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峻蜀道的山崖之上,謝怡君牽馬走出山寨,站在高處眺望遠方。
紅裙隨風獵獵,三千青絲飛舞,往日性格爽朗的謝怡君,眉宇間卻盡是愁容。
青州發生的大事,已經由江湖人傳回了西蜀,也傳到了寨子里。
聽聞曹華單憑一己之力,殺了祁虎、張進等赫赫有名的綠林宗師,謝怡君其實很激動,那個強到讓人絕望的京都太歲又回來了,不再是只會口花花欺負女人的膽小書生。
可陳鐵鉉身死的消息,也一同傳了回來。
西蜀的首領陳松,在謝家危難之時曾出手相助。謝怡君感恩在心,多年來拒絕了梁山、方臘等勢力的邀請,甚至拒絕了朝廷的招安,一心輔佐陳松,把原本一盤散沙的山寨,打造成了萬余人的大山寨,成為了蜀地最大的一股勢力。
陳松是謝怡君的師父之一,謝怡君尊師重道,一直把陳鐵鉉當兄長看待,哪怕這位兄長不成氣候,也是陳松唯一的兒子。
知道陳鐵鉉身死,陳松怒急攻心當場暈厥,醒來后便要出蜀找曹華報仇。只是陳松已經年老體弱,早已不負當年之勇,心力憔悴之下,連長途跋涉都是問題,談何報仇。
謝怡君不敢說與曹華關系密切,為了讓陳松安心養病,只能咬牙答應幫陳鐵鉉報仇,再次離開了山寨。
可這仇怎么報?
謝怡君吸了口氣,感覺眼角發酸,只是抬手抹了抹。
從脖子上取下玉墜,看著上面笑瞇瞇的八字胡書生,久久無言。
“混蛋....”
一聲低語,謝怡君抬起手來,想要把玉墜丟下山崖,可遲疑了許久,還是偏過頭去,死死攥著玉墜,不知該何去何從......
同樣不知該何去何從的,還有被拐回武安侯府的荊娘子。
荊娘子被曹華在徐州逮住,便自此失去自由,白天莫名其妙就被帶回了武安侯府,還是她親哥帶的,心里有多為難就不用說了。
被安頓在深宅大院的廂房之中,來往的丫鬟一個都不認識,跟個木頭人似的沐浴更衣,換上了說不出布料的衣裙,然后就孤零零的坐在屋里,打量著外面荷塘的景色,已經持續了一天。
荊娘子并非柔弱靦腆的女子,武藝不算高但也不差,長年行走江湖還有些名聲,那里受得了這種日子。坐了一下午后,感覺渾身都不自在,便起了離家出走的心思。
哪想到剛翻上院墻,幾個黑羽衛便出現在了院墻外面,詢問她是不是需要什么東西,需要的話打聲招呼就行,不用親自出門。
荊娘子頓時明白——她被軟禁了。
既然跑不掉,荊娘子只得認命的重新坐回屋里,看著雕梁畫棟的宅子發呆。
午飯晚飯,是丫鬟直接送到屋里,茶水點心一樣都不少,她沒食欲只吃了幾口,還詢問是不是不和她胃口,想吃什么可以吩咐。
荊娘子向來獨立自主,不適應也不喜歡別人伺候,可事到如今不習慣也得習慣。一想到下半輩子都得過這種漫長且寂寞的日子,荊娘子便心里壓抑的緊,更想跑了。
好不容易熬過漫長的白天,荊娘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也不敢脫衣服,只是握著小匕首傾聽周圍的動靜。
至于為什么握著匕首,并非提防突然闖進來的曹太歲,僅僅是尋求一點安全感罷了。
夜深人靜,實在是熬不住了,荊娘子穿上繡鞋,小心翼翼的出了門,想找曹華聊聊,把她送到外面去住。最好再給她個差事,送信跑腿都行,總比關在籠子里強。
穿廊過棟,宅子七繞八繞院子很多,連陳靖柳剛開始幾次都找不到路,更別說初來乍到的荊娘子。
不過這世道的建筑布局有講究,前宅、后宅、臥室、正廳的位置都大同小異,荊娘子常在三教九流混跡,認路是基本功,自然是難不住她,很輕松的就找到了家主所在的院落。
可荊娘子畢竟在江湖長大,還是小瞧了王侯之家的地位劃分。
武安侯府的家主確實是曹華,但他娘子是永安公主,趙氏宗親。
公主嫁進來,自然而然就住在主院,駙馬則隨遇而安,可能住妾侍屋里,沒妾侍可能住丫鬟屋里,更慘的住前宅都有可能。
不過今天運氣好,曹華確實在公主房間里。
荊娘子聽見了曹華的說話聲,什么:“洛兒,你別老擋著....靖柳,再不聽話家法伺候...”只是她剛踏入院子,聲音就停了下,安靜片刻,陳夫人很委屈的聲音響起:“曹賊,你快點啦...”,然后響起了熟悉的笑聲。
荊娘子微微蹙眉,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心翼翼的走到窗戶外,在窗紙上戳了個小洞,偷偷瞄了一眼。
只是這一眼,荊娘子便渾身猛的一震,驚的差點叫出聲,急急忙忙捂住嘴,靠著窗戶蹲下,呼吸急促,心跳個不停。
“這個狗官...竟然這般...”
荊娘子身體顫巍巍的,羞憤欲絕,知道自己進了火坑,恨不得一頭撞死。
身后的房間傳來讓人心驚肉跳的聲響,她捂住耳朵,眼淚都急出來了。
這若是被發現.....
荊娘子等了稍許,好像沒被發現,便輕手輕腳的站起身,想要落荒而逃。
只是猶豫片刻,荊娘子還是沒忍住好奇,偷偷的又瞄了一眼,想看看端莊賢惠的陳夫人和地位崇高的公主,是怎么反抗曹華的。
結果,徹底絕望了。
看著陳夫人含羞忍辱的委屈模樣,荊娘子好幾次都忍不住想沖進去和那作惡的狗官拼命,可和那狗官武藝的差距還是讓她忍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里總算安靜下來。
荊娘子猛然回過神,才察覺連腿都有些發軟,急急忙忙的就低頭往外走,腳步小心翼翼生怕被發現。
回到屋里后,荊娘子便再也睡不著了,把腦袋埋在被子里,方才的畫面揮之不去,只能翻來覆去的逼著自己安靜些。
可惜,還沒安靜下來,門口便響起了熟悉的腳步,男子沉穩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雪兒,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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