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警官回想著,點了點頭,“好像是這樣沒錯。”
“小澤小姐選擇的自殺方式,是將掛在蓮蓬頭掛鉤上的鐵絲纏繞在脖子上,背靠墻壁,坐下去將自己縊死,你也說過,小澤小姐沒有掙扎的痕跡,那么,從這點來看,她是堅決從容地赴死,在執行計劃過程中連一點后悔的念頭都沒有,”池非遲聲音輕而平靜,“如果是這樣,她有可能像你說的,為了走得體面,冷靜地打掃了衛生,但一個經過深思熟慮選擇自我了斷的人,本身已經決定離開這個世界,近期就不會去購買料理、旅游這類跟改善生活有關的書籍,更別說‘企圖轉換心情、突然想不開’這種說法,那還是屬于沖動自殺才該有的心理歷程…這么一說,你應該也發現了,先不看現場遺留痕跡以及遺書等問題,單從小澤小姐自殺的原因、原因相對該有行為模式來看,她自殺的過程就存在著很多矛盾點。”
兩種基本原因,對應著兩種不同的心理歷程、行動過程。
根據具體原因和個人性格不同,在起了念頭、制訂計劃、執行計劃這個過程中,人會做出不同的選擇,也難免會有意外、巧合等不穩定因素加入,最終造成不同的局面,但不管怎么說,絕對不會出現在兩種模式中反復橫跳的可能。
也就是說,一個人不會既是深思熟慮之后決然自殺,又是含有沖動性質的自殺,這是不可調和的矛盾,對應著不同的心理層次。
出現這種情況,那事件就是有問題的。
“這么說起來是很奇怪,不過會不會因為安眠藥的緣故?”木下警官見池非遲看他,不好意思地撓頭道,“我剛才沒有說清楚,其實法醫在她體內檢測出了安眠藥的成份,我是在想,她會不會是在制訂計劃的時候,就杜絕了自己后悔的可能,先服用安眠藥再選擇自縊,這樣一來,她就算后悔也沒法自救了…”
柯南突然想起一件事,“木下警官,我記得池哥哥之前問過你,小澤小姐身上有沒有留下掙扎的痕跡,比如說試圖解開鐵絲或者試圖站起來的,你說過沒有那種痕跡,對吧?”
“是啊,法醫說過,如果她被捆綁、試圖站起來或者掙扎解開鐵絲的痕跡,那也能從尸體上的痕跡和尸體附近的情況看出來,”木下警官說著,也察覺到不對勁,由于思考,說話速度放慢了不少,“可是沒有,小澤小姐沒有掙扎過…”
“小澤小姐面對死亡,連掙扎一下的行為都沒有,她真的吃了好多安眠藥哦,”柯南用小孩子的語氣說話,雙眼里卻有著篤定的光彩,只要有可疑的地方,那就可以讓刑事部介入,當做他殺事件來調查,懷疑一切存在的可能,再利用手里的線索去排除其中的不可能,這也是偵探的本能啊,“一點掙扎痕跡都沒有,那就是說,她去浴室的時候,肯定已經很不清醒了,居然還能收緊鐵絲、成功自縊,真的很奇怪呢!”
池非遲拿起桌上的相冊,翻到其中一頁時,用戴手套的手摸了摸冊頁,捻了捻手指上沾到的粉末,從口袋里翻出大號證物袋,把打開的相冊直接裝了進去。
木下警官注意到池非遲的舉動,好奇問道,“池先生,這本相冊有什么問題嗎?”
“玄關柜上那張相片旁,有一些奇怪的細小白點,這本相冊旁邊的桌面上也有,”池非遲把裝進證物袋的相冊遞給柯南,“那張照片應該是從這本相冊這一頁上取下來的,相冊還留有長期貼著同樣大小的照片的痕跡,而且那些細小白點沒有被打掃或者被風吹走,說明遺留的時間不久,大概不超過二十四小時,而相冊這一頁,也殘留著同樣的粉末…”
“是面粉嗎?”柯南隔著透明證物袋,觀察著相冊那一頁脫落下來的白色粉末,心里感慨認真起來的小伙伴真是細心,用手隔著袋子輕輕捻了捻,“又不太像…”
“聞起來沒有氣味,捻動時有細小的顆粒感,結合顏色和觸感來看,應該是番薯粉之類的淀粉制品,”池非遲看向站在掛歷前的相川悅子,聲音依舊輕而平靜,“除了撒在料理上這種用法,還經常用于制作和果子、大福等日式點心,當然,想要準確的結果,還是等鑒識科來檢測。”
柯南看向雙手緊緊揪著衣角的相川悅子,繼續賣萌裝小孩子,暗暗施壓,“老板娘,你做和果子就經常會用到這個吧?”
他家小伙伴可是料理大佬,做手工面條、面餅都不成問題,平時也不是妄下定論的人,哪怕說這是沒有經過鑒定的不準確結果,但說了出來,那就說明小伙伴至少有八成把握。
相川悅子低下頭,似乎是在猶豫著要不要說點什么,又似乎是在用沉默抗拒回答。
“木下警官,麻煩你把相片里跟小澤小姐合影的男人找來,”池非遲對木下警官說完,又對相川悅子道,“在等著刑事部警察趕來的期間,相川女士就考慮一下該怎么解釋你身上的疑點。”
相川悅子抬眼看了看柯南和池非遲,嘆了口氣,低聲道,“沒錯,我早上是來過這里,在發現了文枝的遺體后,我把相冊里的照片裝進相框,放到了玄關柜上,又在她的掛歷上寫了今天預約看牙醫的行程,我也沒有看到什么可疑的男人,是我在撒謊…”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木下警官問道,“難道說,這次的事件是…”
“不是的,木下警官,池先生,文枝的死跟那個男人脫不了干系!”相川悅子一臉急切地解釋道,“文枝什么都會跟我說,包括她和那個叫清水的男人交往,包括那個男人引導她怎么挪用公款,本來她今天是跟我約好了,讓我陪著她去警局自首的,我還幫她湊了五百萬日元,希望能夠幫她減輕處罰,一個決定對警方全盤托出的人,又怎么可能突然自殺呢?肯定是那個叫清水的男人殺了她!我…我也只是想讓案子不要以自殺結案,所以才會做出這些事。”
柯南低頭思索。
如果老板娘是兇手,讓這次事件以自殺結案才是最好的結果。
哪怕是想嫁禍給照片里的男人,也沒必要在現場留下這么多痕跡后引導警方加強調查、引火燒身。
而且老板娘的前后說辭沒有矛盾,行為也符合邏輯…
木下警官也沒有再貿然指控老板娘有嫌疑,拿著手機問池非遲,“池先生,那我還是把照片里的那個男人叫過來嗎?”
池非遲點了點頭,“有勞。”
不僅老板娘的說辭符合邏輯,以他推測的小澤文枝的性格,也確實容易因為過度依賴戀人,而被引導著挪用公款。
換言之,照片里的那個男人是關鍵人物,要么是兇手,要么掌握著一些線索。
“還有,小澤小姐發遺書給的那位清水主任,”柯南提醒道,“跟照片上的那位先生一個姓氏,最好也聯系一下他。”
池非遲走向浴室,準備去看看小澤文枝自殺的地方。
現場這種最重要的地方,當然要留到最后。
柯南見木下警官在打電話尋找那個照片上的男人,悄悄跟著池非遲進了浴室。
浴室里沒有留痕跡固定線,但蓮蓬頭只有一個,掛在墻上掛鉤上,而掛鉤上還纏著一段擰過、下截留成圓環的鐵絲。
下方,是一塊浴缸木板蓋,應該就是小澤文枝死亡的地方。
柯南看了看浴缸木板蓋,“確實沒有掙扎過的痕跡…咦?”
池非遲也看到了浴缸木板蓋旁的反光物,蹲下身觀察著,“魚鱗。”
柯南在池非遲身旁蹲下,看著掉在排水口附近的魚鱗,“這種東西怎么會在這里?”
日本的食材店、水產店都會幫忙把魚清理好,很少會有人在家里殺魚,而且如果是自己釣魚帶回來清理,用來做魚類料理,魚鱗應該會落在廚房,而不是浴室。166
“這里沒有相機,別亂碰,”池非遲攔住要伸手去拿魚鱗的柯南,站起身,看向掛鉤上的鐵絲,“用裝魚的保溫箱可以把大塊的冰塊帶過來…”
“把冰塊放在木板蓋下方,再讓昏迷的小澤小姐坐在木板上,把鐵絲繞過她的脖子掛到掛鉤上,”柯南低聲接過話,也跟著看向鐵絲,“之后經過一段時間,冰塊融化,小澤小姐的身體往下墜,也隨之被勒死,再過一段時間,融化的冰水順著排水口流走,地板上的水漬也會慢慢干掉…當然,這只是我們的推測,還得讓警方去調查一下老板娘和那位清水先生有沒有去買過冰塊,而如果我們的猜測沒有錯的話,兇手應該是想用這種手法制造不在場證明。”78
“鐵絲里,除了小澤小姐染過的長發,還纏了一根很短的黑色短發,”池非遲盯著鐵絲圈,沒有貿然上前去碰,“那位清水先生的嫌疑不小。”
“啊,看來還要麻煩鑒識科的警官鑒定一下那根頭發是誰的,要是鑒定結果指向的那個人買過冰塊的話,這也就能證明那個人是兇手了!”
柯南說完,恍惚了一瞬。
咦,等等…
目暮警官還沒有過來,有嫌疑的人也沒有到齊,他們就掌握了這么多線索,今天的節奏是不是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