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柯南低聲道,“我剛剛去過他的住所,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回去過了,只有和他同租的室友在,我聽對方說,水谷先生和在火災中喪生的本上奈奈子小姐,都很喜歡看星星。”
“你去過了?”灰原哀皺眉,“那也就是說…”
“警方如果在我之后去了水谷先生的住處,說不定會聽他的室友說,有一個小男孩比他們更早一步過去、問過相似的問題,對吧?那樣一來,偽裝成了某個警察的愛爾蘭會更加懷疑我,”柯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過沒辦法啊,我必須比警方更快查清事情真相才行。”
灰原哀沉默了一下,“喂,我說…”
“安心啦,”柯南很快笑了起來,“我過去的時候,跟對方說過,是名偵探毛利小五郎讓我去調查的,還拜托對方不要告訴別人,雖然面對警察,他也有可能說出去,但我想他也會有‘名偵探毛利小五郎調查這事、不可能有惡意’這種想法,覺得沒必要跟警方說…”
客廳里。
池非遲把南瓜粥燉上,又切了姜片加紅糖煮上,才擰開水龍頭洗手,“越水,粥需要多熬一會兒,雞蛋羹過十分鐘再燉。”
越水七槻往雞蛋羹里加鹽,抬頭應道,“啊,好的。”
“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阿笠博士感慨道。
“沒事,我是小哀的哥哥,照顧她是應該的。”
池非遲垂眸用毛巾擦干了手,抬頭對阿笠博士笑容淺淡地笑了笑,放下毛巾往灰原哀的房間走去。
阿笠博士驚訝于池非遲笑得眉目柔和,愣在原地,等池非遲到了房間門口,才回過神來,連忙快步跟過去,“非遲…”
池非遲輕聲打開房門,看到床上被子里鼓起的小包,走到床邊,神色平靜地喚道,“小哀。”
被窩里,灰原哀手里的電話那邊,柯南還在語氣認真地輕聲道,“總之,我現在去本上小姐哥哥那里…”
灰原哀面朝墻壁、側躺在被窩里,聽到涼颼颼的熟悉男聲就在身后床邊響起,嚇了一跳,右手握著手機僵在被窩里。
非遲哥怎么進來了?什么時候進來的?
“非、非遲…”阿笠博士快步跟到門口,見池非遲站在床邊垂眸盯著被子里鼓起的小團,額上冒出冷汗,由于池非遲的神色依舊平靜,也不確定池非遲有沒有發現什么,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繼續扮演無辜,“早餐還沒好,你怎么…”
電話那邊,柯南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果斷沉默。
“沒什么,”池非遲在床邊坐下,“煮粥不用一直守著,我來跟小哀說說話。”
阿笠博士悄悄松了口氣,笑道,“原來是這樣啊。”
“小哀,”池非遲見灰原哀還躲在被子下,伸手拍了拍被子,聲音輕而平靜,“你沒有什么想跟哥哥說的嗎?”
明明是跟往常差不多、甚至透著一絲溫柔的聲音,但阿笠博士聽著,渾身的汗毛在一瞬間豎了起來,剛放松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好像…不,是很不對勁!
跟到門口的越水七槻也覺得頭皮發麻,悄悄打量著池非遲垂眸注視被窩的平靜側臉。
小七哥哥好像突然壞掉了一樣。
被窩里,灰原哀心底那種詭異而恐怖的感覺更為強烈,按手機掛斷鍵的手指頓住,腦海里閃過無數相似的念頭。
她完了…
她死定了…
電話那邊,柯南也保持著沉默。
完了,灰原是不是被發現了?
他現在是掛電話,還是不掛?
不掛電話,說不定會直接被池非遲抓到‘鐵證’,掛電話吧,他感覺電話那邊的氣氛很不對頭,他這個始作俑者丟下灰原和博士去面對,似乎不太好。
池非遲沒有掀自己妹妹被窩的想法,只是坐在床邊,側頭垂眸,看著鼓起小包的被子,很耐心地等。
來博士家之前,他是有過一絲懷疑,畢竟原劇情里沒有灰原哀感冒的情節,但感冒這種事說不準,他也無法確定是否會發生。
直到到了博士家,他發現放在鋼琴旁邊墻角的玩偶熊,一只大熊上有壓痕,一只小熊上有勒痕,才確定博士之前在撒謊。
這種玩偶熊的絨毛密且軟,靠過、抱過都會留下一點痕跡,放著不管,大概十分鐘能夠復原,而灰原哀有抱著小熊靠大熊懷里的習慣,以前這么做時,留下的痕跡跟今天玩偶熊上的痕跡差不多。
看大玩偶熊上印痕的深淺,灰原哀至少靠了二十分鐘。
而越水從杯戶町過來,距離不比他近多少,最多比他早到一兩分鐘。
也就是說,博士打電話給他,口口聲聲說‘小哀不愿意起來’、‘小哀一直躺在床上’,其實在打電話的時候,灰原哀就在座機旁邊,大概是在沙發上,抱著小熊靠大熊,看著阿笠博士給他打電話。
博士在撒謊,灰原哀根本沒有躺著不肯起床,而且兩個人串通的謊言。
他看過灰原哀的情況,確實是感冒了。
小女孩感冒的時候,突然想讓哥哥陪著,是不奇怪,但如果知道自己哥哥最近被警察邀請去調查連續兇殺案,只要懂事一點的小女孩,都要考慮一下哥哥失信于警方會不會不太好吧?
灰原哀更不會不加考慮就任性。
那么反過來想,阿笠博士和灰原哀串通撒謊,目的是讓他過來,很可能就是不想讓他去警視廳。
這樣對誰有好處?柯南。
柯南應該很想趕在警方之前,把兇手找出來,能拿到儲存卡,或者抓住組織的線索,都是一大收獲,就算不行,名偵探也會為了被替換的警察的安全,去努力調查。
拖住他,讓他無法再給警察提供思路,大概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決定。
而柯南,也能夠讓阿笠博士和灰原哀串通撒謊。
這個他倒是無所謂,他妹妹都病了,還裝出小女孩任性的模樣,他就假裝不知道,配合一下,特地在出房間的時候,把警方的調查進度透露給灰原哀,讓灰原哀給柯南提個醒。
可是,他又有了新的懷疑——灰原哀生病是隨機事件,還是為了達到拖住他的目的,故意讓自己生病?
寒邪入體,簡單來說,就是受涼。
現在天氣轉暖,就算晚上踢被子、穿得單薄,也不至于受涼,想要受涼感冒的話,那就只有沖冷水、泡冷水、冷水洗頭還不吹干之類的方法了。
所以,他出房間之后去了一下洗手間,順便看了浴室。
灰原哀和阿笠博士的洗漱用品都是分開的,包括沐浴露,灰原哀用的偏向女孩子一些,博士不太習慣那種香味。
他之前幫灰原哀去儲藏室拿過沐浴露,以近期天氣、灰原哀的洗澡頻率、沐浴露的消耗規律、剩下沐浴露的量來看,灰原哀昨天不應該洗過澡,可是洗發液用過,晾在架子上的、灰原哀的浴巾和用來擦頭發的毛巾,都還是濕的,而且淋浴的地漏處是干的,而浴缸旁邊還有一點新鮮的水漬。
嗯,也就是說,他家妹妹昨天洗過頭,還泡澡了,但沒用任何沐浴露或者泡澡香皂,凈泡水,違背平時洗澡的習慣,有必要懷疑是為了感冒而故意去泡冷水…
他離開洗手間后,又有了新發現。
櫥柜里的杯子今早沒有裝過水的痕跡,料理臺上的杯子沒有,客廳桌上的水杯沒有,灰原哀帶去學校里的水壺應該是昨晚就洗了晾著,里面同樣干得不像早上裝過水,附近也沒有水漬。
他連‘用碗裝水喝藥’這個可能性都考慮過了,雖然就像家里有杯子有水、阿笠博士就不可能看著灰原哀直接吞藥或者干吃沖劑、灰原哀也不可能那么自虐一樣,灰原哀有杯子不用、用碗來裝水吃藥的可能性很小,但他還是留意一下博士家的碗。
同樣,除了一個裝炸魚丸的盤子,碗盤都沒有今天早上用過的痕跡。
很好,就連說‘已經吃過藥了’都是假的。
為了幫某個名偵探拖住自家哥哥,泡冷水澡讓自己感冒,感冒了不吃藥,還騙自己哥哥說已經吃過藥了,真的很好。
房間里沉寂了一會兒,灰原哀回神后,掛斷電話,從被子里探頭,只露出眼睛,抬眼看向面無表情看著她的池非遲,臉色有點僵硬。
她完了…
她死定了…
“非遲…”阿笠博士回神后,進門走到床邊,有點不知所措。
他覺得非遲肯定發現什么了,但又不確定非遲發現了多少,而且也不知道非遲是不是因為什么受刺激了,不知道非遲受刺激之后會不會做出什么危險的舉動…
唉,麻爪了,新一這個忙真是太難幫了。
“這是怎么了啊?”越水七槻也跟進了門,假裝遲鈍緩和氣氛,順便轉移話題,“就算煮粥不需要守著,也要小心火候會不會大了一點,害得米或者南瓜黏在鍋底吧?我看還是…”
“我煮粥從來不會掌握不好火候。”池非遲聲明道。
越水七槻:“…”
這強烈的自信,居然感覺…莫名傲嬌?
池非遲說完,又看著灰原哀問道,“感冒了怎么能不吃藥?”
“我…”灰原哀遲疑著。
非遲哥是因為她沒吃藥而惱火?
那她說是因為感冒藥沒有了…不行不行,絕對不行,等非遲哥翻來藥箱,她就真的完蛋了,她可不覺得博士能在非遲哥眼皮子底下把感冒藥偷偷拿走。
池非遲又看向站在床邊的阿笠博士,“博士,你也幫她撒謊。”
阿笠博士一汗,干笑著撓頭,“早上起來的時候太早了一點,小哀說她一會兒再吃,我又不想你們擔心,所以…所以才說…”
“算了,”池非遲看向灰原哀道,“不想吃藥也沒關系,一會兒喝碗姜湯。”
“好…”
灰原哀立刻點頭,等池非遲起身往外走之后,心里松了口氣,和阿笠博士對視一眼。
騙非遲哥太難了,她太難了。
阿笠博士眼里也有著深深的無奈和后怕。
騙非遲太難了,他太難了。
剛才圓那一通,絕對是他在研究發明之外,反應最快、思路最迅捷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