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祟祟的鼠輩!出來!”
老錘一聲暴喝,雙臂已如同弓弩一般擊出。
他剛剛聽到了一個腳步聲。
張先沖和那個綠林的搏斗聲,遠處的槍聲,以及那些收音器、播音器的聲音嚴重干擾了他對場中局勢的把控。
但那個輕微的腳步聲也依舊被他敏銳的意識捕捉到了。
運動員型的武道家并不像某些俠客所想象的那樣,缺乏應變能力。實際上,殘奧會如今并非只有一種規則,而是包括了“不同場地”、“舍棄一種感知”、“對抗全智能熱武器陣地”之類的種種限定規則,基本上模擬了大多數實戰會遇到的情況。
最為著名的武道家多只對“無限制格斗”規則有興趣,但是大部分運動員想要提升自己的季賽積分與排位,還是要在“無限制格斗”之外參與好幾個項目的。
老錘也參與過“無視覺擂臺”。他的生物腦甚至能夠在大部分算法之前,從環境音之中篩查出“武者的腳步”。
來人自然就是向山了。
金屬氣溶膠封了眾人視覺以及雷達,也隔絕了電磁波通訊。而地下埋著的收音器與發聲器有干擾著周圍武者的聽覺。但是那些收音器發聲器都是向山自己布置的,他知道位置,因此可以通過預設的算法來排除干擾。
剛才一系列戰斗,讓他把握住周圍敵人的位置。
向山的聽覺器官并沒有多強,但是他的義眼確實是精良。在這一團暗銀色的氣溶膠之中,他仍舊可以通過一點點光線分辨出敵人的輪廓,然后再結合聽覺器官接受到的信息反推對方的動作。
見自身暴露,他也沒有干擾如何可惜,而是向后滑步,同時舉掌相迎。
向山沒有一上來就用全速,動作不快,老錘聽得風聲飛快變招,用手搭在向山的手腕之上。但是這一下,他明明感覺到了指間壓力感應單元的回饋,肘部與肩部機關的回饋卻仿佛揮打在空處一般,十分違反直覺。
老錘一驚,心中已經明白,這個家伙的外功只在自己之上,右手手指加力握住對方左手手腕,然后想要將對方左手往右手那邊帶,企圖用一手壓對方二臂,而左手則飛快先前探出,想要推對方一把,破壞平衡。
但是他依舊覺得自己右手牽著空氣一樣。要知這種近身糾纏之中,雙方水平相近,那么防守方“化解”的功夫到家,也只能讓進攻一方感覺敵人勁力似有似無。而似這般完全感覺不到勁力的情況,只有一種解釋——雙方水平有明顯差距,防守方已經預料到進攻方的動作,是以提前做出應變,而非臨機反應。
他這勁力方盡,就感覺右手下生出一股新力,反攻而來,將他身子微微抬起。原本推出的左掌落到對方肩膀上。那人肩膀一挺,撞得老錘向后推了半步。
老錘只聽到金屬霧氣之中,那人笑道:“機甲鋼拳?打得好心。”
話音剛落,黛伯拉就已經殺到。她舉起手臂,一刀劈來。這一道之中包含數個變化。向山身子一扭,頭提前偏過。這一刀就在他面前半寸處劈了下去。
向山也因此看到了這把武器的樣子。
“一發穿甲彈么…發射器還是帶刀的。”
剛才黛伯拉那一發穿甲彈擊殺刀客的聲音,他可是聽得清楚。對方身上必然存在一個可以瞬間擊穿厚重裝甲的熱武器,且這個熱武器一次發射的次數有限,裝填麻煩。
在不清楚對方的武器之前,他絕對不會呆在那武器的延長線上。
但現在,他知道了這武器的形制…
老錘驟然暴喝:“小姐快去和張先沖換手!讓我們兩個來對付他!”
只一合,老錘就意識到這個濃霧中的敵人是罕有的兇徒。
張先沖和黛伯拉·趙的水平其實相差不大。但是黛伯拉身份卻是不同。這里只有她擁有“庇護者”的身份。張先沖的“理想”老錘的“前途”都在她身上。客觀上來說,她就是這個小隊里最不能死的人。
老錘的想法很簡單,如果他和黛伯拉一起對抗這個強敵,那他氣勢必然會被壓過一頭——他感性面之中的“欲”會影響他的判斷,讓他不敢放手進攻。這種情緒上的微妙變化會由算法放大,最終影響到攻防的策略組。
這在面對這樣一個強人的時候是很危險的。老錘寧可與張先沖聯手應對這個家伙,而讓小姐去干掉那個綠林悍匪。
從張先沖戰斗的聲音來看,那個綠林悍匪雖然也不弱,但至少不如這個人。
純以武功而論,老錘是整個隊伍里最高的。科研騎士有服從之原則,絕對不會悖逆比專業人士的判斷。黛伯拉瞬間抽身而退,轉身沖向另一個戰團。
而張先沖也聽到了老錘的叫喊,直接舍了羅德來攻擊。
羅德原本被張先沖壓制,得片刻喘息之機,自然是想要后退。但是黛伯拉卻已經趕到,刀光一閃,就斬斷羅德一條蛛腿。
羅德尖叫一聲,呵斥道:“我在這里!”
另有幾道稀疏的腳步聲過來了。
“狂野神話”高手盡出,阿漢一個人自然是攔不過來的。那位槍炮道好手確實狙了好幾個武者。但是仍舊有數人沖過了他的封鎖線,進入戰團之中。
黛伯拉也明白,對于庇護者而言每一個綠林都是敵人。她雙手齊施,接下了新的敵人。
老錘依舊握著向山的手腕。他將自己“聽勁”的本領發揮到極致,配合聽覺之中感應到的情報不斷的配合轉換身形。他仗著自己手臂比對手更長的優勢,想要將敵人控制在對方的攻擊范圍之外、自己的攻擊范圍之內。
須臾之間,張先沖已然殺到。這位前俠客使用的兵刃是兩條鋼锏。
銳器造成殺傷,靠的是侵徹力、貫穿力,對抗的是目標的硬度。而鈍器造成殺傷,靠的是動能,對抗的是目標的結構強度。在自然人的歷史當中,銳器也更適合對抗無甲的目標。而到了義體人的時代,外裝甲讓所有人都相當于“有護甲”的狀態,銳器的殺傷力大大降低。
高周波刃看起來像是刀劍,但是其原理已經與傳統刀劍截然不同——它是將震動的能量集中在極小的面積上,短時間內造成金屬疲勞,從而損傷外裝甲。而且這類武器的制造成本與養護成本均高于鈍器與熱武器。
在江湖俠客之中,鈍器比銳器要流行得多。
張先沖的兩條鋼锏,每條重達一百二十千克,更能釋放高壓電,對于那些絕緣防護不大好的義體,基本能造成擊穿傷害。而張先沖自身锏法亦是非凡,靠著這樣一對锏,已經砸死了不少好手。
只是問題在于,現在他們身處金屬氣溶膠之內,啟動這個電擊能力只會害了自己,是以張先沖現在只能依靠動能迎敵。
向山已經與老錘在這邊轉了數圈,卻是不慌不滿的提起老錘手臂擋向張先沖的鋼锏。
手腕被砸的瞬間,老錘感覺自己傳動部分略微混亂了一下。而這一瞬間的機會,就讓向山脫離控制。
向山步伐如同街舞一般,大搖大擺的向后滑動,瞬間脫離老錘的視野。張先沖虎吼一聲,就往前撲去。老錘唯恐有失,不敢讓張先沖一人迎敵,也循著腳步聲快步走了過去。
更有數名綠林循聲沖了過來。能夠加入戰場的都非庸手——至少張先沖與老錘都很難一招將他們殺死。
一時之間,場面陷入了極致的混亂之中。
張先沖和老錘已然明白現在的問題所在。由于鐵華對電磁波的干擾能力,現代的通訊系統徹底被廢,而“聲音”這種通訊方式所傳遞的信息量又十分不足。
不管是他們這支官府小隊,還是那些綠林都無法完全發揮“人數”帶來的優勢。而混亂的局面又讓他們的力量在一對一中彼此消耗。
這種無數“一對一”構成的亂戰之中,向山實在是太占便宜了。他的單兵力量毫無疑問是場中最強的,而且也不存在“友方單位”,不管身周是誰,都一定是敵人,打就是了。
張先沖與老錘各自打翻了幾個綠林,卻發現根本沒有擺脫困局的方法。他們不敢放任一個精善刺殺的俠客在這種能見度極低的戰場上游走。老錘能夠將他逼出一次,已經是好運了。現下這種嘈雜的環境下,老錘也沒有把握將再來一次。而他若是轉身去殺黛伯拉,這兩人也不一定來得及阻止,因此只能死死將他咬住。
于是,戰場在向山的控制之下,朝著“鐵華”的邊緣走去。
而另一邊,羅德也飛快的后退。
在這短短數分鐘的功夫里,黛伯拉已經斬斷了他兩條腿。他連連呼喝,命令伙伴暫時攔住這個女人,而他則轉過身,離開戰場,欲要從那個洞穴回到大寨之中去。
這幾分鐘下來,他大地也看出來了,那個俠客與這些武者并不是一伙人——這些武者的路數,更接近官府,恐怕也是沖著那個俠客來的。
但這并不能成為“和解”的理由——要知道,這下面就是他們的大寨。而一個綠林大寨被官府知曉了,就只有一個下場。因此羅德就算知曉了這一點,也仍舊要想辦法殺敗面前的敵人。
他要回到大寨內部,借助大寨內的力量來對抗黛伯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