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間,原聞人就做出了判斷。
這個家伙是故意這樣攻擊的。他確實有殺了擋路人的想法。
——怎么回事?是將我當做武館的武師了?
原聞人來不及拔槍,只能奮力用雙手去封擋對方的踢擊。但是對方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原聞人的這個義體有知識備用的臨時義體,動作居然追不上意識。原聞人只能心急如焚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在空間中緩慢移動,根本追不上“封阻”的最佳時機。
她勉強有雙手手腕在對方輪胎上一架。但那家伙立刻發動輪胎,輪胎轉動生出一個橫向的力來,踢擊方向改變,撞向原聞人的額頭。
這是足以將腦子打成豆腐腦的一擊。
原聞人竭力向后倒去。這一腳擦過她的額角。原聞人整個人向后橫飛。
羅伯特就在原聞人身后。他伸手架住了原聞人,后退兩步畫滿化解沖擊。老人將原聞人扶起站好,道:“閣下好重的殺性!良家的武者可不會這樣。你是江湖人,還是綠林人?”
——絕對是綠林人沒錯…
原聞人驚魂未定的站在那里。內功入門之后,她對一個人舉手投足透露出的“氣質”有了更深刻的感受,仿佛他人的手腳會“說話”了一樣。她比這些不懂內功、只憑經驗認人的武館武者有更直觀的感受。
這個家伙出招確實是旨在結束對方生命的,但是他本人卻對“殺人”這件事情沒有太大的執著,仿佛剛才悍然出手踢爆人的腦袋,只是順手而為。
這份淡漠的殺性,只在綠林人身上見過。俠客或者鷹犬殺人,不是這樣的。
她擔憂的看了尤基一眼。這個小子剛才被她甩出去,沒有收到直擊,但也摔了個七葷八素。不過好在尤基也見識過幾場戰斗,知道現在情況,所以匍匐身體一點點的場地邊緣挪動。
原聞人再次看向那個來踢館的武者。那個武者頭上有一個優化整體氣動外形的頭冠,后側有一個改變重心的尾巴,雙腿修長不似人類,小腿末端嵌著一對輪胎。
經典的城市巷戰用速度型輕型義體。
原聞人知道,這種義體更適合在平地上爆發與轉向,將輪胎側過來的話,跨越樓梯一類復雜障礙也不是問題。這本是用來在城市內刺殺后快速逃離的設計。江湖中這類義體不算少見。綠林人里,負責在城市內活動的家伙也會準備類似結構的義體。
而在武館武者當中…除了“機動球”一類特殊賽事之外,這種義體就比較少見了。它不是很適合擂臺。
此人正是原條子俠、新天速星博爾術。他只是給義體換了涂裝就突入這城市。
他見到羅伯特,冷笑道:“你就是磁線流槍炮武館的大師范?”他掃了一眼身后的人群:“喝,鋼骨流、B52道、MTB劍術、超相撲…這里好像也不止你們一家的武者啊。”
博爾術站直了身體,道:“想要一起上嗎?”
“你突然在我們幾家武館的頁面上留言,說今日要來踢館,約定的時間幾乎相差無幾。”羅伯特道:“我想這不大符合武林規矩,你也非是良人。所以我將他們幾個也叫來了,只不過是做個保險。如果你仍舊是按照規矩來比武,那么我們自然也是按照規矩來辦事。但是如果你心存不善,是來殺人的,那么也請別怪我們聯手自衛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博爾術以手覆面,大笑道:“武林人…原來你們也是武林人啊…哈哈哈哈…”
這幾乎是變相承認自己不是武館武師了。
原聞人暗道不妙。武館武師的外功水平不錯,但也僅有外功水平不錯。它們的義體規格受到比賽規則的限制,不似江湖人與綠林人那樣隨意。更重要的是,他們也沒有內功。
一個內功稍有成就的綠林人,就可以依靠目擊之術屠殺一群武館武師。
原聞人打定主意,如果這個綠林真的要這么做,那么她非得插手不可。
面對這近似挑釁的話語,羅伯特卻沒有動怒。他緩緩揭去自己頭上的柔性屏幕,道:“隨你怎么想。你們這些不落地的沙塵看我們不順眼,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我們的態度還是那樣。你若是愿意按照武館的規矩來分勝負,我們仍舊愿意按照武館的規則與你比試。”
他那層柔性屏幕實際上是用來保護自己雙眼的。這位槍炮道武者義眼似乎不俗。他的面部沒有任何多余修士,一對義眼就已經占據大半面龐了。但不知為何,這張機械而呆板的臉,配合上那些話語,竟然有一絲絲不怒自威的氣勢。
博爾術歪著頭看了看羅伯特兩眼,道:“好哇,我就是抱著這個目的來的。可以。”他環視四周:“我本來是打算一家家的打過去的,但是,你們既然已經集中到一起了,那正好哇,省了我趕路的能源。來吧,一起上也無妨…”
“并肩子上,不是待客之道。”羅伯特向前一步:“況且我們也不是一個武館的武師。你既然言明踢館,那么自然也要一個武館一個武館的打過去。我們一起上,又成什么體統?”
原聞人低聲道:“大師范,這家伙只怕是個綠林。你與他打,容易翻車…”
羅伯特豎起手臂,阻止原聞人的話:“對不起,客人,這件事與你無關。這畢竟是我們武館的事情。我們武館就是靠著這一點點不違背戴森原則的規矩,才勉強維持了一點點‘樣子’。我不能敗壞它。”
原聞人默然。在這個時代,談“規矩”是一種很危險的事情。戴森原則禁止“人之上的規則”,自定規則來約束人的都是踩線的非法行為。小型宗族一樣的人身依附關系就比較常見了。武館也是類似于科研騎士那種“學徒依附授業者”的形式勉強維系。
就如同科研騎士在以“科學”作為凝聚自身團體的旗幟一樣,武館人也在拼命的尋找能包容自己精神的、屬于團體的東西。
在過去被稱作“文化”的東西。
原聞人知道自己沒法阻止這些武館的武師了。她只能慢慢后退,來到尤基面前。
在整個移動過程當中,她都雙手虛按在槍傷,戒備的看著那個綠林。
而博爾術似乎心有靈犀的看著原聞人。他也是有內功底子的。博爾術也認出來了,這是個俠客。
他伸手,指了指原聞人,道:“俠客?你不錯。我們來打一場?”
“住手!”羅伯特向前跨出一步:“他們是我們武館的客人。你是來找我們的吧”
“為他出頭?開玩笑,你都未必打得過他…”
“這與強弱并無關系。”羅伯特再次向前一步:“若是連客人都保護不好,我們武館還有什么臉面開館授徒呢?”
“有趣…”博爾術晃了晃脖子:“也行。那邊的俠客,等你出這武館一條街,我們再來比過。”
與此同時,原聞人也接到了大師范的傳訊:女士,一會兒我與這個家伙比武的時候,你請從后門離開。
這是順著武館的公共WiFi傳來的。
原聞人道:武師,若是我就這么離開,他或許可以仗著內功屠殺諸位。
羅伯特道:您還帶著一個沒有入門的少年 他沒有再做爭執。作為武館武師,羅伯特不懂內功,所以“順著自家WiFi傳訊”這件事對他來說都要牽扯一部分精力,做不到俠客那樣如充電般自然。
他再次看向博爾術,道:“那么,按照踢館的規矩,你先說個彩頭吧。若是你勝了,你有什么要求?”
這也是“踢館類”比武約定俗成的傳統了。一般來說,“踢館”的事情,是后進的武者為了給自己武館揚名,所以來別的武館挑戰。在這種狀況下,挑戰者指定的“彩頭”,就默認是“敗者宣揚勝利者的大名”。
不過,也有一些“踢館”,涉及武館生態內的各種私人矛盾。這種情況下,“彩頭”就可以換一換。比如“我要你比賽用的那雙腿”,諸如此類。
羅伯特之所有有此一問,是因為博爾術確實不是“一般來說”的那種踢館者。他雖然在武館的主頁上留下了來踢館的消息,但是留言卻沒有提及自身的流派。這就不是“揚名”所能概括的了。
“啊…對哦…”博爾術偏了偏脖子:“我想想看…我現在想要的是情報來著…你們武館啊,對各種三教九流的消息都知道一些,對吧?”
羅伯特道:“不可能與擁有內功的暴徒去比。”
“不…有些消息,不一定會見于網絡之上。如果一個東西,那位‘火神’的殿下都沒有找到,就說明它的情報絕對不在網絡上——我是來碰運氣的。”博爾術立起上半身,拱了拱手:“如果我贏了的話,幫我打聽一下第八武神的傳說。”
第八武神是數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正是眼前這一批武者的鼎盛期。他們露出驚異的表現(比如眼睛閃光)。羅伯特叫道:“我們怎么可能直到第八武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