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人辦公室里安靜下來,只時而不時地響起鼠標點擊聲。
金原升神色漸漸變得沉凝起來。
沼淵己一郎的口供、宅急便的調查、沼淵己一郎被囚禁的現場調查、府警本部外的監控錄像、電話卡的調查情況、車輛通行情況…
大阪府警提供的信息,再詳細也就這樣了。
甚至還有一些本來不需要的調查也查了,估計大阪府警本部那邊也好奇究竟是什么人把沼淵己一郎送過去的。
不過可惜,查了這么多,別說相貌、指紋,連對方的年齡都不清楚。
哪怕是那個‘宅急便’電話,似乎也刻意改變了聲音。
這是個細心謹慎的人!
而更讓他想不通的是,對方怎么能讓沼淵己一郎也幫忙隱瞞?
跟沼淵己一郎是一伙的?
不,通緝賞金是隨意丟過去的,很可能一念之差,就不是沼淵己一郎,而是什么在逃兇犯。
還是說運氣好,正好兩個人有交集?
不過再怎么熟悉,沼淵己一郎被通緝,也就說明不愿意被抓,不可能為了一點賞金配合別人把自己送進監獄吧?
搞不懂!
年輕人等在一邊,聽到手機郵件提示聲,“呃,抱歉…”
“沒事,看看吧,你是七月的聯絡人,說不定是他找你呢,”金原升神色稍緩,調侃一句,卻發現年輕人神色異樣,“怎么了?”
年輕人輕咳一聲,“是七月,他發郵件說罪證搜查的賞金完成了,問要把東西送到哪兒…”
金原升沉默。
等等,讓他捋一捋…
前天晚上,七月登記注冊。
昨天中午,七月抓捕沼淵己一郎,送往大阪府警本部。
今天上午,七月又完成了在東京的罪證搜查賞金。
先不說對方是怎么追蹤到沼淵己一郎的,單是罪證搜查這個任務,他就知道有多難。
目標很警惕,近幾年幾乎不會親自犯罪,哪怕出行,家里和辦公的地點也會有人看守,除非接到電話,不會放任何人進去。
賞金要求說‘什么罪證都行’,也是因為除非強行搜查或潛入搜查,否則他們抓不住一點把柄。
而要是強行搜查,就相當于打破跟稻川會保持的默契,對方也不會任他們‘欺負’,會惹出亂子,潛入搜查被發現了反而給對方把柄。
用賞金獵人就不用畏首畏尾了,反正不是他們體制內的人…
不過,那個代號七月的賞金獵人一天不到就找到了罪證?
開玩笑的吧!
年輕人默默等著自己上司的指示。
金原升回神,“讓他送到警察廳,把我的電話號碼發過去,順便告訴他,如果愿意,我們可以見面談談!”
“是,”年輕人回復后,等了片刻,看了新郵件,“他說,除了罪證,他那里還有別的情報,會一起送到,讓我們看價值加價。”
金原升皺了一下眉,坐地起價?
不對,如果是坐地起價,對方也不會把東西送到讓他們先看,到時候加不加價不還是他們一句話的事?
也就是,對方對那個情報有信心?
“答應他,你換身不顯眼的衣服,去警察廳附近監視!看到七月也不要驚動他,如果被他發現了,就態度真誠一點跟他說明,畢竟是在日本活動,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掌握一下基本情況。”
年輕人立刻正了正神色,“是!”
“對了,”金原升補充道,“讓人去一趟刑事部,沼淵己一郎被捕的賞金讓他們負責一半,賞金雖然是我們發布的,但沼淵己一郎的三起案件也是他們刑事部負責的,更何況他們還借此破了一起案件。”
“咳,是!”年輕人心情有些微妙。
這是擔心他們的經費不夠?
不過想到七月那種跟刷錢一樣的恐怖效率,還真可能把他們的經費刷光了…
年輕人離開后,金原升又處理著手頭的事。
賞金是他們負責,但以往沒什么厲害賞金獵人活動,賞金方面經費不多,只有一千萬左右擺著做個樣子。
必須盡快上報,說明情況,要是因為經費終止賞金、或者對方完成賞金卻沒錢發,丟的是一個國家的臉,絕對會成為賞金獵人圈子里外的一個笑話。
還有,一次是巧合,兩次呢?
這個七月不簡單,有必要主動跟‘零組’匯報一聲!
忙忙碌碌,將近十分鐘后,電話響起。
電話那邊的男聲憨厚中帶著一絲緊張,“您好,您的宅急便我們已經送達警察廳門口,您有空的話,請下來取一下。”
又是宅急便?
金原升開始懷疑七月對宅急便是不是有什么執念,或者本身就隱藏在宅急便工作?
半個小時后,兩人上樓。
這一次還真的是宅急便!
七月好像是附近看到停下來的配送車,趁著配送員不注意,把封裝好的箱子偷偷放進配送車里,還填好了配送單。
至少在他們試探之下,那兩個配送員真的只是普通的配送員…
“讓他把東西送到警察廳來,肯定引起了他的警惕,猜到我們提前出去等他也不奇怪,”金原升收起了心里的小郁悶,“既然他不愿意露面,那就以后再說吧,先確認東西。”
封裝紙箱上,貼著一張貼紙。
內有電子產品和易燃物品,小心水火,禁止暴力開箱 年輕人默默拆箱。
金原升也默默等著。
在宅急便工作?
不!他們怎么感覺到…
這其實就是七月的惡趣味?
箱子里,上方是一個透明塑料袋,還貼著一張打印紙:
我們,血衣、新鮮挖出來的帶彈孔和泥土的頭骨、有指紋的槍 金原升眼皮跳了一下,“他就這么把槍放在宅急便里送過來了?”
年輕人木然點頭。
這位也是心大,也不怕配送的時候槍丟了被人撿到…
“拆開看看,”金原升冷靜了一秒,神色又一次古怪,“他把對方的槍拿到手了?”
年輕人戴上手套拆封,把東西拿出來,“是的,還有血衣和有彈孔和泥土頭骨,跟打印紙上說的一樣,我們可以用頭骨和槍做彈道比對,槍上有指紋,就算無法定罪,也能夠以此進行立案調查,私藏槍械本來就是違法行為,還可以加上涉嫌殺人,至于血衣,似乎是被害者的。”
金原升揉了揉眉心,跟打印紙上的內容是不是一樣不是關鍵,關鍵是那家伙是怎么把人家的槍拿到手的?
那個稻川會執行部的骨干是假的吧?
作為骨干,居然會被人把這么重要的東西拿走!
而且,頭骨和血衣都給人家挖出來了…
告訴他們地址,他們去挖也不是不行。
嗯…從這點來看,這個七月還真是盡職盡責!
“金原先生,下面還有一樣東西。”年輕人拿出下面小一些的塑料袋,看了一眼,果然也貼了一張打印紙。
我,很大很大的情報,請求加錢 果然是惡趣味!
金原升催眠自己無視那張打印紙,“先看看,連他都說是…很大很大的情報,那么應該是很重要的情報。”
一個小時后,兩人匆匆出門。
年輕人拿著罪證去做比對。
金原升帶著一張儲存卡去找上級匯報,順便…申請經費!
這個情報果然很大很大。
有了這個情報,還要什么罪證、立什么案、調什么查?
貨物所在地、交易地點、有關系的人,全都齊了,他們想放線釣魚就可以放線釣魚,想先下手為強就可以先下手為強。
再加上稻川會的一些發展規劃,雖說出事后肯定會有調整,但他們也可以判斷出一些對方的想法、暗藏的力量。
金原升又開始懷疑,七月是不是稻川會內部的某個骨干,不然為什么人家秘密的會議他都能錄下來?
稻川會的人已經松懈到這種程度了嗎,開重要會議的時候都不檢查有沒有竊聽器?
對了,這份情報警視廳刑事部搜查四課會用到,那警察廳刑事部出部分賞金也沒問題吧…
下午三點。
池非遲睡醒后去洗手間洗漱好,又到客廳用電腦上網查了一下在國外銀行開的匿名賬戶。
有新的轉賬,750萬日元。
比原定賞金多了450萬。
考慮到他只是提供消息,確認和具體行動都要由對方去做,價格也算中肯,甚至有些偏高。
這一次算是在警察廳那邊刷了不少聲望和印象分,對方已經對他開放賞金榜了。
所謂賞金榜,就是一個通緝榜,實時更新,上面掛的都是通緝犯,賞金有高有低,最低的也才五萬日元。
低賞金也有低賞金的好處,目標不難纏,說不定哪天出門就能遇到一個通緝犯,順手賺點零花錢。
所以賞金獵人也是個考驗眼力的活,有面盲癥的人是不用想了…
“還剩下一個保護賞金任務…”
池非遲考慮了一下,決定放棄。
他不擅長保護人,保護也不是他的‘職業傾向’。
再加上…
‘從5月19日開始,持續三天’這是任務描述是要鬧哪樣!
5月19日是哪天?
他要過到那一天才清楚,根本不可能提前準備。
本身接取賞金是很自由的,放棄賞金倒是不用專門說一聲,到時候不去就行了。
拿出手機,把大阪買來的第二張電話卡取下來。
本來他打算留一張電話卡,去警察廳‘送快遞’的時候用,沒想到路上正好遇到宅急便的配送車,不用他冒險跑一趟,這張電話卡也沒能用上。
留著,總有用得到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