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非遲起身去拿了瓶礦泉水,對著燈光看了看,確認瓶口沒開封過、瓶身也沒有可疑的小洞,才擰開瓶蓋,嘶啞著聲音道,“今晚有好戲看了。”
他剛才看的資料是管理人員找來的,就是跟浦生彩香說話那個女人的資料。
坂田玉枝,女,41歲,東京人。
資料里有那個女人住址和調查情況,坂田玉枝撒謊了。
組織最先關注到的確實是坂田玉枝的女兒,那個小丫頭也不像坂田玉枝說的那樣純良無害得像個天使。
相反,那個五歲的孩子被母親嬌慣得滿口謊言,蠻橫不講理,在跟人起了口角紛爭后,就敢將人撞下站臺,十足的小惡魔。
那個孩子喜歡仙人球也沒錯,只不過是喜歡將仙人球的刺一點點拔下來,放進其他違背她意愿的孩子的衣服里。
就是在得知女兒將人撞下站臺那一次,坂田玉枝的丈夫從警局賠付、道歉出來之后,跟坂田玉枝起了爭執,才動了女兒,之后他們的女兒發脾氣沖到車道上,但真正導致女孩死亡的,是她的母親。
坂田玉枝跟丈夫爭吵完、暴怒中推了自己的女兒,叫嚷著:
“既然你嫌麻煩,那就讓她去死好了!”
如坂田玉枝所愿,她的女兒死了。
她一直擔心她丈夫去告發她,才會想著殺害她的丈夫。
事實上,她的丈夫也確實考慮著告發,在維護妻子和內心不安之中煎熬了三年,在他剛下定決心,最后一次勸妻子自首的時候,那個男人終于不用煎熬了。
坂田玉枝殺了他,還冷靜地處理了尸體。
而坂田玉枝有一點也沒有撒謊,這三年因為女兒的死,他們夫妻關系并不和睦,所以坂田玉枝成了嫌疑人,之后在組織成員找上門后,同意了為組織做事而組織則幫她脫離警方的監視、追查。
這才是事情的真相。
由于組織一直有人關注著坂田玉枝的女兒所以這些事都被調查得無比清楚。
就如坂田玉枝所說,這里除了浦生彩香其他都是殺人在逃的嫌犯但坂田玉枝說得并不全對,世界上那么多殺人嫌犯只有組織調查確認過經歷、身份清楚,并且有犯罪傾向的人才會被吸納進訓練基地。
換言之這里都是心理不太正常或者極度冷血、心狠手辣的人。
浦生彩香的到來是個例外,是因為那姑娘在他跟琴酒通話的時候,自作聰明叫著要加入組織,而組織又需要用她來獲取她父親手里的信息才陰差陽錯地進到這里來。
有朗姆備注過‘不能死’就算浦生彩香再怎么鬧,也不會有人要她的命。
剛才他聽這里的負責人說,浦生彩香還曾經對監管人員胡攪蠻纏、撒嬌賣萌要離開,叫嚷著‘我要見拉克、能不能聯系他’,前兩天看到死人后才安靜窩回房間,換了其他人這么鬧監管人員監管人員不耐煩一點就直接弄死了,那還能活蹦亂跳到現在?
而且這里負責人還將浦生彩香的住所調到周圍沒有高危人物的房間。
這里接受訓練的人可也不是什么規矩的人,真要有人看浦生彩香不順眼不顧規矩、半夜摸進去把浦生彩香殺了都是有可能的而就算沒人動手浦生彩香每天進出房間都要面對兇神惡煞的目光洗禮,恐怕連飯都不敢去吃了。
大概就是因為浦生彩香的特殊,才讓坂田玉枝注意到,試圖欺騙、接近,用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監控室里沉寂了片刻,擴音器再次傳出房間里的對話。
“好,我試試…”浦生彩香道,“你放心,我要是能離開這里,一定去你家里帶走嘟嘟,以后也會好好照顧它,阿姨,我…我也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對了,我叫浦生彩香,你呢?”
“坂田玉枝,我家住在練馬區…”
“她倒是講義氣,”琴酒語氣帶著幾分譏諷,“她想怎么把人救出去?”
池非遲喝了兩口水,拿著礦泉水瓶回到桌前坐下,“當然是離開之后報警,讓警方把這個黑工廠端了,解救無辜的受害者們。”
伏特加也粗略看完了坂田玉枝的經歷,正無語著,聽到池非遲這么說,嘴角微微一抽,“拉克,你這算是嘲諷吧?”
池非遲:“…”
琴酒:“…”
本來就是!
伏特加還真是…算了,伏特加是個老實人。
伏特加回想了一下池非遲的話,做出了‘這確實是嘲諷’的判斷,沒再說下去,聽著坂田玉枝把逃離路線說完,又忍不住看向站在一旁的負責人,“你這里不會真有那些避開監控的漏洞吧?”
負責人有些尷尬,“監控確實存在死角,這是無法避免的,不過我重新讓人排查過,死角已經重新布上監控了。”
“那就不用擔心有人逃走了,”伏特加無所謂地笑了笑,又問道,“不過,大哥,拉克,坂田那個女人唆使浦生逃跑,到底是為了什么?她可不是那么在意一盆仙人球的人。”
池非遲語氣平靜而篤定,“自保。”
“我想也是這樣,”負責人點頭,主動解釋道,“目前在這里的人,初期測試都已經達標,接下來就是淘汰制測試,每個月都會淘汰掉最差的一人,坂田的各項測試并不算出色,前兩天最有可能被淘汰的女人自尋死路,接下來就輪到她了,但也有個例外,如果有人逃出大樓,我會將里面的其他人放出去,作為狩獵測試,只要能夠將逃跑的人抓到或者殺死,那評分就會多加上兩分,在接下來的淘汰制里,她也就不會被淘汰了。”
伏特加看向一個個監控顯示屏,發現男性樓層很平靜,不由感慨道,“一群女人湊在一起,還真是熱鬧!”
池非遲心里認可伏特加這句話。
三個女人一臺戲,這里女性樓層一共住了十二個人,以前有每天的訓練任務壓著,還沒什么精力折騰,但這幾天由于基安蒂、科恩、卡爾瓦多斯跑到這里來窩著,負責人干脆把訓練暫停,將訓練場暫時封閉,騰出來給那三個狙擊手練槍,基地里一堆女人整天嫌著沒事做,搭臺子唱戲也不奇怪。
且不說女性樓層,男性那邊今晚都有一個人逃到一樓去的。
那也是個即將被淘汰、不想被送到實驗室,想試試看能不能跑出去的人。
負責人壓根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樓下還有三個核心成員坐著,怎么都不可能讓人跑了。
能稱為狙擊手的人,不單是狙擊槍用得好、能精準射擊,還要掌握偽裝、偵查、一定的近身對敵能力,任務也不單是指定狙殺,還有隨隊觀察、巡邏狩獵、火力支援、破壞、定點清除等。
哪怕池非遲覺得組織三個狙擊手的命中射程愧對于每年浪費的子彈,但能做到600碼距離一槍狙殺目標,也算是優秀了,而且不可否認的是…用來放風是真的不錯。
就算一樓坐著的是三個狙擊手,以那三個人的狠辣程度,再加上卡爾瓦多斯喜歡隨身攜帶多種遠近程熱武器的習慣,跑下去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再說,就算人跑了,對于這些連組織大體狀況都摸不清楚的人,組織也沒多少心思去追究。
負責人也想起了那個跑下樓的男人,看向池非遲,“拉克,那個男人被丟進電梯送到5樓,已經有人將他帶回去了,要留下?還是送到實驗室去?”
“按規矩處理。”池非遲一臉平靜道。
琴酒抽著煙,突然看向池非遲,“留誰?”
池非遲沒多考慮,“留浦生。”
每一批訓練的人,不僅需要掌握各種殺人技巧,還要擁有優秀殺手的心態,在一開始的訓練測試合格后,會繼續進行淘汰制比試,最后男女方最多留下一個,有時候還會跟往屆對比,一個也留不下。
看樣子,坂田玉枝更適合去做情報搜查工作,但待的時間久了,只要善于觀察,能夠看穿監管存在漏洞并不奇怪,并不能證明坂田玉枝有很強的情報搜查天賦,而騙人技巧其實也沒有多高明,話里還是存在很多漏洞,只是正好碰上了浦生彩香這個沒什么社會經驗的小姑娘,才讓坂田玉枝得逞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坂田玉枝身份不干凈。
對于這些身上背著犯罪嫌犯通緝、容易被警方盯上的人,組織不會隨便把人放出去瞎轉悠,最后挑選出優秀殺手放在一個地方養著,需要暗殺某個人的時候就派出去。
這么一來,坂田玉枝連出去搜集情報的資格都沒有,除非組織里有人愿意出錢幫她整容,但比她機靈、忠誠的人一抓一大把,與其在她身上浪費時間和金錢,還不如用來做點別的。
坂田玉枝和浦生彩香產生這種交集,照一貫的規矩來看,放棄一個,嘗試看能不能帶偏…不,應該說,能不能借這件事培養另一個。
浦生彩香有個建筑者老爸,父女倆都在組織,可以互相挾制,而本身體能和身手先不說,年紀還小,可以再訓練,看測試結果,嗅覺天賦值得開發,再加上身份清白,定位本來也就是情報人員。
相比起來,坂田玉枝實在沒什么優勢。
棄一留一,留的只會是浦生彩香,而坂田玉枝只能作為針對浦生彩香的測試品,或者踏腳石。
只是,他原本是想讓浦生這姑娘看看什么叫社會復雜、什么叫人心險惡路也滑,現在這路滑得過頭,也滑得出乎他意料,不知道浦生彩香能不能忍住不崩潰…
這一次池非遲和琴酒溝通得意思,伏特加也聽懂了。
好歹是了解規則的人,多想想還是能明白‘留誰’是什么意思。
“那要讓基安蒂他們避一避吧?”伏特加問著,看向監視屏幕里一樓坐在一起的基安蒂三人,心情愉快。
難得他有跟上大哥和拉克節奏的時候,值得高興。
琴酒嘴角帶上一絲冷笑,拿出手機給基安蒂發郵件,“讓他們去頂樓盯著,也能讓他們發泄一下過旺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