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降臨的小雪,讓汴京百街巷穿上了一層銀裝。
曹太歲受賄徇私的事情持續發酵,被捕快抓獲的小官吏越來越多,異口同聲說曹華收受賄賂才保住一條小命。無一例外,都是沒有證據,而曹華也解釋不了為何‘從輕處罰’。
原本這些人按律判也罪不至死,曹華從輕處罰沒什么不對。但以前典魁司殺了不少人,這些掏了銀子的就從輕處罰,沒掏的直接殺了全家,問題就出來了。
很快,事情就被推到的風口浪尖,連朝堂都被驚動,早朝上都在梳理這件事的脈絡,想下個定論。
所有問題都圍繞在曹華‘從輕處罰’的動機上。除了曹華收受賄賂,眾人想不出其他動機,可指認曹華收受賄賂,也沒證據。
直接問曹華,曹華便說‘依法辦事’。
典魁司依法辦事,還要刑部做什么?
但典魁司辦事見不得光,名義上還是‘協助’刑部辦案,眾人也無話可說。
一時間所有人都一個頭兩個大,只要曹華不承認受賄,誰也不好下定論說他收了銀子。
謠言越來越多,但局勢卻就此僵持下來,幾乎成了死局。沒人能證實曹華收受賄賂,但這個污名,曹華是背定了。
想趁此機會打壓曹華的人,都是眉頭緊縮尋找更進一步的機會。可所有人都沒想到,還沒費心力去找,這個機會的就自己出現了...
十一月初八。
陳靖柳正坐在屋子里打量著《八斗先生集》。詩集翻開,露出寫在最后的《鵲橋仙·贈靖柳》。
雖然有打油詞的嫌疑,但這首鵲橋仙確實是為她而寫的,心里最是喜歡。
不過喜歡歸喜歡,想起那個大惡人,陳靖柳眸中便顯出幾分惱火。
這些日子,她每天東西兩頭跑在幾家鋪子轉悠,幾十個伙計都得管好,白打工不給錢不說,若是花了冤枉錢,被曹賊發現還欺負她,動不動就讓她爬桌子不許動,還提些羞死人的要求。
在院子里她還能接受,忍忍就熬過去了,可上次色膽包天,直接讓她坐在萬寶樓上面的箱子上。
樓下那么多人,她打又打不過,又不敢出聲,本就性格保守,窘迫至極嬌羞難言之下,也不知最后怎么回的院子。之后生悶氣,好幾天都沒讓曹賊進門,然后這惡人就翻墻。
面對這么個不講規矩的情郎,陳靖柳半點法子沒有,也只能偷偷在心里面嘀咕幾句。
陳靖柳正神游天外之時,一陣敲門聲突然傳來。
咚咚—
“陳姑娘在嗎?”
陳靖柳回過神,起身打開門,卻見撐著油紙傘的沈雨站在門前,手上提著一籃子干果蜜餞。
“沈姑娘,你....”
陳靖柳顯然沒想到百寶齋的大掌柜會不請自來。她以前是百寶齋的常客,彼此認識,但并沒有交集。
沈雨性格大大咧咧,不過待人接物挑不出毛病,微微頷首福了一禮儀:“我...陳姑娘經常照顧我們姐妹的生意,我..過來拜個早年。”
身材嬌小的緣故,個頭只有陳靖柳下巴高,看起來到真像拜年的晚輩。
才十一月初,拜年確實有點早。
陳靖柳眨了眨眼睛,別人過來拜訪總不能拒人千里,便含笑道:“嗯...沈姑娘進來吧。”轉身來到主屋,略顯疑惑的準備著茶水。
沈雨把籃子放下,在小院打量幾眼,才在主屋里坐下,欲言又止。
陳靖柳端著熱茶在桌前坐下,見她這番模樣,疑惑道:“沈姑娘,你可是找我有事?”
沈雨不是扭捏的女子,此時卻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才說道:“陳姑娘果然聰慧...我過來,是有一事兒相求。”
“嗯?”
陳靖柳輕蹙柳眉,倒是笑了起來:“沈姑娘,家父已經辭官,我只通些筆墨,若是寫春聯什么的,倒是能幫忙。”
沈家是商賈之家,陳靖柳雖然沒有看不起的意思,可世道畢竟如此,生意人找上門,除了打點關系,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沈雨端著茶杯,沉默了少許,才輕聲詢問:“陳姑娘,你和曹都督...是不是認識?”
這顯然明知故問,全城都知道陳靖柳是曹太歲的金絲雀。
陳靖柳倒沒有遮掩的意思,反正曹華在她心里是好人,輕輕點頭:“認識的,沈姑娘莫非有事要曹華幫忙?”
沈雨輕輕點頭:“只是一件小事罷了。”
“說來聽聽。”陳靖柳知道百寶齋萬寶樓合作,對沈雨態度很好。
沈雨猶豫了少許,輕輕嘆了口氣:“我有個姐妹,曾經在江南的時候家中犯事,在教坊司落了賤籍,之后被茗樓帶到汴京...”
“蘇香凝?”陳靖柳眉梢微挑,倒是第一次聽見這事兒。
沈雨點了點頭:“對,就是小蘇姐.....在江南的時候,茗樓的老鴇兒給當地主官塞了銀子,寫了‘病故’才得以脫身,到汴京也是打點關系偽造了個身份,后來又被我贖出去...
....年關將近,戶部突然在查這事兒,小蘇姐的名字掛在我沈家名下,若是被查出來,我家和小蘇姐都有麻煩......我家與駙馬府有些交情,可永和公主多年未在衙門走動,幫不上忙,所有想請陳姑娘給曹都督打個招呼...”
因為近來流言四起的緣故,曹華極少去鋪子。沈雨見曹太歲沒過來,又不敢去武安侯府敲門,只能跑過來找曹太歲在外養的私房,讓代為轉告一聲。
陳靖柳聽了原委后,思索少許,點了點頭:“沈姑娘放心好了,蘇姑娘....我會打聲招呼。”
“那就先謝過陳姑娘了。”
沈雨笑了下,打量著幽靜小院,本想問問曹太歲什么時候過來,可又覺得這個問題不太好開口,只能陪著聊了會兒家常,便起身告辭。
陳靖柳把沈雨送出了門后,看了看天色,天已經黑了,曹華恐怕沒時間過來,想了想,便取出了油紙傘,緩步走向了西城...
冬天黑的比較早,曹華從典魁司出來后,先去探望了一趟薛九全。
薛九全身上的暗疾舊傷太多,一到冬天全顯現,氣色越來越差。和他聊了許成簡的事情后,又問了問趙霏的事情,主要是問他有沒有把趙霏收為己用。
曹華早把夜踹寡婦門的事情忘之腦后,回答沒有,薛九全還說他做事不嚴謹。
從院子出來后,曹華也覺得上次的事情該說清楚,而且蘇軾的身份現在絕不能提前暴露,便躍上墻頭,朝著興國坊一代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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