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里。
闊別一個多月的時來和林靜靜聊到嘴唇發干,肚子饑餓,時來納悶著夏翼怎么還不回來,想著出去看看,忽然有人敲響了房門。
口稱請進,客棧的小二端著豐盛的晚餐走了進來,韭菜粥,枸杞羊肉,老雄鴨肉…
小二用略為古怪的表情打量了一下時來和林靜靜,道:“客官,這是你們同伴為你們點的晚餐。”
“老爺爺點的?”時來輕嗅了一下:“好香!放這里吧,老爺爺想得真周到,他不回來吃嗎?”
小二道:“應該不會,他已經把另一個房間給退了。”
退房了?什么鬼?時來懵逼撓頭,噢了一聲,招呼林靜靜坐過來吃飯,等小二退出去,他先迫不及待地夾了一筷子羊肉,抬頭才發現林靜靜緋紅著臉,沒動筷子。
“吃啊,靜靜?老爺爺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可能有事吧,還把另一個房間給退了,我們不等他。”
林靜靜小聲問:“時來,你有銀子嗎?”
“錢?”時來搖頭:“都交了罰金了,要不然還不止要抓我七天的。你也沒有?沒事吧,這頓飯錢和住客棧的錢老爺爺都交了。”
林靜靜:“夏翼前輩退房…晚上應該不會回來吧?”
時來:“大概是,沒事,我們的房費交到明天中午,我…”
說到這里,他終于反應過來有些地方不對,眨眨眼:“哎?!老爺爺給房間退了,我住哪?”
想了想,他無奈道:“老爺爺真是的,看來今晚我們兩個得調過來了。在我家時你身體好,我睡床你睡凳子,現在換我了,今晚我睡椅子上…嗯,我不睡也沒事兒。
先不管那些,說不定老爺爺晚點就回來了,吃飯吃飯。”
林靜靜輕嗯一聲,拿起筷子,道:“時來,我們…少吃點…”
“少吃?你不餓嗎?”時來納悶道:“要多吃啊,靜靜,這菜看起來挺滋補的,老爺爺應該是特地為你點的,多吃對身體好。”
“…哦。”林靜靜臉紅了一陣,鼓起勇氣,夾了一大筷子菜。
次日清晨,夏翼從銷雅閣里走出來,站在門前打了個哈欠。
眼神一動,他略覺意外地偏頭看向附近一條小巷,余瀚正以一個神奇的睡姿睡在墻角——他肩上的刀直直地插進方磚縫隙里,一手撐刀柄,雙腳掛墻壁,昏沉地睡著。
這是一種非常不穩定的姿勢,余瀚卻能用這種姿勢睡得香甜,證明這應該已成了他的習慣性姿勢。
夏翼無聲無息地走過去,忽然在余瀚支撐手肘上一點,讓他的手肘彎斜,頭朝下摔落。
余瀚眼都未睜,另一只手順勢下撐,嫻熟地換了下支撐手,仍穩穩地睡在刀上…竟然沒醒。
夏翼笑著手握刀柄,向上方抓舉,余瀚雙腳隨之向上倒爬,身體隨之升高,直到踢空了墻壁,身體才一晃,睜開眼一愣,翻轉跳下。
“前、前輩!您出來了?”
夏翼笑道:“你就在這里等了我整整一夜?”
余瀚點頭:“是…”
“你難道不知道我肯定能發現你們兩個孩子的跟隨?如果進青樓是為了躲你們,我無聲無息地從青樓后門離開了,不再回來找你,你該怎么辦?”夏翼問。
余瀚道:“如果中午還等不到您,我、我…就回家。”
“然后也有辦法給那個女孩子一個交代?”夏翼笑道:“你似乎并不怎么想拜我為師?”
余瀚微頓:“對不起,前輩,打擾您了。我其實…有師父,師父的實力確實沒有您強,但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是她幫了我,只是她不讓我告訴別人她的存在。”
“她是一位醫師?”夏翼捏了捏余瀚壯碩的臂膀,“有些東西光靠努力無法彌補,你能在這個年齡以僅僅兩個魂竅的資質修行到四星巔峰,光靠努力可不夠,尤其是你一星二星時,過分努力修行還會給你身體帶來無法彌補的損傷。
不然的話,光努力就可以達到你這種水準,就算少年人自身的毅力不夠,大家族的修士也早就沒日沒夜地操練自家的后輩了。”
余瀚:“對不起,前輩。”
“有什么對不起的,像是我缺你當徒弟一樣。”夏翼大笑。
余瀚連忙道:“前輩,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夏翼頷首:“我知道,你心里不想拜師,卻磨不過關橙。那女孩兒有點小心計,卻也很單純,是真心為你好,珍惜吧少年。
你能遇到一位厲害的醫師是你的福分,你身上絲毫暗傷都無,最大程度地保證了你的修行效率。她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身份應該是擔心泄露她手上擁有治療奇方吧?在妖族不再的如今,能讓你拼命修行還保持良好身體狀態的藥方,恐怕價值千貂,我都有點動心了。”
余瀚一怔:“前、前輩…”
“別緊張,開個玩笑。”夏翼道:“向我揮一刀看看,全力。”
余瀚猶豫了下,恭敬應是。
圣魂之力涌動,他身后浮出黑芒,凝聚出巨大的書籍虛影:掌刀使!他雙手持刀,揮刀重劈!
夏翼稍露驚色,抬起右手將破空的刀芒穩穩接住!沉默片刻,他拍拍余瀚的肩膀:“你是真正的天才,我收回之前的話,就算沒有際遇,你也不會泯然于眾人,只是成長會坎坷一些。藏底牌是想在關鍵時刻用上嗎?你該告訴關橙,你確實不需要拜我為師就能娶到她。”
“我想擊敗關鎮,給她一個驚喜。”余瀚憨笑道。
夏翼點點頭,轉身離去。
四星到五星的修為差距更大,五階掌刀使超越者,確實無法讓余瀚凝聚玉衡星,只能讓他的修為提升到四星巔峰。
他看似前路已斷,此時已是巔峰,但這孩子在悶聲不響地搞個大新聞!夏翼剛才試探時,發現他的掌刀使已有五階巔峰掌握度!他想以四星之身,擁有六階的圣魂,成為前所未有的跨兩階超越者!
“了不起的家伙,真有點動心想收徒了。”回去的路上,夏翼心中有些感慨,等回到客棧,立刻換上了一副玩味的表情。
走上二樓,敲響房門。
“時來,靜靜,起了嗎?”
“時來!起了嗎?”
“老爺爺?”里面先是傳來一聲有些含糊的回答,很快就放大了音量,“啊!你等等!馬上!”
足足一分多鐘過去,時來才穿戴整齊地打開房門出來。
“靜靜還在睡…老爺爺,您是不是故意的?”時來咬牙問。
“啊?什么故意的?”夏翼笑著道:“昨晚休息得好嗎?”
昨晚?時來瞬間紅了臉,前半夜睡椅子差點沒死掉,后半夜睡床差點沒死掉…看著夏翼玩味的表情,他咬牙道:“老不羞!”
夏翼哈哈一笑:“你這孩子怎么不知好賴啊,我特地為了你們上街上睡了一晚,你還埋怨我?”
睡街上?時來有點感動,想想也確實不好責備夏翼,頓了幾秒,道:“您、您以后別這樣了。”
夏翼問:“你確定?”
時來一滯,啊呀一聲,抓亂了頭發:“有件事啊老爺爺,我在牢里接了個任務,隔壁那大叔是個可憐人,前幾年孩子在他身邊讓人搶了,妻子也因為這件事跑了…”
“話題轉移得真生硬。”
時來一滯,繼續道:“總之就是很可憐,他散盡家財出來找,一直找到襄陽城這里,調查到一個區令身上,查不下去了,還因為總在那區令府外徘徊被抓了…”
“你想讓我救他?”夏翼問。
“呃,那倒不是,他只是跟我嘮叨一嘴,他被關不了太久,我是因為任務想幫他。”時來道。
“嘮叨一嘴,關不了太久?”
夏翼想了想,嘆道:“你還是嫩了點,他恐怕是在擔心自己會死在牢里吧,事情總得讓人知道,又不想拖累你才沒多說。”
“…死?”
“你不說了嗎,他查到了區令府上。”夏翼道:“進屋詳細說說吧,靜靜應該收拾好了。”
時來臉又一紅,氣惱地瞪向眼帶笑意的夏翼,少頃緩過來,有些擔心道:“您這么說…”
另一邊,余瀚回到家不久。
一個身材豐盈的貌美婦人走入他家。婦人單手托著一個藥缽,另一手持著玉杵不停地搗著缽中的藥物,讓藥混成一體,分辨不出原本的藥物成分,變成漆黑一團。
“瀚兒,這兩天是圣院休沐的日子,你怎么一夜未歸?”
“玉姑。”余瀚解釋道:“夏翼前輩來了襄陽城,橙兒拉著我要去拜他為師,所以未歸。”
“…夏翼?”玉姑看向他。
余瀚連忙道:“我沒拜師,雖然玉姑你不肯我叫你老師,但余瀚心里的師父只有你一個!”
玉姑搖頭,道:“傻孩子,你這是錯過了機緣。我實力低微,只有一手制藥的手段,怎么能和夏翼相比?而且我即將遠行,以后是否還會回來都還不知,這次過來就是與你道別的。”
余瀚大驚:“您要去哪兒?”
玉姑微笑道:“不知道,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吧。”
留在這里,已經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