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化改造之后,人類就遠離了“傷殘”的威脅。對人類而言,“傷殘”之所以恐怖,就是因為它會使人不可逆的失去某些原本就具備的功能。
但對于義體人來說,“傷殘”的可怕程度還不如“皮膚出血”,充其量就是“被砸出淤青”的程度。
因為義體是可以簡單更換的。
甚至,只要沒有腦震蕩,那賽博人就連“養傷”都不需要了。
但是相對的,他們卻不能只依靠“食物”就“自愈”了。
他們需要攜帶大量自然界無法生成的零件,來做到隨時替換。
而零件往往需要專業的生產設備才能制造。
這也就意味著,一個義體人背后往往需要一個成熟的技術體系以及相當數量的資源。
當然,自然人想要長期存活,也是需要大量資源的。只不過,自然人可以在生物圈中采集食物,來維持自己的生命。他在大多數地方都能采集到的必要的資源。
而義體人在這方面就困難了一些。你不能指望大自然給你長一個特定規格的齒輪雖然中生代的旋齒鯊以及新生代的伊蘇斯飛虱都演化出了齒輪的結構,但這顯然不能直接拿來當義體,也不能指望大自然給你結出電容雖然理論上可以做到,甚至還有電鰻這種活體細胞電池,但實際上沒有發現這種生物體——而且有也很難直接拿來用。
他們就相當于用工廠內生產資源的勞動、研發機構開發義體的勞動,來抵消掉了“養傷”所需要付出的時間成本。
如果說自然人會被農業限制在土地上,那么義體人就會被工業限制在工廠中。
這方面,擁有完整產業鏈的官府自然是占有優勢的。那些官府的高手,可以毫不在意的使用高性能高精度但易磨損的義體。就比如向山所用的義腿,每次戰斗都有人工肌肉纖維斷裂。而斷裂的數量一旦超過百分之五,其性能就會產生明顯的降低。它就是一種需要不斷更換其中纖維的設計。
為了節省纖維,向山現在就把那雙腿摘了下來,換了一雙備用的。
而回收站小鎮的苦哈哈們用的義體,個個都可以頂十年以上。萊夫、格利亞德的義體雖然沒那么慘,但也是傻大黑粗、易于養護的。
如若向山有俠客方面的同伴,那么他倒是可以通過這些友方來獲得補給。但是他記憶盡失,根本找不到組織,唯一可以信任的,還只有尤基這種入門的學徒。
你總不能指望這個小子給你搞各種武者需要的資源。
所以,“通過載具攜帶”就是唯一的選擇了。
“驢”得是一種全自動的載具,在必要的時候,向山可以離開“驢”與敵人作戰,并在戰斗結束之后,回到“驢”這邊修養。
就算驢被打掉,也只是損失物資,總好過帶著物資束手束腳,結果身死道消。
“這個車斗看起來還行。”向山檢查尤基的作業:“下面輪胎做的還行…嗯,也為腿留下了空間。不錯。”
盡管“輪胎”非常省力,但是那僅限于“平地”。離開了道路之后,輪子的越野能力會被“腿”吊起來打。所以向山雖然在這個車斗上安裝了輪子,但必要的時候,還是會讓這車斗長出腳來,跨越復雜地形。
至于那些腿,自然是從Z組織嘍啰身上來了。
平時就折疊在輪胎內側,當“驢”的義眼檢測到了復雜地形之后,就自動伸出,抬高地盤。
還可以當做備用肢體。
非常方便。
“不過,就是有點窄。”向山打量了車斗一下:“用光伏板做一個可折疊頂棚之后,內部空間就非常有限了。我還打算帶一臺3D打印機呢。”
盡管賽博人被工業束縛在工廠,但“技術”也可以給他們提供解脫之道。
從這種意義上來說,3D打印機倒可以稱之為一種“神器”了。
就如同區塊鏈支撐起了內功、武學的傳承一樣,3D打印機支撐其了俠客對義體的需求。3D打印技術不需要專門為某一種產品設置生產線或鑄造模塊,因此就不需要通過“流水線”與“大量生產”來獲取成本上的優勢。只要有數字模型就可以了。
而有了一臺3D打印機,在擁有這臺打印機自身各個部件的模型,那么它就可以“自我復制”了。
可以說,如果信息流通足夠順暢,那么一臺3D打印機,就足以充當燎原的星火,讓弱者擺脫強者在資源上的鉗制。
“兩臺小的3D打印機,起碼也得拆一臺走。”向山思量道:“這空間…”
尤基嘆了口氣:“師父,如果咱們不能在外面工作的話,那就只能做這么寬了。再寬就有可能走不出地道了。”
向山不允許尤基在外面工作。電焊所引發的強光,很容易就被衛星鎖定。
雖然他們在白天的時候干掉丹尼爾和小愛德華一行人,已經很顯眼了。
但再怎么著也比“更顯眼”要好一點。
自然,Z組織甬道就限制了車斗的大小。
如果條件允許,向山甚至想要做一個三四米高的、五六米寬的巨型卡車,來塞下整個整備車間。
但那顯然做不到。
“然后噴保護色的手段我也傳到你的芯片里了,記得找到正確的噴漆。”向山接著囑咐到。
尤基點了點頭。
檢查了弟子的作業之后,向山再次走向小毒蟲的練功房。
向山原本使用的那一雙義手原屬于刀客隆柯尼的,正被放在整備儀前,進行分解。
這雙義手真正寶貴的地方,在于掌心與指間的高頻振蕩發生器。這個發生器可以產生特定頻率的機械波,造成金屬疲勞,高效的破壞金屬晶體,也可以依靠次聲波引發敵人大腦神經的共振,部分情況也可以用超聲波粉碎生物細胞。
總之,是非常多功能的好東西。
向山打算將這一套系統拆解下來,然后在自己的新義手上重新布局。
畢竟除開這一套發生器,這義手的其他性能就很拉垮了。它太偏向于“握刀”,結構抗性不算強。
至于向山原本在用的義腿,也在加緊休整。但說實話,那種藍色半透明的人造肌肉纖維似乎是較為難得的資源。向山在寨子里收集了一些,但也只夠他多支撐幾戰而已。
但他也找不到更好的義腿了,只能先用著。
水浴鍋還在加熱。再過十來個小時,轉化就可以完成。
“甚好,甚好。”向山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后再次確認了一下時間表。
“第一天,進度良好。‘驢’的升級任務——OK,徒弟還算有點用;頭蓋骨——OK,現在爺又是天庭飽滿的一條好漢;隆柯尼義手拆解——OK。果然這種非定制的義體,交給自動化設備處理就行了。新義體框架——OK,由于3D打印機性能比預想之中更加強大,所以很簡單就完成了任務。現在進度可以稍微提前了;新義體的外裝甲——外裝甲的合金部分已經打造完成,明天可以進行減震以及提供電磁抗性的碳纖維內襯。按照這個速度,新手明天也能上線。”
向山對此滿意的點了點頭。
“然后,接下來三小時的任務,就是‘休息’。”
向山如此想著,逐漸關閉自己大腦與感知系統的直連,設置“某些參數超過閾值時進行喚醒”的程序。
由于向山的身體是義體,所以不需要特地躺下才能休息。他真正需要休息的器官,只有大腦。就算站著睡覺,也不會有肌肉勞損的現象。
在睡著之前,向山的注意力集中在另外一些東西上。
那是小毒蟲最后時刻抓著的硬盤。小毒蟲的記憶告訴他,這是來自于“魔教”的知識。
“魔教”,又是一個陌生的概念。
不可否認,“俠義”這個概念被創造出來的時候,確實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武俠小說”的影響,但是這又不代表你非要把武俠小說里的每一個要素都復刻一遍,對吧?
這種行為,實在是太過有病了一點。
最初的武者,是為了對抗極權者的壓迫,而舉起了“俠義”的旗幟。他應該只是借用了一個已有的文化概念,闡述自己的主張——或者說,借殼上市。
這絕不等于說他要把所有武俠小說的概念都搬到現實。
向山是這么認為的。
他確實很好奇魔教的真面目。
另外,魔教表現出的技術,也很讓他好奇。
如果他沒有想錯的話…那根據小毒蟲與格利亞德記憶得到了線索推測,魔教或許是在探索“改變腦神經結構對人類精神”的影響。
人腦的數學結構“或許”是高于圖靈機的。至于為什么會有這樣數學結構上的非凡性質,這種非凡性質的物理結構是什么樣子,則是一個尚未解答的謎題。
不過,既然大腦有這種特性,那么有人想要從生物體角度入手,尋求更優的改造,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行,現在還不是看那個的時候。”向山還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他現在還處于被官府追蹤的狀態。或許下一刻,就會有追兵將領。所以他必須優先完成“新義體”之類的事項。
新義體只能在這里鑄造,而資料以后有的是時間研究。
“暫時先忍一忍吧。”
向山如此想著,關閉了視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