微微福了一禮:
“公主,若是覺得煩悶,我陪你出去逛逛吧。”
趙霏從八月份開始都沒怎么出過門,再內向也該憋出病了,只是膽子小不敢一個人亂跑,也不好和王妃說。聽見這話,便點頭微笑:
“那就麻煩雪兒妹子了。”
荊雪笑容明媚,上前恭恭敬敬扶著趙霏的胳膊,一副‘你做大,我做小’的態度。
趙霏少有的沒客氣,讓荊雪扶著,還頗為認真的說了一句:
“雪兒妹子以后要穩重一些,曹華不懂規矩,你不能遷就他,常言‘勿以惡小而為之’,太過縱容只會害人。”
荊雪內媚的眸子微微瞇了下,只是點頭,心里面卻暗暗嘀咕:還說我,你一個小寡婦,最后都騎曹大人身上抱著人家啃,我不就揉了你兩下嘛....
傍晚時分,一輛小馬車從白馬山的大牌坊下駛出,一對兒護衛跟在后面小跑。荊雪腰上也帶了把刀,充當車夫坐在馬車外。
沈雨一副剛剛出獄的模樣,趴在窗口探頭賞景,頭上的小毛球隨風飄飄蕩蕩,就差張開雙臂大吼幾聲,顯然這兩個月快悶壞了。
趙霏身著襖裙搭著披肩,坐姿甚是端莊,一直再絮叨沈雨坐沒坐相,小心嫁不出去。
三個女兒家出門逛街,自然不可能跑去青樓勾欄。杭州城進過半個多月巡查,城內已經安定下來,逃出去避難的富人陸陸續續回來,諸多鋪子也逐漸開了門恢復營業。
浣紗街作為杭州少有的繁華地段,為了趕商機鋪子基本上開了大半,不少東躲西藏幾個月的豪門夫人小姐,都在這里大肆采購早用干凈了的胭脂水粉或者冬天的衣飾。
三人在浣紗街停下,百寶齋的小鋪子已經被砸了,堆放的簪子被搶的干干凈凈,顯然開不了門。沈雨只能氣鼓鼓的跑去別家的首飾鋪子大買特買,以解心疼之恨。
杭州出名的是絲綢布絹,已經冬天,大部分豪門夫人都不會穿去年的舊衣物,這些鋪子的生意最是火爆,趙霏跑出來,也是想挑幾匹好的布料,選購狐裘、披肩等物,免得老讓王妃送。
布莊里婦人扎堆,各個非富即貴,到不會出現推搡吵鬧的情況,不過人擠人的也有點難受,趙霏不想擺公主架子讓布莊里的婦人都滾出去,只是站在大廳的外圍安靜等待。
荊雪明顯要拘謹幾分,若不是遇見曹華,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來‘天衣坊’這種地方,最便宜的一件肚兜,都敢賣百兩紋銀,上萬兩一件的塞外銀狐裘更是賣空了,一間衣裳的價錢,二十人雜耍班子一輩子都不一定能掙夠,根本就不是尋常人能進來的。
她身邊這兩位,一個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一個是京城富商的千金,對這些東西自然司空見慣,她卻是什么都不知道,跟了曹華后,府上每個月也會給百兩銀子的月錢,可她那舍得這么糟蹋,如今連布料名字都認不全。待會要是讓她參謀,都不知道說什么。
因此,荊雪只能側耳聆聽,想看看那些個豪門夫人是怎么評價的:
“江寧府蘇家的銀絲絹....做工尚可,就是顏色不正,給偏房幾個丫頭做衣衫還行....”
“喲張夫人最近這么大方,銀絲絹百兩紋銀一匹,給偏房丫頭真舍得....”
荊雪微微蹙眉,看了看那幾個富態翩翩的夫人,從話語中明白,她應該就屬于幾人所說的偏房丫頭,只能用這種檔次的布料....
其中被稱作張夫人眼中帶著幾分自得,見認識的幾個官家夫人略顯調笑,頗為嫌棄的把光澤極好的布料放下:
“我家官人最是寵那幾個偏房丫頭,那里肯舍得虧待她們,不像劉夫人,劉大人前年送了件貂裘,今年還天天穿在身上....”
“嘿!你——”
穿著深色貂裘的劉夫人,顯然有些惱火,略顯譏諷的道:
“張大人貴為杭州防御使,也沒見送張夫人幾樣好東西...”
“呵呵呵....好東西不一定非要穿外面,天衣坊的‘荷花藏鯉’聽說過吧?”
趙霏自幼耳朵靈光,這些七嘴八舌自然也聽在耳朵里,聞言臉猛的一紅,下意識掩住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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