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凌晨2點。
一輛車快速駛過傳教山,又經過了約書亞曾經住的醫院,沒開出多遠后,停在路旁。
“主人,他真的會躲在這種地方嗎?”
非赤探頭看車窗外,“那邊有教堂,離他之前住的醫院又不遠,這個地方也不算偏僻,很容易就會被找到的吧?”
“燈下黑,”池非遲看向街道左側的建筑群,“他是夜里離開醫院的,到第二天早上醫院才發現他失蹤了,一直找不到他,之后醫院報警,也告訴了教會,警察和教會開始尋找他,很容易忽略這種地方,因為在他們想來,一晚上時間,足夠約書亞離開很遠了,目前警方在考慮他是否已經被其他人殺害的可能。”
“那有沒有可能他真的被人殺了?”非墨問道。
“有,”池非遲道,“不過先拋開他被殺害的可能來看,他有可能就躲在這里,當年那起案子,兇手在被逮捕時因為反抗而被當場擊斃,結案之后存在著很多疑點,比如兇手的兇器是在哪兒買的,警方一直沒有得到對應的證詞,而且從老照片上來看,死者是被釘在地上的長矛穿刺死亡,但身上有大量割裂傷,而現場房間留下的血液跟兩個人的出血量不符…”
“兇手接了血液?”非墨咂咂嘴。
人類一扭曲起來,很恐怖啊。
“警方也是這么判斷的,也在他家里做了血液反應測試,”池非遲頓了頓,“沒有,除了案發現場的房間,沒有任何地方、任何容器上有血液反應,所以警方猜測,他是直接上嘴…”
非墨:“…”
非赤疑惑,“直接上嘴怎么了?”
非墨:“非赤你閉嘴。”
“留意幾個細節。”
池非遲沒跟兩只寵物較勁,繼續分析著。
“之前我們看的照片里,有一張書房的照片,書柜上有一些關于吸血鬼的書籍,從書封還可以看出那些書被翻動的情況,幾乎沒有翻動的是一些吸血鬼魯莽粗俗的書籍,而被翻動較多的是《TheVampyre》、《Carmilla》、《Dracula》。”
“這三本很經典。”
“《TheVampyre》是1819年一個英國詩人的私人醫生所著,書中將吸血鬼主角,從殺人活尸轉變成了英國貴族形象。”
“《Carmilla》是1971年到1972年年間,一個英國怪異作家的中篇,書中將女吸血鬼主角描述得美麗又充滿魅惑力。”
“《Dracula》,德古拉,是[海棠書屋]1897年愛爾蘭作家的哥特式恐怖,書中的主人公德古拉是個文質彬彬、優雅得體的紳士,這也是很多吸血鬼影視改編的基礎。”
“第二個細節,藏品架上的東西,有一套羅馬尼亞的傳統服飾,羅馬尼亞一直是吸血鬼迷信最復雜的地方,《德古拉》里,德古拉的居住地也在羅馬尼亞的特蘭西瓦尼亞,再加上案件描述中,兩個被害者頭上被釘了釘子,這是羅馬尼亞人為了防止死者變成吸血鬼的一種舊俗,說明他特地去過羅馬尼亞。”
“第三個細節,從帖子上的介紹來看,兇手曾經也是個很成功的商人,看所有照片里的情況,房間很整潔,東西放得很講究,衣柜里的衣服都熨得沒有一點褶皺,裝潢有些復古的韻味,甚至是案發現場,也沒有過多凌亂的血跡,照片是那里廢棄之后拍的,沒有拍到尸體的狀況,不過案發現場只有長矛下的地面留了一點鮮血,其他地方都太干凈了。”
“再加上兇手用穿刺這種手法殺人,大概就能看出,這是一個腦子抽了之后還很注重生活品位、極端崇拜優雅型吸血鬼、特別是德古拉的人。”
池非遲總結著,“很難相信這種人會直接上嘴,特別是聽說兩個死者…都是流浪漢。”
當年這起案子也是喪心病狂的代表,那一年在波士頓,吸血鬼相關的文化也曾遭到一定程度的攻擊。
這種事還真難說清,有人看了一些作品只是當個樂子,而極小部分人偏偏就蛇精了。
不過人也擅長遺忘,這起案件就只是那一年被議論了一陣子,之后熱度又被各種各樣的案子所取代,相關帖子都快沉到海底去了。
如果不是他有耐心翻找,還真找不到這個案子的詳情。
“那血和裝血的東西…”非墨歪頭思索,“是被他丟掉了嗎?不對,如果兇手真的狂熱崇拜吸血鬼,應該不會丟掉那些…”
“這屋里有個警方沒有發現的地方,可能是密室,”池非遲總結道,“這里發生兇殺案之后,約書亞曾經代表教會來過,他或許發現了那個前屋主留下的密室。”
“又是燈下黑,又是前些年的案件謎團,約書亞真能想這么多的話,還真是不簡單,”非墨看池非遲,“不過,主人,這會不會是你站在約書亞立場上會做的選擇?其實他沒想這么多,早就跑遠了…”
“不,我不會做這種選擇,躲到這里沒有食物,少不了要出門,出門就會被發現,如果我要跑路,會選擇早點離開這里,哪怕警方會根據出租車等信息鎖定我的去向,但找個偏僻地方轉上幾圈,想辦法甩掉就行了,而且約書亞沒有犯了什么大罪,只是說了一些教會不喜歡的言論,他完全可以換個地方,被警察找到后,就說自己想過平靜的生活,在那個小地方養老也好,”池非遲看著建筑群,“我判斷他在這兒,是因為警方沒有找到他離開波士頓的線索,而他一直沒被教會找到,教會對其他地方搜查得很嚴,如果他在其他地方,極大可能已經被找到了,那些地方都可以排除掉,只剩這里…”
“沒有食物,他會不會已經死了?”非墨問道。
池非遲打開車窗,“那就得你去看看了。”
“主人,你不跟我去嗎?”非墨尷尬,“我又不會人類的語言,沒法溝通。”
“難怪你非要讓我送你過來…”
池非遲對這種裝神弄鬼的事不太感興趣,而且他作為人類,露面或許會破壞神秘感,不過必要時,他也愿意給非墨幫忙。
“行,先去看看,把那個隱藏的地方找出來。”
池非遲做好決定,沒再磨蹭,去車子后備箱找了黑袍和面具,穿戴好,走進巷子。
靠近那棟老舊宅院的地方沒多少住戶,深夜的街道上更是沒有一個人影。
昏黃街燈下,融化的雪水從房檐、圍墻邊滴落,遠處不時傳來一聲尖銳刺耳的貓叫,不僅沒有為這個地方帶來一點生機,反而顯得越發詭譎。
池非遲穿過沒上鎖的大門,抬眼看了看停在院落里的一輛車,悄然走近。
車蓋上還殘留著溫度…
院子里沒有車子反復進出的痕跡…
不是教父的車,也不會是一個60歲的人會選擇的車款,車內還掛著五六年前波士頓一個流行樂隊的掛飾…
車輪上卡著黑色的小碎石…
車子上的曬痕、車尾細微的擦痕、擋泥板上的泥土、車子座椅的間距、車子內隱約散發出的氣味、后擋風玻璃下的污漬…
一個年齡大概在30歲左右、第一次拜訪、從港口海灘剛到沒多久的…男性客人。
“主人,”躲在黑袍下取暖的非赤直接劇透,“閣樓有人,不是屋頂三角尖尖下面,是在右側斜坡屋頂下,好像是設計的時候,特地把下方房間的頂部下拉了一些,留出了一個空間,嗯…有兩個人。”
“有客人來了。”池非遲從車旁離開,走向房屋,聲音很輕地對非墨重復了非赤的話。
非墨自覺飛上半空,在房屋頂部轉了一圈,企圖找到一個可以先觀察到里面情況的地方。
池非遲仰頭看了看房頂的布局,手伸出黑袍,對空中的非墨比劃。
煙囪。
連通三樓壁爐的煙囪里,歪靠著一把木梯。
中段的墻磚被移開,里面一個不大的空間亮著微弱燭光。
進門的地方,地板上用黑白磚塊拼成了一個大而復雜的圖案。
墻邊放滿了沾有黑色污漬、銹跡的工具,堆了一些包裝還算嶄新的餅干、面包,還有兩個不大的黑長盒子。
在靠近角落的地方,頭發花白、還穿著病號服的約書亞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地低頭看著地面,如同一個雕塑,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一個披著黑袍的中年男人背對門口,站在一旁,放下的帽子上是一張充滿戾氣的硬朗面孔,百無聊賴地左右看著,“神父,真是難為你能找到這個地方。”
“你也找到了這里。”約書亞依舊沒動彈,“而我也不是神父了。”
“我是想去傳教山轉一轉,路過這里,看到你才跟過來的,”中年男人走到墻邊,看著那兩個黑長盒子,“考慮一下我的提議,約書亞,你只靠自己就能弄到炸彈,還是在被外面那些人到處尋找的時候,你的能力讓我欽佩,而且你找這東西,不是抱著跟我們一樣的目的嗎?外面異教徒實在惡心透頂,我們應該送他們去地獄,接受…”
“彼列是你們的神嗎?”約書亞突然問道。
中年男人一愣,“不,我們的神是撒旦,也只有撒旦。”
約書亞不由抬頭瞥了男人一眼,視線著重在男人黑袍上那個大大的倒十字架白圖案上停留。
中年男人:“…”
不知道為什么,他從約書亞那一眼中,看到了…鄙夷?
約書亞剛想說話,視線余角瞥見門口有一只烏鴉,突然愣住。
那只烏鴉有著一身漆黑泛藍芒的羽毛,猩紅的雙眼看著他們,帶著人才有的端詳意味,而且,正停在門口那個圖案正中!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那只烏鴉歪頭看了看他,撲騰翅膀飛了出去,又沿煙囪往上飛走。
“約書亞?”中年男人見約書亞突然轉頭盯著門口,疑惑轉頭,也聽到了翅膀撲騰聲,“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