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基小心翼翼地輸入指令,控制小小的磚塊落下的速度。
這是當代內家修行的第一步——模擬過去一些經典而淺顯的小程序。
黃耦光是這么告訴尤基的。她對尤基展示了幾個靠著“口耳相傳”流傳到現代的經典小游戲——包括“俄羅斯方塊”、“打磚塊”、“打網球”等等。
而尤基現在模仿的,就是其中一款游戲。
忽略美術設計,忽略音樂,忽略掉其他一切問題,只要能夠平穩的將“規則”在這個機器上運行,對于新手來說,就算是了不得的創舉了。
盡管擔心自己的師兄,但是黃耦光大概明白,這個時候還是要讓自己的師兄一個人靜一靜。她打起精神,稍稍指導了一下尤基具體的做法。
幾個小時之后,尤基好不容易寫出一個大概能夠運行的玩意。
雖然第一次運行就直接崩潰了,但是黃耦光卻告訴他,對于一般人而言,這已經很了不起了。在黃耦光的指點下,少年又開始了自己人生第一次的debug。
然后,他終于得到了一個可以運行的東西。
雖然卡卡的。
雖然動不動就崩潰。
但是,這確實是一個新手寫出來的第一個程序。
尤基滿心歡喜地玩了一下,興奮地叫道:“這就算入門了吧?這就是內功的基礎吧?”
黃耦光點了點頭:“嗯…”
“實際還早著呢。”向山用手掌托著一個沉睡的女孩走了過來:“我查了一下。小鬼,你代碼不精、封裝無力、架構松散、debug遲鈍,簡直沒一個操作像樣的。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呢。”
說著,向山就運轉內功一轉,直接輸出一行行代碼,覆蓋在尤基寫的東西上。
一個完整的,可以流暢運行的俄羅斯方塊。
“好好看,好好學。”向山拍了拍尤基的腦袋,然后將手里的小女孩塞到尤基手上。
尤基一驚:“咦?”
小女孩身上最大的變化就是嘴。
原本那個代替了口腔的喇叭被向山摘除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位于舌頭部位的微型發聲器。另外向山打印了下頜骨,重新造了一個口腔,也利用硅膠材料塑造了嘴唇之類的部位。
以基準人強大的抗損傷能力,這些外來物件很快就可以固定在皮肉之上,與生物體磨合在一起。
當然,喉嚨上的喉管依舊保留著。向山造的這個口腔,只是“感覺上”比較貼合人類的先天肉身。
至少比原來那個喇叭口要好很多。
另外,向山也重構了部分面部神經叢,在其中的輸入口接上電信號模擬器,模擬原來肉身的感覺。
人類的大腦始終最適應天然的肉身形態。
如果肉體有缺損,人就會產生“幻痛”一類的不適感。
而完全改造的義體人其實也存在這個問題。
很多人依舊保持基礎的人類形態。
這是最能令大腦感到“自然”與“舒適”的形態。
它最符合人類的本能了。
而在早期,就有很多義體改造者,需要在感覺神經上加裝這種電信號輸出裝置,“欺騙”自己的神經系統,讓大腦以為自己的肉身還是完整的。
只是這種“欺騙”也是有限的。如果自己身體實際上的形態與人形差距過大,那么本能依舊會與認知產生巨大的沖突。
而這種沖突最終的表現,就是直觀的“精神問題”。
只是,這依舊是可以“克服”的事情。
與“索緒爾神域”的訓練一樣,只要方法得當,人類可以跨越這種事情。
越是強大的武者,其義體的功能性就越是明顯,與原生的人類身體結構就差得越遠。
而軍武道的武者,就完全無所謂義體形態了。
向山依稀記得…記得…有一個他忘了名字的軍武道高手,平素就是以一個大腦的形態存在于各個戰艦之間。
只是,這種事對于兒童來說還是太過苛責了。
向山并不覺得小女孩現在就需要那種本領,所以盡可能地還原了肉身的感受。
麻醉劑的勁兒還沒過去,小女孩還沒醒過來。
向山道:“接下來就是崔骸還有你了。現在新的追殺者未必找得到我們的蹤跡。能像現在這樣安穩的機會可不多。接著提升改造率的話,我打算進一步去掉你體內的臟腑,擴大電池的體積,同時減少血液循環系統。另外,你的脊椎也可以考慮特化了。你覺得呢?有哪些項目聽起來就讓你覺得不適嗎?”
尤基搖頭:“師父,其實我覺得一步到位就好了。直接讓我成為一個武者吧…”
向山搖頭:“暫時還沒有必要。”
向山提問的邏輯,實際上是最初幾代義體化改造時,醫師會對每一個接受義體改造的人這么詢問。這也是為了避免義體化改造對人類精神造成壓力。
義體化技術,最初是為了全人類的福祉而開發的。
若是因為義體化技術而導致心理疾病患者激增,那便是與開發者的初衷南轅北轍了。
只是,尤基卻并不這么覺得。
他很小的時候,親生母親就變成了工程機械。
還有很多工人,雖然也有人體的肢體結構一個軀干,兩條腿兩只手,但是比例也與自然人相去甚遠。
在他所接受的文化之中,“自然人”才是“落后”的代名詞。
每一個基準人,都必定會在腦機屏障成型之時接受第一次改造,植入芯片,之后再根據需求進行進一步的改造。
而低改造率的自然人,幾乎都是沒有資源做進一步改造的類型。在這個時代,幾乎沒有義體化改造的人,就連維生都很困難。他們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還要面對相對高昂的生活成本。同重量下,肉體的消耗是大于義體的 漸漸的,純自然人的形象,在這一代人類眼中,就代表了“窮困”、“寒酸”與“落后”。
尤基并不覺得一步到位的改造有什么不妥的。
向山搖搖頭,依舊沒有答應,反而問黃耦光:“你師兄現在怎么樣?我去找他問幾個問題,方便嗎?”
黃耦光小心翼翼地說道:“因為一身武功的事情,師兄好像還很沮喪的。但是…嗯,如果前輩找他談話,他肯定愿意回復的。”
向山點了點頭,徑直走了出去。
由于他依舊掌握著大寨的主服務器,所以自然是知道崔骸在哪。
不過這個時候,他就不好冒然去搭話了——萬一給青年刺激出個好歹來也不好。
他和這兩個少年俠客也不熟,所以自然是要先問一問的。
崔骸現在在大寨的大門口。“亢龍”大寨與Z組織的類似,門口是個停車場。現在這個停車場處處是爆炸痕跡,尸體則胡亂地堆在墻角。
崔骸就坐在門口,似乎在等待剩下歸來的嘍啰。
向山問道:“崔少俠。我問你幾個問題。”
崔骸趕緊站了起來:“前輩有何指教?”
“你的脊骨還剩下七節頸椎和四截胸椎,而你選擇的那根脊骨,則保留了一塊尾椎一塊骶椎、五節腰椎十二節胸椎和五節頸椎。你需不需要我幫你去掉四節胸椎和頸椎?還是說,你想保留較長的脊椎?”
義體人的脊椎節數其實可以不受限制——只要神經接的上就行了。
更長的脊椎,就意味著更多的數據接口。
只是,較長的脊椎,也很限制義體的選擇。
另外,神經信號的傳遞速度依舊不如電路之中電信號的傳遞速度。所以就算能夠擁有更多的接口,尾端的神經反應速度也是有限的。
總得來說,還是看個人的選擇。
崔骸道:“有勞前輩費心了。如果可以的話,還請去掉五節頸椎吧。”
“OK,了解。”向山點了點頭,然后問道:“話說回來,你們紅石門在北極圈,養了‘玉鼎菌’嗎?‘爐鼎菌’和‘存神病毒’呢?又是什么版本的?”
“這…”崔骸愣了一下,道:“前輩,這好像…不大方便吧?”
“玉鼎菌”和“爐鼎菌”本質上都是被改造的酵母菌。
只是,“玉鼎菌”不止細胞核被植入了大量基因片段,還有大量攜帶獨立遺傳信息的細胞器。這種菌類,可以自發合成最重要的“還丹酶”——也就是那種逆轉神經細胞生命周期的特殊酶。
而“爐鼎菌”,則是一種較為穩定,專門用來與“存神病毒”共生的酵母菌。只要經過特殊手段處理,就可以從爐鼎菌中分離出有一定活性的毒株。
這些玩意都是很重要的資源,對“索緒爾神域”的成型有著非常關鍵的作用。
內功剛剛入門的時候,這兩種資源的作用倒不是很明顯。但是越往高深處,內功對大腦的要求就越高,單純的訓練已經不足以讓大腦繼續特化下去了。
必須得有這些藥物的輔助才行。
而若是一個人詢問門派:“你們手里有多少玉鼎菌、爐鼎菌”,就等若是在問:“你們門派有多少戰略儲備”以及“你們門派有多少潛力”。
在崔骸看來,這多少有些…起碼也是個“不禮貌行為”。
向山點了點頭:“現在的江湖門派還有這規矩啊…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