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教育大熊貓啊,”旁邊又一個老頭感慨,“雖然心…呃,團子不一定能聽懂…”
“看到了沒?”大熊貓嘀咕道,“這些人太煩了,他們說的什么我又聽不懂…”
池非遲:“…”
的確,這被人圍成一圈圍觀著,嘀嘀咕咕,是挺別扭的。
大熊貓發泄之后,情緒好像也平復下來了,任由別人圍觀,抱著竹子繼續啃,“你帶我走行不行?我會乖乖吃飯,我們去外面耍,肯定比待在這里安逸。”
池非遲沉默,雖然他也想問問大熊貓喜歡什么顏色的麻袋,他想套回家里養,但是…不行。
不是說他蓋不起場館、養不起一只熊貓,而是熊貓不可能是私人的。
在中華都叫‘牢底坐穿獸’,在外面就更別想了。
哪怕是鈴木財團,最多也就有資格建個動物園,爭取個飼養權,但熊貓也不會歸屬鈴木財團,還是得好好放在動物園里,不能當成私人寵物。
“怎么樣?”大熊貓期待問道。
“你太珍貴了…”
池非遲正想解釋,大熊貓自己嘆了口氣。
“我就知道,那你能來這里陪我嗎?在這里玩也不錯,天天能觀賞到不同的人,就是有點煩,你來陪我說話我就不煩了。”
觀賞到…不同的人?
池非遲一頭黑線,“不行,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大熊貓抱著的竹子啪嗒掉在腳邊,往后一倒,躺平,雙眼直直盯著場館的天花板,“啊…我死了,要你答應才能起來…”
這是一只會耍賴的大熊貓…
池非遲一頭黑線,見其他人又要一驚一乍,站起身,解釋道,“它在玩…”
“別走,”大熊貓抱住池非遲的腳,“我們可以再談談。”
池非遲蹲下身拍了拍大熊貓的腦袋,“你吃飯,我跟負責人談。”
“你真的不跑?”大熊貓抱著竹子,跟在后面,“我跟著。”
好吧,跟著就跟著吧。
池非遲跟動物園的負責人走到一旁交談。
雙方交談的內容大概是三件事。
一是,他想成為大熊貓的醫生,隔段時間就來看看大熊貓,保證大熊貓心理狀態健康,情緒穩定。
二是,他不想被圍觀,最好是暫停觀賞大熊貓的時候同意他過來,另外,希望他的身份不要被傳出去。
畢竟他是臥底,還是組織的成員,低調是有必要的。
要是鬧得人人知道他,做什么都不方便。
第三件事,是負責人提出來的,覺得可以把大熊貓改名為‘團子’。
最終商定的結果是——
熊貓場館不開放的時候,池非遲可以隨時過來陪大熊貓,他是東都大學動物醫學系的畢業生,是獸醫內行人,可以作為大熊貓的醫生中的…一個。
這次的事,對外就宣布大熊貓心情抑郁,在一個醫生的幫助下,調節好了,并給大熊貓改了它喜歡的名字‘團子’,以后動物園也會保證大熊貓身心健康地成長…后面這些都是接受采訪時說的官方話,池非遲不想露面,自然就不管了,負責人也答應不會將池非遲的身份宣揚出去。
池非遲順便幫真池集團要了點好處,讓負責人接受采訪的時候,提一提‘感謝真池集團為我們免費提供醫療檢查設備’之類的話。
算是打波廣告。
因為真池集團確實為動物園提供了設備,也是池非遲讓大熊貓開始吃東西,所以負責人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大熊貓就坐在池非遲腳邊啃竹子,豎著耳朵聽。
池非遲商量完,問大熊貓,“團子,怎么樣?”
“好啊,”大熊貓抱著竹子道,“反正他們叫我,我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說這個名字我就知道,是圓的意思嘛,不過我其實不是很胖,就是毛長了點…”
池非遲:“…”
他是說‘有空再過來’這個協定怎么樣,不是說團子這個名字怎么樣…
不過,大熊貓沒有反對,也就是默認了。
不錯,又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先幫它檢查一下身體吧,”負責人提議道,“確認有沒有別的疾病,另外,我們也好向外界交代。”
池非遲點了點頭,對團子道,“去檢查身體。”
團子仰頭看池非遲,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伸手揮的一下,一只手上還拿著竹子,“抱抱。”
池非遲蹲下身,直接將大團子抱起來。
團子被抱起來后,還體貼地把竹子挪到另一側啃,以免扎到池非遲。
負責人看池非遲這抱孩子一樣的架勢,汗了一下,連忙招呼幾個專家跟了上去。
算了算了,只要大熊貓乖就行了。
一通檢查下來,身體健康,沒什么毛病。
要帶團子回場館時,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團子突然往外跑,“你等一哈!”
池非遲攔住要追上去的其他人,“別追,一會兒就回來了。”
沒一會兒,團子果然回來了,還拖了兩根甘蔗和一套‘熊貓裝’,放到一邊,把熊貓裝遞給池非遲,“這是他們騙我的時候穿的衣服,不過我沒上當,你穿不穿?”
池非遲轉開頭,“不穿。”
這種賣萌的衣服,他抵制到底!
“那算了,”團子有些遺憾,把熊貓裝往后一丟,又抱甘蔗遞過去,“這個呢?你吃不吃?他們騙我的時候就吃這個,你們人類應該能生吃的…”
“謝謝。”池非遲這次沒拒絕,接過甘蔗,啃了一口,很甜。
日本甘蔗賣得很貴,或者說,水果都貴,這么好的甘蔗,估計花了不少錢吧…
飼養員幽幽看著池非遲手里的甘蔗。
明明喂了這么久,他的地位為什么還不如一個剛見的人?
這是大熊貓送的甘蔗啊,好想要…
羨慕嫉妒恨!
“走,我帶你去玩秋千!”團子抱著自己啃了一半的竹子,還幫忙抱著另一根甘蔗,往外跑。
其他人:“…”
熊貓還幫忙搬甘蔗?
羨慕…不,眼紅!
時間臨近下午一點,動物園負責人出去應付記者和民眾。
池非遲混了一頓工作餐,之后一直被團子黏著,坐在矮矮的秋千上啃甘蔗。
那邊相馬拓幾個老頭見沒什么事了,就借著機會蹭大熊貓看,不過團子顯然不樂意跟他們多接觸,不時就來個咆哮威脅,只能遠遠看。
飼養員也站在一邊,有了池非遲,大熊貓都不愛他了,郁悶…
團子吃飽了,就爬上旁邊的秋千,晃蕩著躺下,“那些人是在羨慕你吧?因為我給你吃的?”
池非遲啃了一口甘蔗,抬眼看了看那邊的人,神色不變,“也有很多人羨慕你,不缺吃,不缺喝,有那么多人喜歡。”
“可是你們人類可以到處去玩,我想回家…”團子仰頭看池非遲的平靜臉,“你一直這樣嗎?就算…就算回不了家也沒關系嗎?”
“沒關系,”池非遲垂眸啃甘蔗,“他們都羨慕我,沒什么不滿足的。”
“也對,他們也都羨慕我,”團子轉頭看著玻璃外面,低聲喃喃,像是在自我催眠,“那么多人類都羨慕我,挺好的…”
池非遲停下啃甘蔗,轉頭看著旁邊惆悵的團子。
節奏是不是有點不對?
他本來是打算開導一下的,不會反而讓團子抑郁了吧?
“團子,學日語吧…”
又待了一個多小時,池非遲陪團子聊了一會兒,就那一位發來的郵件叫走了。
外面的民眾知道大熊貓病好了并且改名后,紛紛提議舉辦慶祝、祈福活動。
動物園再次開放,大群人涌入,園方也開始出售系著紅繩的熊貓頭卡片,引起一陣卡哇伊的呼聲。
池非遲走在熊貓場館外,一路往外走。
一路上,大人孩子買著熊貓卡片,一份珍藏,一份寫上祈福,如同在神社掛繪馬一般,一臉鄭重地掛到樹上。
一棵棵樹上很快被掛上了祈福卡片,微風吹過,紅繩和黑白卡片在風中輕晃。
回頭,依稀能看到熊貓場館那邊,玻璃后,團子看著人群,不時啃一下竹子,再懶洋洋地換個位置。
非赤探頭看了看,“團子不知道大家在說什么吧?”
“嗯,”池非遲應聲,“熟悉一段時間就會好很多了。”
兩個掌握不同語種的人,在沒有翻譯的情況下交談,一開始雙方肯定一頭霧水,而隨著接觸,也會大概明白一些字詞是什么意思,比如GO是走,STOP是停。
動物和人也是如此。
除了他這個跟動植物無溝通障礙的掛比,大多數動物都只能聽懂人類發出的個別字音,一點點地理解、記下。
團子在老家習慣了那邊的話,突然換了個陌生的環境,一群人類又說著他聽不懂的話,難免缺乏安全感。
而團子本身心心念念想著家,哪怕再孤獨,也排斥聽懂這些人的話,時間久了,自然就抑郁了。
每一只動物都有自己的性格。
非赤知足常樂,愛玩愛熱鬧。
非墨雄心勃勃,不安現狀。
至于團子,大概就是一個離開家后覺得茫然孤獨,突然多愁善感起來的毛孩子。
他提出讓團子學日語,也是希望團子學著熟悉環境,不再排斥‘人際交往’…
人和動物,都要學著成長。
“小團子好可憐啊,它從外面來,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這些人也不知道它要的是什么。”非赤感慨。
池非遲收回視線,繼續往門口走,“這些人的愛是真的,愛到團子的一點小變化就牽動著他們的喜怒哀樂,只不過,他們的喜怒哀樂跟團子無關。”
“不懂…”
“那就別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