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生彩香聽池非遲說得那么直白,怔了怔,試探著問道,“那…組織呢?”
“看本事。”池非遲嘶聲道。
“還是組織好。”浦生彩香認真得出結論。
池非遲沒做評價。
組織確實看本事和忠誠決定地位,不過是不是‘工具’他可不敢保證,而且組織做得更狠絕,被舍棄的‘工具’也被徹底銷毀。
這話不能說,搞不好朗姆就在監聽著。
浦生彩香給了自己一個結論,說回之前的話題,“高山乙女是極東會三代目的私生女,她也沒什么地位嗎?”
“都一樣,”池非遲將車停在街口,前面就是浦生彩香現在的住處,等著浦生彩香下車,突然嘶聲問道,“你之前養那只貓是什么樣的?”
“啊?”浦生彩香抱著登山包下車,不明白池非遲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不過還是笑著分享,“是一只黃白條紋的貓,不是什么名貴品種,不過它的眼睛藍得像最晴朗的藍天一樣,很好看。”
池非遲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下去。
“那我先回去了,再見,今晚謝謝你!”浦生彩香笑著關上車門,轉身一個人朝住處走去。
這條街距離商業街很遠,路邊都是三層五層的公寓樓,停了滿滿一排車,整體比較清凈。
華燈初上,一戶戶人家窗口亮著燈,偶爾有電視機節目的聲音傳出來。
池非遲坐在車里,重新點了支煙,拿出手機回復鷹取嚴男發來的郵件。
能看得出,浦生彩香的母親之前應該把她教育、保護得很好,雖然從小沒有見過父親,但浦生彩香的本性不壞,性格開朗活潑,跟人相處也有一套。
來之前,他還跟琴酒發郵件談起過浦生彩香。
琴酒問他怎么對浦生彩香做這種安排,他的回復是:她跟我們不一樣,她的血是熱的。
只不過,浦生彩香的母親再婚之后,她似乎就成了她母親心里過不去的坎和累贅。
從她母親堅決站在她繼父那一邊開始,她母親心里的天平就已經傾斜了。
作為父母,只要兩三年時間,就能讓一個女孩患得患失,看起來性格沒有多大變化,但遇到危險和挫折會第一時間嘗試逃避,過份敏感,有情感依賴傾向。
有情感依賴傾向的人,在通過A排解了壓力、獲得了安全感或者愉悅的心情后,就容易對A產生依賴,將過多感情寄托在A身上。
A可以是人、是動物,也可以是某個物品。
之后一旦需要安全感或者需要排解煩惱,就會開始尋找A,找不到就會不安、情緒低落,同時也會害怕被拋棄,不惜改變自己的人生觀和個人興趣。
這類人也是最容易產生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人群。
對于浦生彩香來說,這個A之前應該是那只貓,由于父母對她情緒方面的忽略,在她壓力大、情緒低落的時候,貓就成了陪伴她、聽她傾訴的對象,她也隨之將多余的感情寄托在貓身上,慢慢就習慣將過多感情押在某個事物之上,在貓丟失之后,失去情感依賴的浦生彩香又把對貓的情感依賴,轉移到了他身上。
至于原因…
池非遲抬眼看后視鏡,易容臉上那雙眼睛也是藍色的。
他一直覺得奇怪,在0331訓練基地時,他跟浦生彩香的接觸不算多,為什么浦生彩香會依賴他。
現在他懂了。
其實在第一次見面,在他當著浦生彩香的面出手傷人,在浦生彩香被他們帶上車后,那姑娘就感覺自己生命受到威脅,還被隔離孤立在車上,對未來的境遇忐忑不安,再看到他易容后的藍色眼睛,心理自我防御機制將他和貓劃了等號,用以逃避過大的精神壓力。
在浦生彩香自身沒有傷害、安全離開后,心里自然而然地產生了感激情緒。
換言之,在那個時候,浦生彩香就已經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傾向了,‘加害者’自然就是他這個挾持浦生彩香上車的人,只不過那個時候,浦生彩香還沒有產生過強的依賴感,只是原諒了他的‘迫害’。
之后在0331號訓練基地,才讓浦生彩香真正產生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同時忽略了其他人,把他這個本來就有依賴欲望的人當做主要目標。
這一切,不僅他沒意識到,恐怕浦生彩香自己都沒有發現。
池非遲默默理著思緒,抽完一支煙,在車內煙灰缸里把煙按熄,看著手機上浦生彩香傳來已經回家的郵件,回復了個‘明天忍住疼,高山乙女會主動跟你搭話的,到時候順水推舟’,開車離開。
弄清楚了事情原委,他也不用一有空就瞎琢磨到底為什么了。
對于未發育完的小女生,他實在提不起什么興趣,就算關系好,看誰也都是自家女兒,情緒敏感的小女生更是麻煩,太浪費工作時間了。
惹不起,惹不起。
第二天,天空一早就飄起了小雨。
浦生彩香按時到了高山乙女的紋身店,如數交了紋身需要的五萬日元,還拿出一張圖紙,遞給高山乙女,“您看這個可以嗎?”
高山乙女接過圖紙一看,揚了揚眉角,“你自己畫的?”
圖上畫的是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花紋線條流暢,蝴蝶兩邊飛揚的翅膀錯位,合起來一看又像只眼尾上吊的狐貍假面。
兩種動物完全融合了,很有意思的創意。
“好看嗎?”浦生彩香笑瞇瞇問道。
“確實不錯,”高山乙女盯著圖上的畫看了又看,“黑色的?”
浦生彩香點了點頭,“就是黑色的。”
高山乙女抬眼看了看浦生彩香,覺得這女孩大概是腦子有坑,既然不是彩紋,又何必來她這里用手雕手藝受罪,勸道,“你要考慮好,如果只是想嘗試一下,就去商業街那邊的紋身店畫上去,大概一個月就能洗掉,不疼,也不會后悔,就算想紋上去,他們那些地方用紋身機大概三個小時就能搞定,我這里估計要疼上六七個小時。”
“我考慮好了。”浦生彩香點頭。
高山乙女見下雨天街上沒什么人,索性去關了店門,又從一疊錢里,抽出兩萬日元遞給浦生彩香,才轉身往遮了簾子的里間去,“這是退你的錢,跟我來吧,我先說好,你受不了疼,就中途叫停,不過要是決定不紋下去,那些錢我可不退給你。”
“知道了。”浦生彩香跟上去。
高山乙女將一把把尖端鑲嵌細針、有著鋼質長柄的雕刀放在浦生彩香面前,像極了大型行刑現場。
浦生彩香總覺得高山乙女是在有意嚇唬她,覺得有些好笑,背對著高山乙女坐到墊子,脫了外套和襯衣,抱著腿坐好,露出光潔的后背。
高山乙女抬眼看到女孩皮膚嬌嫩的背,總覺得太糟踐,強忍住趕人的沖動,上前跟浦生彩香反復確認了位置,沉著臉準備動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蘸墨針頭一下下快速刺進女孩后背靠右肩的地方,皮膚很快紅腫了起來。
高山乙女看著背對她抱膝坐著的女孩,有些意外,“接下來會更疼,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從皮膚來看,這應該是個嬌生慣養的女孩子,兩個小時下來,居然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地扛著,讓她突然想起了當年的她。
她那會兒差不多也是十五六歲的年紀,被她那個位高權重的老爸認了回去,用了一個月時間才把那滿滿當當的紋身紋完,她是咬著牙扛下來的,靠的完全是心里苦悶、以及對未來的期待所換取的毅力。
浦生彩香感受著一下后背火辣辣的疼痛,笑道,“不用,我還能承受。”
比起被放棄,那不算什么。
她只是有點后悔,要是昨晚沒能見到拉克,沒有拉克聽她說說心里的苦惱,她更能扛。
那些事,她不想跟倉橋建一說。
或許是她母親一天天重復她父親是個丟下她們、不負責任的男人,哪怕她能感覺到倉橋建一的悔恨和對她的在意,但還是親近不起來。
“要不要加點別的顏色?”高山乙女不知道浦生彩香心里的想法,不過她喜歡堅韌的女孩子,語氣也不自覺地柔和了不少,“在圖案上加點紅色,疼是一樣的疼,不過會更像狐貍假面,要是你喜歡其他顏色的話,我也可以幫你調整,橙色,藍色,紫色…”
浦生彩香搖了搖頭,“不,就黑色,他好像喜歡黑色。”
“男朋友嗎?”高山乙女沒再堅持,手里雕刀上的針一下下刺進紅腫的皮膚里,沒有留情,她不想因為放輕力道就毀了這個圖案,以這女孩的倔性,要是毀了,估計還要折騰著怎么彌補,那更疼。
“嘶…”浦生彩香吸了口涼氣,“不是。”
“那就是喜歡的人?”高山乙女問完,見浦生彩香沉默,又繼續道,“他是極道成員?要是為了別人,就自己受罪留下這種一輩子洗不掉的東西,那也太傻了。”
“我只是想記住他,”浦生彩香聲音很輕,很認真,“他讓我覺得,我活著還有依靠和意義。”
高山乙女失笑,“你才多大年紀,就像沒有活著的意義了?”
浦生彩香想了想,存在的意義是為了拋棄過她們母女的父親?為放棄她的母親?為了那些遇到麻煩就會眼睜睜看著她被帶走的朋友?還是為了現在那些不能真正明白她的新同學?
保守秘密就會孤獨。
還好她有拉克,就算平時見不到面,但至少讓她覺得活著還有值得期待的事,還有人能聽她絮叨,等她回家報了平安之后再開車離開。
昨晚她發了郵件之后就站在窗后,看著停在街上那輛車離開,她看得很清楚,拉克是在等到她的消息、等她回復‘安全’之后才離開的。
高山乙女也沒指望浦生彩香能給她什么有意義的回答,繼續說著別的事,“算了,你現在后悔也晚了,你是高中生嗎?”
“國中生,”浦生彩香皺眉忍著疼,“上原國中的學生。”
“我后悔了,”高山乙女埋怨道,“要是有人舉報,我會有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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