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鴻元年,二月初一。
本身做珠寶生意的曹華,午休之時睡的深了些,便來到了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剛來就在禍害良家婦女,被一花瓶拍暈后,醒來已經是深夜。
“公子?公子?起來喝藥了!”
在雕花軟榻上幽幽轉醒,頭痛欲裂,方才經歷的事情,好似一場怪夢。
還真是個奇怪的夢!
如此作想抬眼瞧去,卻發現所在之處還是剛才的房間。房間光線較暗,木桌、木床、木家具,做工古樸但收拾的很干凈,空氣中彌漫淡淡草藥香氣。
“公子?”
呼喚聲響起,轉眼看去,是個丫鬟打扮的青衣女人,面容俏麗腰肢纖細,捧著瓷碗眉眼低斂一副溫順模樣。
青衣丫鬟捧著瓷碗,跪坐在軟榻前柔聲道:“公子喝藥吧。”
他從事珠寶生意,對古玩有所涉獵,房屋方方面面包括女子穿著,都與宋朝民俗相差無幾,難不成有人在和他開玩笑,故意弄了這么大一場戲?
念及此處,他接過藥碗笑問道:“美女,你戲劇學院畢業的?還真挑不出毛病。”
他性子樂觀開朗又是生意人,談吐帶著幾分隨和,笑容也讓人如沐春風,可這看在青衣丫鬟眼里就不一樣了。她從未見公子露出過笑容,略顯錯愕:“公子,你...”
“別裝了,店里有啥事沒?”他沒心思陪人演戲,珠寶行還有好多事情沒處理。
“店里?”
青衣丫鬟愣了稍許,見公子語氣挺重,不敢怠慢,欠身認真回答:“梁山有幾個水匪似乎朝汴京而來,小的們正在巡查...”
“噗...”
剛進嘴的藥一口噴了出來。
梁山?水滸?喂藥?金蓮?
仔細重新打量,才發現窗外燈火通明,卻沒有一棟高樓大廈,遙遙可見巍峨宮城。
我這是跑那兒來了!
怪不得方才覺得眼熟,和電視里潘金蓮藥死武大郎的情景一模一樣。
他趴在塌上‘呸’了半天,才把嘴里藥吐出去。心中一震,莫非變成了武大郎?
忙低頭打量,手指白凈修長不是自己的,不過好歹也不像武大郎的。
心中稍定,他忙開口問道:“這是那兒?”
“稟公子,武安侯府。”
“我是誰?”
青衣女婢錯愕,某非公子失憶了?不過不敢違逆公子的話,認真回答道:“曹華,黑羽衛右都督,圣上親封武安侯!”
侯爺!
曹華眼前一亮,沒想到直接附身到了同名同姓的王侯身上。
這可是神仙起手,夢幻開局。
可惜,第二天他便開心不起來了。
黑羽衛是天子近衛,也就是皇帝手底下的私兵,原本的曹華武藝了得,一直是皇帝出門在外時的護衛,皇帝不出宮的時候,他便負責到處抓朝臣把柄。
手下三千狗腿權利挺大,但家底卻有些寒酸,侯府上下加起來也就四個人。家里除開他本人就剩下三個丫鬟,一個是上文中的漂亮小妞,和他一起長大姓趙名寒,武藝高強但性子很冷,算是他的小助手。剩下兩個名為玉堂和綠珠,是寒兒買回來的,負責端茶倒水洗衣做飯。
家底雖然不大,但好歹也是個侯爺,本來還想讓寒兒帶著出去逛一圈見世面,哪想到遭了一路白眼,所有人見他都躲著走,古色古香的美人沒看到,反而有人在街上放冷箭差點把他射了個透心涼,要不是寒兒武藝高強攔下了羽箭,他當場就得見閻王。
經過這么一次,他不敢再輕易出門,在典魁司衙門里認真翻閱了幾天史書,才搞明白這個‘大宋’,和他了解的宋朝天差地別。
此時宋江剛豎起替天行道大旗,方臘還沒起勢,岳飛還未從軍。
而在這地方的歷史上,隋朝還多了個隋三世,然后開始跑偏,雖說朝代大同小異,但諸多歷史人物都消失不見。蜀地多了一股反賊自稱蜀王,天子趙詰設立典魁司,名為天子近衛實則督察百官。
而他曹華曹大都督,就是皇帝身邊最能咬人的一條惡犬。嗯..或許鷹犬要好聽些,反正不是啥好東西。
知道自己是個人渣敗類后,他自然不想接受這個身份,不過既來之則安之,估計也回不去,環境還是得適應。于是二月初五這天,他便喬裝打扮了一番,跑出武安侯府看看古代的形形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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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水河岸立楊樓,百花如玉人如柳。
這句俗語在民間流傳甚廣,形容的是汴京內城這條楊樓街。楊樓街以青樓出名,但風月場所不是其全部,茶樓、棋社之內的大雅之地也頗有名聲。
春意正濃,幾乎所有待字閨中的少女和清閑的婦人,都跑到了楊樓街游玩,這自然也引得書生士子齊聚街頭。
曹華喬裝打扮著書生袍,沾了兩撇小胡子,頭戴方巾,裝作游玩的書生。身為侯爺想找來這些畫個妝易如反掌。
此時楊樓街上,一場大型詩會正如火如荼舉行,各路才子佳人齊聚,幾位大儒坐鎮,算得上文人揚名難得的機會,青樓女子也多喜歡在這里掙名氣。
時候還沒到,不少讀書人在三層高樓上臨欄尚景,作那不堪入耳的打油詩,引得小家碧玉紛紛側目。
他琢磨少許,準備進入琵琶圓學那李太白‘斗酒詩百篇’,讓這群愚昧古人見識一下什么叫才子。這幾天翻過史書,李白蘇軾這些大佬都沒出現,那些個大作要是在這個世界失傳得多遺憾,為了后世小學生課本著想,他自然是義不容辭。
可惜,還沒進去,就聽到一陣喧嘩突然傳來。
“一塊破石頭,敢要十兩紋銀,你當四爺我是眼瞎?”
“劉四爺,這塊玉佩是祖傳的,若不是家母病重,絕不會拿出來賣...”
街邊,一個窮酸書生蹲在地上,面前布攤子擺著珠釵花鳥佩,用幾塊石頭壓住四角。
被稱為劉四爺的男子身著員外袍,在攤子前挑挑揀揀,滿臉橫肉顯得大大咧咧,執意要用一兩銀子買花鳥佩。其雖然外表粗礦,但顯然有幾分火候,話語拿捏極好,既讓書生畏懼又不至于惱羞成怒。看熱鬧的百姓,有些勸書生別獅子大開口,各退一步生意就成了。
汴京一斗米市價三錢銀子,花鳥佩用料上乘做工極好,只是上了年頭有些污跡,若清理干凈遠不止十兩銀子。曹華和珠寶打了半輩子交道,自然看得出深淺。
書生講了半天價,終于勉為其難的點頭,降到八兩銀子。
劉四爺呸了一聲:“算了,不與你這書呆子計較。”便接過玉佩,順手拿起壓住布攤的一塊石頭:“家里桌子壞了,借你這石頭墊個腳。”
石頭手掌大小,書生從獨山那邊淘貨順手撿來的,只覺得好看一直沒丟,當下大賺一筆自然不介意。
劉四爺罵罵咧咧正想起身,一個同樣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卻走了過來:“兄弟,這玉佩讓給我,家里那母老虎非要這花鳥佩,我跑了半條街才找到,不容易。”
劉四爺眉頭一皺,上下打量幾眼,見來人是個文弱書生,不禁露出幾分兇惡:“先來后到的規矩,不懂?”
“不懂!”曹華面帶笑容有恃無恐。他可是‘京都太歲’,手底下三千狗腿,出門橫著走哪種。
劉四爺見這書生好像挺有背景,不禁微微蹙眉:“南城劉老四,義父陳溫,朋友應當知道分寸。”
古往今來,地頭蛇總是不缺的。
他輕笑道:“西城人妻曹,義父薛老九,兄弟最好悠著點裝。”
薛老九自然就是他名義上的義父薛九全,天子趙詰最寵幸的太監。
劉四爺愣了半天,也沒想起東華城里有‘人妻曹’這號人物,皺眉道:“朋友,飯可以亂吃...”
話剛說一半,便見眼前的書生,從懷里掏出一塊牌子:
背刻虎頭,正面‘黑羽’。
天子近衛腰牌。
一閃而逝,但也足以讓人看清。
黑羽衛在汴京可是有‘黑無常’‘索命鬼’的名聲,劉老四當場呆住,回神后臉色煞白,當場便要下跪。
曹華連忙扶住他:“見你這般有禮數,便不予你計較。”
“大人..咳!謝曹兄大量,這玉佩便當做小的孝敬你的。”劉老四誠惶誠恐,攀上黑羽衛的交情,一塊破玉佩算什么。
“算了,我曹某既然報了身份,便不會強取豪奪,這次全當交個朋友,有緣再會。”
他隨意拿起壓住攤子一角的石頭,掂了兩下便轉身往回走。
跑到比兔子還快。
劉四爺拿著玉佩愣了片刻,倒是摸不清這位官爺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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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朧。
萬家燈火點綴隨風楊柳,亭臺曲巷間歌姬酒客如流。
春江綠意,月郎星稀。
楊樓街的一條小巷,三顆老槐樹立在巷口。
巷子人煙稀少,燈火時明時滅,許多屋舍無人居住。
曹華在巷子中,用袖子擦拭撿來的石頭。
這么大塊獨山玉胚子,肉質飽滿細膩,他和珠寶打了一輩子交道,豈會看不出來。
四斤來重,雕成玉白菜小了些,但刻成印章、小獸,憑他的手藝掙個幾千兩銀子輕輕松松。
暴利啊!
他借著街邊燈火仔細打量,手中石頭,已經換算成了小錢錢,這可是他來到這里賺取的第一桶金。
夜風吹過小巷,墻頭無聲無息多了個人影。
他正滿心陶醉,忽然覺得腦后生風。
以前武藝通神身體底子自然還在,本能的危機感讓他感覺到了威脅,身體猛然彈起。
“彭!”
一聲悶響。
他后腦挨了一棒槌,身體搖搖晃晃,眼前發黑。手里剛剛得來的原石,咕嚕滾到了巷道水渠中。
強橫的體魄,讓他挨了一記悶棍依舊硬生生撐住沒有暈過去。
茫然回頭,卻見一個胸脯壯觀的女人,手持碗口粗的木棍,又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