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了很多書啊,”福山志明感慨了一句,慫恿道,“對心理學感興趣嗎?你才20歲,可以去學習一下,我給你寫舉薦信,以后說不定就是同事了。”
“不感興趣。”
池非遲的回答一點不含蓄。
“那要不要到美國來?”福山志明又問道,“我帶你去接觸一下一些求助者?”
如果池非遲對幫助別人感興趣,那確實是好事。
“不去。”池非遲再次直白拒絕。
還是別去禍害人了。
他能這么快確認灰原哀的問題,是因為太了解灰原哀的那些過往,就這么一例,換了其他人可就未必行了。
前面槍擊警察的事件,那個仁野醫生為了前途害死患者,如果換作是他,他做不到。
討厭那個人可以事后解決,但死在自己的治療中,他會覺得這是恥辱。
動物醫學是這樣,心理治療也是這樣。
“好吧,”福山志明有點遺憾,又問道,“你在海邊嗎?”
“嗯,”池非遲應聲,“您覺得她的情況還會不會反復?”
“那就要靠你繼續觀察了。”福山志明道。
“謝謝你,福山醫生,我要去游泳,改天再聊。”
“嘟…嘟…”
福山志明:“…”
用完就拋棄,過份!
池非遲掛電話,是因為非離上來了。
非離將頭搭上甲板,壓得游艇晃了晃,讓非赤順著頭爬到甲板上,才好奇道,“它們說的買給小女孩那個冰淇淋,好吃嗎?”
池非遲盯著非離。
他剛才跟福山志明打電話,好像沒提到冰淇淋吧?
只是海鷗飛過來的時候說過,也就是說…
非離見非赤和池非遲看著它不說話,有些疑惑,“怎么了嗎?”
“非離,你能聽懂海鷗說什么?”池非遲問道。
“當然啦,我很有語言天賦的,在這里生活這些年,學了好多種語言。”非離仰頭看天空,引了兩只海鷗回應。
池非遲聽得清楚,非離說的是:好久不見。
海鷗鳴叫,“你又上來透氣啊?”
“不是,我有主人了哦,”非離歡快道,“就是能跟你們說話的這個人類,他很好看,對吧?”
“主人?那你要跟他走了嗎?”
“他說把我放養在海里…”
非赤呆。
非離有說話?它怎么聽不到?
這就是有語言天賦的大佬的世界嗎…
池非遲也沉默著。
這是語言天賦?
這分明是成精了!
好想用科學方式研究一下非離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非離跟海鷗聊了一會兒,又轉成非赤能聽懂的話,“還是主人最厲害,不用轉聲音,說出來大家都能懂。”
不,你那已經夠厲害了…
池非遲問道,“你還懂什么動物的語言?”
“以前有一只比我小了一點、長了很多長腳的動物,它有教我它們的語言,不過后來它走了,它說想去更遠的地方看看…”非離回想著。
池非遲想了想。
很多長腳的動物?
章魚?烏賊?水母?
不管是什么,體型比非離小一點的話,至少有三米吧?
長到這種體型,堪稱水怪。
“還有一種可以吃的胖家伙,我偷偷學了它們的語言,”非離來了興致,跟池非遲分享,“那些胖家伙有的長得比我還大,很大一只,還有尖尖的牙齒,主人,你遇到了一定要叫我,不然會被吃掉的…”
池非遲理解了一下非離的描述,大概是…鯊魚?
“還有其他動物,有的形狀很奇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隨便學了一點它們的溝通方式,”非離道,“最笨的是蠢魚,很多蠢魚不會說話,我遇到一群會簡單嘀咕一兩句的魚,只有三十多只,我學過兩句,可惜之后它們就被我一不小心吃掉了。”
非赤:“…”
一群魚…
三十多只…
不小心吃掉了…
“對了,主人,”非離的聲音依舊帶著嬌氣,“你和非赤吃不吃魚啊?我給你們抓魚怎么樣?”
“好啊,好啊。”非赤積極應聲。
唉,反正靠主人釣魚,估計它今晚是嘗不到新鮮的海魚了。
放魚餌釣不到,不放魚餌釣上來這么大的非離。
“我去拿潛水設備,”池非遲起身道,“去海里玩一下。”
大山彌是說過,只有他一個人,不要潛水,他之前也沒打算潛水,真出了意外沒地方求援。
不過有一只虎鯨做保鏢,不去海里浪一浪太可惜了。
“主人…”非離試探著問道,“你要去海里的話,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啊?”
池非遲停下去船艙的腳步,轉頭看向非離。
“十年前我剛離開族群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太無聊了,就想去海岸附近看看人類…”非離說了一下當年的事。
那天晚上漲潮,有一個出海捕魚的男人搭著漁船回去,遇到了往海岸去的虎鯨。
他一邊大聲喊著‘漲潮了,快回去,不然等退潮你就回不去了’,一邊故意拉響漁船上的笛音,還丟東西砸過去,嚇唬虎鯨。
那個男人大概想不到,那只虎鯨聽懂了他的話,也記下了他的好意。
之后兩年,在他出海打魚的時候,總有一只虎鯨在海里悄悄把魚往他那邊趕。
可惜,那段時光也只維持了兩年。
在一個暴風雨的夜里,那個男人和同伴一起搭船出海。
虎鯨在海底遇到了暗流,沒能及時跟過去,等趕到的時候,男人已經跟同伴一起墜落在深海里,體溫也變得跟深海的海水一樣冰涼。
那個男人有一個孩子,以前會跟他一起出海捕魚,虎鯨見過那個孩子,想把男人的尸體和海底發現的一些東西送過去。
可是那個孩子之后也沒再出過海,只是偶爾出現在海灘附近。
虎鯨也沒法靠近淺水灘,就這么等著那個男人的孩子哪天能再次搭船出海…
“他的孩子肯定在等他回家,一直等不到,會很難過的吧?”非離將下巴搭在甲板上,“主人,能不能幫我送一下?”
“等我換潛水服,一起去海底,”池非遲進了船艙,“晚上我幫你送過去。”
虎鯨是很喜歡‘旅行’的生物,非離卻一直留在這里,他還以為非離是等丟下它那個族群回來,但現在看來,恐怕還有這個原因…
“主人真好~!”
非離撒完嬌,看著池非遲進船艙的背影,壓低聲音堅定道,“我說過,那是最后一次失敗,以后絕對會保護好想保護的人…”
留在甲板上的非赤轉頭,“我也可以保護主人的。”
非離看了看非赤,“你比主人還小只。”
“我有蛇毒…”
非赤說著,突然沉默下去。
主人的毒比它還厲害,要是在海里遇到危險生物,主人完全可以咬死對方,好像真的不用它保護…
池非遲穿了潛水服、帶了潛水設備和裝東西的麻袋,還幫非赤準備了一個供氧氣的封閉透明塑料箱。
海蛇都無法在水里呼吸,需要浮到水面上換氣,而非赤還不是海蛇,偶爾憋氣玩玩水還可以,潛不深。
下水前,非赤就自己調整過來了。
沒錯,他在群體戰力排行中又下降一位,不過一直陪著主人的可是它。
要是沒有它,分不清日期、覺得一年有兩個冬天的主人可怎么生活啊。
下到海水中,池非遲一手抱著非赤待的塑料箱,一手抓住了非離的背鰭,貼近。
他自己潛太慢了,可以搭一下非離的順風車。
“主人,抓穩了,我們先去拿東西,然后去捕獵!”非離一邊潛進海里,一邊快速朝遠處游,喊道,“全給我讓路,我帶我家主人來玩啦!”
池非遲:“…”
如果不是非離的聲音有點嬌氣,這霸道程度跟非墨有的一拼。
非離在海域里似乎還是很有震懾力的,一路上各種生物快速閃遠。
至于不閃遠的懵懂小魚群…
直接撞過去!
非赤待在箱子里,看著兩條被撞過之后就不動了的魚往前飄,“好可惜啊,這么大的魚…”
“不可惜,等會兒帶你去抓更大的!”非離道。
非赤期待,“好,那就等會兒去抓一條大大的魚!”
池非遲沒吭聲。
他在箱子內外用防水袋子裝了無線對講,讓非赤能跟非離聊天。
至于他就算了,循環式呼吸器里不便加裝無線對講,他也擔心隨便改裝會在使用過程中出意外。
他,沉默到底。
越往下,海里光線越暗。
池非遲打開了潛水手電筒,又潛了一段距離,不得已停下。
沉尸地點比他想象中深,水里壓力太大,再往下,他和裝非赤那個小箱子都會撐不住。
非離無奈回頭看池非遲。
池非遲看懂了非離這個眼神的意思——
你們人類真的很脆弱。
非離最終還是給池非遲留了點面子,沒有把那句話說出口,“那怎么辦啊,主人?那個人只剩骨頭了,我拿不起來的…”
池非遲用潛水手電筒照了照周圍,看向遠處游過來的魚群。
非赤幫忙解釋,“找其他動物幫忙,你會說其他生物的語言,讓小魚幫忙叼一下,或者找能拿骨頭的生物過來幫忙。”
池非遲點了點頭。
非赤這一波翻譯,穩。
“那我去找找,你們等一下!”非離往一個方向游去。
池非遲抱著裝非赤的箱子,跟非赤一起看深海的景色。
那些海底的視頻、照片,多數是用了夜視攝像機拍的。
深海光線沒那么好。
手電筒光柱下,海水還算清澈,大概是非離剛剛沖過來,驚擾了其他生物,周圍空蕩蕩的。
下方海底估計還有五十多米,黑漆漆一片,也有些看不清。
“還有生物生活在這種地方啊,”非赤倒是很感興趣,“非墨沒來看看真是可惜…”
這一點池非遲贊同。
如果非墨在,和非赤一起放進有供氧的箱子里,也能當一只入過海的烏鴉了。
誰讓非墨跑去美國浪。
等了將近半個小時,才聽見非離的聲音,“主人,骨頭帶上來了!”
池非遲將潛水手電筒裝進潛水背包,張開一個麻袋。
手電筒發出的細微光亮中,隱約能看見一群章魚跟在非離身后,腳上都卷了人的白骨,連破爛得像布塊一樣的衣料都帶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