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知道,世界上確實是有這么一類人,有一種…怎么說呢?大概可以被歸類為“中二病”的情懷。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哪怕是喝醉了之后做出的承諾也一定要做到,根本不管現實。
實際上,法律也有規定,在當事人不具備自主能力,或者一方受到脅迫之類違背自身意愿的情況下,白紙黑字的合同都可以是無效的。
遵守協定、具備契約精神,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部分情況的去履約,只會叫人頭疼。
向山就怕面前這些年輕人有這種毛病,答應了交易之后就一定要完成,完不成的話就會像個強迫癥一樣產生心理問題。
原聞人最快反應過來,道:“啊…當然…既然他會死在這里,那么給他看看功法也是無妨。”
那黑幫武者兀自叫道:“喂!你這草莽不知好歹!若是沒有我們…若是沒有我們,你們哪里有安然逃離的門路?”
向山拎著這個腦袋,低下頭:“你說這個啊,路就在那里,走就行了!”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別逗老子笑了,你這個白癡!”武者尖叫道:“只要我一個小時之內沒有回去,我腦子里的安全路徑地圖,就會變成無意義的數據!你們不會有機會…”
“那就讓它變咯。”向山接過奧柯臨時復制的一份數據,插進這個人頭的腦袋里,然后將它放在地上:“好了,功法也拿到了,安心的去吧。”
“等一下?你是認真的?為什么?殺我對你沒好處吧?停一下!給我停一下!”那武者尖叫道:“我可以告訴你…”
“新得到了功法,就要好好閉關參悟啊!我就不打擾了!”向山一腳抽射,人頭噗通一下,落入水中。
“球進啦!”向山猛然握拳:“舉報黨死了!”
向山明白發生了什么。那些黑幫懷著惡意,將這些俠客的情報送到官府那邊。官府根據長久以來的“本能”或者說“規則”來行動,不帶惡意地來碾碎這些蟲子。而這些家伙的行為,卻是懷著置人于死地的惡意。
非是“為了讓世界更好”的公義,而是僭主的權力根源與幫兇。
他們就是帶著殺人的心思做這件事的。
崔骸剛才還以為這位老前輩只是嚇嚇那個黑幫,頓時嚇了一跳,道:“前輩,這…你真的殺了他?”
“一個熟練掌握了‘將信息上傳官府情報機構’的幫派分子,不殺留著過年?”向山搖搖頭。
“可是…”崔骸道:“他很快就可以…就可以…”
向山搖頭嗤笑:“好了,年輕人,你還是需要學習一個啊。首先,他們不一定有魄力將所有的路徑都舉報了出去,因為這些密道,也是他們維持暗中活動的基礎。明白了嗎?他們確實敢為了利益,將一部分信息送上去。但是,如果這部分利益真的牽涉到他們的根本,他們就不會有那個魄力了。”
崔骸道:“可是…那些路對我們有用,他們比我們更清楚吧?”
“嚯?怎么可能?我都不知道我要走哪一條路,他們怎么知道的?”
“不是,前輩…”崔骸解釋道:“他們比我們更熟悉這里,所有我們有可能用來撤退的路,他們都有可能舉報上去…”
向山搖了搖頭:“還是那句話,我都不知道我要怎么走,他們就跟不可能知道了。”
原聞人最快反應過來:“前輩的意思是…您其實只需要這一份路徑圖,然后亂走一氣,將所有的黑幫都打一遍,這樣他們就不知道是誰、懷著什么樣的目的對他們動手了?”
向山點了點頭,指了指原聞人:“聰明——話說回來,你現在雙腳是無法動彈嗎?”
原聞人點了點頭:“是有一點…”
“那給你個建議,把下半身拆了吧,然后把自己掛在某個同伴身上,偽裝一個掛載物件,或者其他什么。”向山點了點頭:“幫我一個忙,為我護法。我需要一點點時間,讀一讀這個家伙的記憶。”
向山也不管這些青年俠客是否答應,就將那個黑幫武者的記憶接入手腕上的數據接口,然后屏蔽視覺與聽覺信號,開始讀取。
而幾個小輩這才湊到一起,竊竊私語。
奧柯道:“老崔,這位前輩是誰?你們紅石門的高手?”
崔骸搖了搖頭:“不是。這位老前輩和我在半個月之前萍水相逢。當時我和我師妹油盡燈枯,身陷綠林大寨之中。那位老前輩順手將我們救了起來…”
“順手?”紅手A驚嘆道:“武功很高?”
“這…說實話,我沒有親眼目睹這位老前輩演武,但就現在看到的表現來看,確實很高。”
原聞人笑道:“江湖很大,能人異士眾多,高手層出不窮啊。這位老前輩想必是有一個驚天動地的俠名的,就是不知道我們有沒有福分得知了。”
越是內功高手,就越是善于隱藏自己的真名實姓,掩蓋自己的真實情報。這樣的高手可以名動天下,但是這個“名”卻不會輕易與他的真身聯系起來。
就比如說內功的最高境界“圖靈”。
人人都知曉世界上有“圖靈”,人人都知道“圖靈”立于數學境之上,但是卻無人知曉,“圖靈”究竟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
最是名動天下者,也最是無名。
有很多俠客,你聽過他們的俠名,也見過他們的真人。但若是他們自己無意暴露,那么你永遠都無法將“名”與“人”相聯系。
紅手A尚且是少年心性,道:“你們覺得這位老前輩有可能是誰?‘魔方天使’?‘神狩’?還是…”
“他有可能是任何人。”原聞人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他的武功好高。剛才他居然從我們所有人的視線死角里切進來,一招制敵…”
戈弗雷悶悶的說道:“當時我們所有人都覺得這里還算安全,注意力全在對面身上,所以一時不查也是正常的。”
但就算如此,這位老前輩的武功,還是很可怕。
“既然老前輩都這樣建議了,那我也不得不聽從了。”原聞人笑道:“A小弟,你似乎對機械比較在行?我現在行動不便,幫我把下半身給拆解掉吧。保留脊椎和核心部分的防水密封性就可以了。”
紅手A點了點頭,接過原聞人的身體,開始了插接的工作。
很快,眾人身上就多了幾個小包。
而原聞人也將自己縮成了一個掛件的模樣。不過手里還是握著一把短槍。
不多時,向山開口道:“好了,我們大概還有二十分鐘的時間。電容幫稍稍留下了一點緩沖時間,我們得在二十分鐘之內打亂他們的幾個據點才行。跟我走吧。”
說著,他便向內里走去。
奧柯疑惑道:“這么快?”
秘書官明鏡帶領一支小隊回到了美以美大廈,回到了科研騎士團的駐地。
在進入大廈的范圍之后,他就向一位騎士學徒交還了那些部隊的指揮權限。騎士學徒引導那些部隊進入整備區。
而明鏡則踏入電梯,靜靜地等待。
另外又有兩名武官回到了這里,交還了部隊。
但是,還有一名武官,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在回來之前,明鏡就在內網之中確認了這一情報。
明鏡倒是沒有太多悲傷的。他和這些騎士團直屬的武官并不熟悉。他是隸屬于基因庫保衛武裝的勤務官,只不過暫時借調到這里來,服從科研騎士團的指令而已。
啊,比較符合戴森原則精神的說法,應該是“明鏡的效忠對象下達命令,讓明鏡在一段時間之內聽從正式騎士本格爾閣下的命令”。
反正就是這么一回事吧。
他和那些科研騎士的私人武裝力量沒有什么交情。
只是,這個事情,卻難免讓他有種唇亡齒寒的感覺。
很快,一行人就抵達了本格爾閣下的辦公室。
本格爾閣下的辦公室有三千平方米。當然,真正要用的,只有一張桌子與一臺計算機終端。
整個辦公室,實際上是一個巨大的博物館,里面收集了本格爾閣下收藏的文物,都是升華戰爭前后的老物件,里面有一些還能追溯到武祖重開天地之前的舊世代。
男人就站在一塊泥板面前,背負雙手,道:“看起來,我們又失敗了啊。都說說吧,這一次你們都見到了什么?”
沒有回答,因為這幾位武官實際上并沒有見到敵人。
數年之前開始,末那騎士團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似乎有一個內功高手在一旁窺伺。
有種種跡象表明,那位內功高手就存在于這個城市當中,但是卻從來就沒有人知道,那位高手到底在干什么。
最近幾個月的江湖變動,卻是激得那位高手連續行動,這才留下了一些可供追溯的記錄。
但是很快,騎士團就發現,他們抓住的線索,全都指向各種肉雞。那些肉雞在不知不覺之間就擁有了各種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權限,卻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