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非遲雙眼平靜盯著走廊,左手放在右肩下、捂住非赤的頭,手指繼續控制絲線,右手拿著的槍平舉起來,懸在一個成年男性大致身高的高度處。
姿勢有點奇怪,像是在進行某種宗教儀式,但那不重要。
KK和B4進入房間后,有兩個選擇。
一:留在房間里悄悄蹲著,是反打是茍看情況決定。
二:爬通風管道離開。
如果那兩個人爬通風管道離開,他是不會爬通風管道追的。
通風管道視野狹窄,活動空間有限,在無法確定對方位置的情況下,進去容易被堵殺。
他想賭一把,就賭以KK的聰明謹慎會想多,想著敵人既然布置那么全面、會不會在通風管道里有安排,從而放棄爬通風管道離開,選擇躲在走廊兩邊的房間里,看情況決定是打是茍還是跑。
其實從這條走廊離開的話,只要在盡頭左轉走大概七八米,通過2號攝像頭,再往右轉走到盡頭,就可以前往地下一層,KK完全可以加速跑過去,大概率能先他一步抵達上面、關閉機關,阻攔他的追趕。
不過KK大概也不覺得上面是安全的,所以才想著毀壞這一段走廊的攝像頭,藏身在六個房間中的一個房間里,玩心理戰術,試圖反擊或者試圖俘虜幾個人去談條件。
而且這條走廊上,左右兩邊各三個房間的房門是對著開的,左右房間的門就在一條直線上,KK和B4可以一人守一邊,聽著走廊上的動靜,然后開門左右夾擊走到中間的某個人。
KK和B4會躲在哪個房間?或者各自躲在哪個房間?
哪個房間都有可能。
他前面右手邊第一個房間,房門口夾了細線,而這是他之前進來探查時所沒有的,這個房間里可能有人進去躲藏。
但萬一那條線只是被故意放上去的誘餌?如果他去開那個房間的門,開門說不定就中了陷阱,而KK和B4躲在其他房間,趁機沖出來朝他開槍,就算他能躲過攻擊,大概率也會被堵在房間里,喪失主動權。
又萬一…那條線只是想讓人覺得那是誘餌,其實KK和B4就真的躲在里面呢?
還有,盡頭的兩個房間因為距離走廊轉角近,方便打不過就跑路,那兩個人也有可能選擇躲在那兩個房間里。
總之,這種賭六個黑匣子里裝了什么東西的游戲,對于他這類喜歡考慮多種可能的人很不友好。
那他就選擇把人釣出來,用錄音筆給KK和B4制造假信息。
一:對方只有一個人,可以打。
二:你們能鎖定對方的位置,可以打。
三:對方不慌不忙地在走廊上走,還有閑心胡亂開槍,很可能是在等外面的同伴過來,要是對方同伴來了,那就更沒有機會反打,趁著現在對方只有一個人,趕緊上,先打殘一個抓起來,不管拷問還是當人質都還有得運作。
至于對方發現有槍聲響、而房門卻沒有被打破,懷疑這是假的?那也不用擔心。
六個房間,對方只有兩個人。
要么KK和B4在一個房間里,那樣就算槍在門口響起而房門沒打破,KK和B4也會猜他是不是朝對面那道門開槍。
要么兩個人分別在兩個不同的房間,就算兩人在左右房門相對的房間,也都發現了自己這邊的房門沒有被打穿,但由于沒法溝通,也同樣無法確定被子彈打穿的房門會不會是對方那邊的。
這也是一招心理戰術。
B4性格急躁,耐心有限,對他們會長倒也算忠誠,如果這兩個人沒有在同一個房間,B4再三聽到對方開槍打門,自己這邊的門沒被打,但會長那邊呢?
這么一想,B4很可能直接選擇打。
而KK應該很了解B4的性格,估計也會猜到B4耐不住性子,考慮到一旦B4打不過外面的人、死了,自己就會更加孤立無援,KK很可能會默數著B4的耐心消耗程度,最后不得不站出來跟B4一起動手。
“呯!咻呯!…”
耳機那邊傳來槍聲。
琴酒也出聲道,“拉克,B2、B2的保鏢、B5、B5的保鏢已經解決,現在就差你那邊的兩個了。”
東面樹林里,雙和會的兩個高層剛帶著各自的保鏢跑出密道出口,一陣警惕,發現一點動靜沒有,正松了口氣準備結伴離開,就被埋伏在周圍的水無憐奈、伏特加、愛爾蘭、琴酒開槍打死。
水無憐奈上前,蹲下查看完,又抬頭看向坐在石頭上盯電腦的琴酒,“拉克那邊情況怎么樣?我聽到了好幾聲槍響,需要幫忙嗎?”
她能聽到耳機那邊的槍聲,到現在為止,拉克那邊已經開了6槍了。
拉克用的槍應該是伯萊塔92F手槍,又叫M9,容彈15發,如果帶上了備用彈夾,那就有30發子彈,對于手槍來說,這樣的容彈量是夠大了,30發子彈也很多了。
不過也不能這么造啊。
他們從這里過去支援,等他們到地下一層或者通風管道口,大概需要25分鐘,從基安蒂那邊過去近一點,大概也需要20分鐘,拉克兩分鐘就打了6顆子彈,15分鐘就能把子彈耗盡,也就是說,拉克再這么打下去,很可能不等他們趕到,自己的子彈就得先打沒了。
除非拉克身上帶了一堆子彈…
但根據她混進組織這么久以來的了解,組織的核心成員槍法很好,除了已經死了的卡爾瓦多斯,其他人很少會帶一堆子彈和一堆槍在身上。
“假的,”琴酒直勾勾盯著電腦上拍到的畫面,嘴角帶著異常殘虐又期待的笑,“再等等,他在釣魚呢!”
果然還是拉克會玩,讓他都不想管這邊的事了。
放棄可能遇到危險、或者喪失主動權的方案,直接想辦法把自己放在釣魚人的位置上,一點點收線,耐心地等著魚兒出現。
在魚兒出現前,還有大把的期待可以累積,比如,猜一猜今天能不能有收獲,猜一猜魚會什么時候上鉤,猜一猜會不會有驚喜。
他同樣也可以期待著,猜一猜對方會不會上當,猜一猜對方會從哪個房間里跑出來,猜一猜拉克多久能解決掉那兩個人…
水無憐奈一頭霧水,看琴酒那恐怖的表情和一身冷冰冰的殺意,她有點擔心琴酒會不會興奮過頭突然給他們兩槍,“釣魚?”
“是啊,其中有一條大魚,”琴酒冷笑道,“拉克,你還有五分鐘時間,如果對方不上當,你就撤出來,我們換個地方伏擊!”
KK這家伙太有意思了,今晚必須弄死!78
而且最好別那么容易被拉克弄死,等著他,算他一個。
在琴酒腦海里閃著‘KK死亡方案A’、‘KK死亡方案B’的時候,池非遲還在走廊前,慢慢收線放線。
一分鐘前,錄音筆已經被絲線移動到了走廊盡頭。
錄音筆是無法穿過黑牌上的小孔的,但他可以反過來,左手食指放線、中指收線,把錄音筆慢慢移動回來。
“踏…踏…踏…”
錄音筆發出的腳步聲在向他靠近,已經距離他近在咫尺,一直到錄音筆回到池非遲面前,發出兩聲槍響,走廊兩邊的房間依舊沒有動靜。166
池非遲也不急,再次反過去,食指收線、中指放線,又讓錄音筆往走廊那邊移動。
狩獵一定要有耐心。
把誘餌和槍口一同放出去,按耐住自己的心跳,連期待也一起壓縮,等待獵物上鉤爆發的瞬間…
不過他期待他的,琴酒那一副‘我先看看我不動,你不成我再想辦法’的期待架勢是在鬧哪樣?
不用安排人過來支援嗎?不擔心對方順著通風管道跑了嗎?
“唔…”非赤無語哼哼。
主人能不能放開它?手不酸嗎?
它知道了,它不說了還不成嗎?
池非遲沒有松手,左手依舊按在右側肩膀下方,只有食指和中指在輕而快地繞線、放線,右手依舊穩穩地平舉著手槍,將槍口對準前方。
錄音里,腳步聲的間隔時間是重復的,那么,他就要控制錄音筆移動的快慢,讓每次腳步聲響起的距離不同,用距離來干涉對方對腳步聲間隔時間的判斷。
同時,也要保證錄音里的每次槍響都在門附近…
走廊間,大塊頭男人背靠在門旁的墻壁間,拿槍的右手手心里全是汗水,心里一陣急躁。
外面的人又往這邊來了。
對方這種不急不忙、像是耍猴一樣的態度,再加上毫不節省子彈、只是戲弄他們的做法,足以說明對方有援兵,而且援兵快到了。
這次也放對方過去?不,不行,他不想等下去了!
雖然可以爬通風管道離開,但他和會長說好了,怎么能自己走?
好,那等對方轉身往那邊走的時候,他就動手!
另一個房間里,川崎同樣背靠門旁的墻壁站著,眉頭越皺越緊,右手握緊槍又放松又很快握緊。
對方的應對辦法比他想象中高明得多,這么在外面走來走去卻不試圖開某一道門,擺明了是在玩心理戰術。
警察估計還有十五分鐘才能趕到,對方要是怕被警察發現,大概十分鐘后就必須全部撤離,如果還要清理痕跡的話,那就是五分鐘。
只要熬過這五分鐘,后面的時間就會安全得多。
但他很清楚,他能耐著性子熬下去,他家那個部下恐怕快沉不住氣了,應該就在下一次。
在對方再次轉身過去的時候,他們有一次突然發難的機會。
打不打?
對方只有一個人,只要快一點控制住對方,說不定能問出不少信息,他們能活命的信息很可能就在里面。
而且對方這種不計較子彈消耗的戲弄,讓他也不敢確定,對方的支援會不會在五分鐘內就抵達這里,然后直接開門強殺…
川崎閉了閉眼,察覺自己已經一頭冷汗,苦笑起來,心里也嘆了口氣。
現在他沒法選擇打不打了。
如果自己最后一個幫手也喪命的話,那可真就孤立無援了,無論如何,他也得跟著動。
他是突然想到,當了這么久的會長,一向是他來做決定、其他人聽從并配合,似乎很久沒有過這種把主動權交到手下的經歷了。
他也想到,有那么一群人跟隨著他,在大社團的夾縫里生存,在賠笑受氣中,把他們的雙和會一點點發展大,他們還約好了總有一天他們不會再對誰賠笑,只有別人受他們的氣、對他們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