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問你,這個時代邀人入伙,都是伴隨著殺人的心思來的?”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萊夫·謝列特忍不住嘆了口氣:“看起來咱們是談崩啦!”
向山那句話,是江湖道上的俠客慣常的臺詞。而這句話都說出口了,那就說明,向山是不可能跟他們回去了。
萊夫依舊是將棍子抗在肩膀上。不同的是,他只是將棍子豎著抗在一側肩膀,雙手握著長棍的尾端,隨意的邁步,看似松松散散。
但這正是“大劍劍術”最為經典的起手式。對于這種高手來說,“長棍”就足以揮出“切割”的效果了。若是小視萊夫這看似隨意的行動,只會被揮下的鋼棍一分為二。
SSC流三兵合一棍,本身就包含了三種不同兵刃的變化。而萊夫手中長棍也經過改造,注入了納米顆粒構成的固態金屬流體。這些流體可以根據萊夫創造的電磁場而改變位置,模擬不同武器的不同配重。
幾乎是一瞬間,向山就計算出了萊夫有可能使用的攻擊策略,以及每一種策略的攻擊路線。他緊盯萊夫,計算安全距離,同時手腳并用,緩緩后退。
在義體的出力上,他毫無疑問占劣勢…
——這義體現有的減震設備,一棍命中,大腦就會變成漿糊…
就在這一瞬間,萊夫瞪住眼睛。
微微的紅色光。紅外線的層面上,海量的數據化作電磁波,撞向向山的義眼。而勁爆奎的強悍內功,就附著在這電磁波上,只等義眼將之轉碼,就長驅直入,破壞敵人的驅動芯片。
——贏了!
這一瞬間,萊夫和勁爆奎同時冒出這樣的念頭。
然后,勁爆奎就愣住了。
沒有感覺。
武者的內功不只是代碼。為了能夠在電光石火之間操控內功,俠客還會將具象的感覺與這些代碼設置映射。每一個內功高手都可以用具體的感覺形容內功的流動。
不是“撞上了什么,被阻擋了回來”——這是撞上一般防火墻的時候會生出的感受。但是對面這個家伙,完全不一樣。
他甚至都沒有感覺到防火墻的存在…他更沒有感覺到以后可以運行的東西。
如果不是芯片記錄的上傳數據做不得假,他甚至會覺得自己可能根本就沒有攻擊。
但對面那家伙明顯也是義眼的…就算他也懂內功,有防火墻,能循環小周天,也斷不至于說毫無所感…
——難道上乘的內功,真的可以藏得如此干凈?
就在這一念的功夫里,勁爆奎突然心生感應。在那一瞬間,有額外的數據順著萊夫和他的聯系進入了他的體內…只有短短的一瞬,下載數據突然增加了數Mb。
向山卻是一片渾渾噩噩,一種莫可名狀的感覺襲上心頭。有一段外來的代碼,沒有通過他的編譯。他不知道怎么的,就鬼使神差的重構了這一段義眼剛剛下載的代碼,另做封裝,然后發送回去。
仿佛這一手已經練成了本能一般…
哪怕忘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肯忘記的東西。
如同拔出蘿卜帶出的泥一樣,更多的記憶被連帶喚起。
——喂,兄嘚,我教你三招可好?
——啊…等等,這三招?
——覺得弱?我告訴你啊向山,你要是練成這三招,除非敵人的駭入水平有我的一半,不然你對上誰都不會吃虧。
——我的意思是,上哪找一個水平有你一半的敵人?這三招在我手里,沒法發揮真正的威能吧?
——哼哼,你一輩子也不需要發揮這三招的真正威能啦!屠龍之技嘛…既然如此,就稱它為“屠龍三招”好了!
“屠龍三招”,包括一招快速檢索自身軟體內異常數據的“一屋不掃”,一招不運行外來代碼,直接混淆、封裝再送回可疑數據的“以彼之道”,一招消除自己侵入痕跡的“萬徑人蹤”。
這三招不是法,也不是道。對于那神一般的程序員來說,只是微末伎倆。對著這三招練,也不可能窺得編程之道的絲毫精髓。學得再精,也有其上限,而編程的道,卻是在有限之內趨向于無限的東西。
但這三招“技”之內,卻有超乎技而近乎道的智慧。
向山只是在一次次內功的攻防之中,用腦子記死了三招——就算死了一次,他也仍舊記得這種感覺。
他不記得自己做過多少次類似的事情了。他只知道,自己重新封裝之后,那一段代碼,對于它的編寫者來說就是不可見、不可觸、不可操作的了。
除非對方的內功,還在自己之上。
萊夫對心有所感。剛才那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視野的不對勁。
他丟失了幾幀畫面。
沒有人看到,在攻防的瞬間,向山的瞳孔散開,以紅外線頻段在萊夫的義眼表面投射數個完全不同的二維碼。這幾個二維碼導致萊夫丟失畫面的同時,也啟動了幾個隱藏在當代人常識之中的、存在了二百多年的老后門。
針對尋常“目擊”所做的防護,在這更高段位面前不堪一擊。
原本勁爆奎送出的惡意代碼,在空門大開之后就被塞了回來。
隨后,這一道內力在萊夫芯片之內流轉,再次變化,將自己送入勁爆奎體內。
這是勁爆奎情緒異常的表現。但萊夫不知道勁爆奎為什么會陷入異常。
萊夫:勁爆奎?你搞什么鬼?
勁爆奎過了好幾秒才回復。實際上,在發現自己計算資源在被不斷消耗之后,勁爆奎才意識到對方做了什么。
勁爆奎;對方是個高手,盡快結束戰斗 萊夫不解:為什么?(#困惑)
勁爆奎暴怒了:這是我的指令!他把我的指令注入了我們的義體之中,明白嗎?我們就會像剛才那個什么刀客一樣!明白嗎!白癡!
萊夫:你的指令?快讓它停下!
對面是個高手!高手!我解不了!解不了!勁爆奎憤怒了:我只能用內力護住我們兩個最重要的幾個武道進程,最大限度保證計算資源不被浪費!但是,就算這樣,你也只有一刻鐘的時間!一刻鐘之后,驅動芯片就會因為溫度過高而開始劣化。再過三分鐘,驅動芯片就會被燒毀!我們就會停擺!我們兩個唯一的生路,就是在這一刻鐘之內轟散這混蛋,然后用最后一點時間逃到這些鎮民找不到的地方,等待老大救援!
“我特么的以為你就是個高手咧!”萊夫如此咆哮著,雙手握住鋼棍棍身,由大劍的起手變成長棍的起手,一式仆步摔棍,兩腳碾地,左腿全蹲、右腿伸直將身子壓低,鋼棍帶著義體下壓的力量猛然撞向向山。
如同斷頭臺下落的刀刃。
向山從回憶之中掙脫的時候,他的雙腿就已經帶著他從萊夫的腰間閃過了。
剛才向山太過專注于回憶,所以失了先機。他還沒記起真正的內功。如果是完全狀態下的他,剛才萊夫和勁爆奎在對話的時候,就應該已經被植入多種“蠱”了。
向山落地之前,就調整重心,雙手手掌按向地面,同時左腿蹬擊空氣,在半空之中扭轉了自身的方向,四肢著地面對萊夫。
萊夫上半身翻轉,左手里旋,右手外轉,一招回馬槍已如影而至。他的目標,正是向山頭顱。
哪怕是舊時代的人類,不依靠槍頭也能捅斷旁人肋骨。就算鋼棍不附帶槍頭,這一槍的動能卻是真實不虛。若是被這一下啄中,脆弱的生物腦就會被直接震散。
向山沒有觸覺,但他仍舊能感受到打在自己金屬顱骨上的空氣激波。他雙手猛拍地面,將自己往后一推。萊夫手腕一挫,鋼棍猛烈旋轉,呼嘯而至,第二次突擊。
向山雙腿彈地,第二次后退。此時,長槍槍勢已盡。向山伸出雙手按住鋼棍,準備順著武器攻擊敵人。
然后,天地倒置,
萊夫一棍挑起向山,兩腳碾地,兩腿發力。猛烈的勁從棍上洶涌而至。
——糟…
向山意識到自己似乎犯了某些經驗上的錯誤。他似乎很少以輕型義體挑戰重型義體,同級大戰倒是更多。重型義體比輕型義體的出力大了太多,而輕型義體的質量又是在太小。不管武學如何強大,義體的質量都不會憑空增加。
對于同級義體來說,“踩住對方兵器”確實可以形成控制。但是輕型義體對重型義體是不可能的。
完整狀態的他不會犯下如此錯誤。但是他遺忘了這一點。
向山也不能在空中撒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而不借助矢量噴射器,他也無法在空中借力。身在半空,武者就很難掌握自己的重心,構筑自己的架勢。
而對于賽博武者來說,重力加速度實在是太慢了。在向山落地之前,他的敵人甚至有功夫慢悠悠的對他打一套百裂拳,結結實實的一百下。而向山只會因為架勢被破而無法組織有力防御。
萊夫用盡全身動力,將長棍連帶向山一起往下砸。
“轟”的一聲巨響,煙塵飛揚。裂痕如同爆炸一般在地面上擴張。
沒有俗套的“有煙無傷”定理。萊夫已經揮動長棍,用風壓掃開揚塵。
向山趴在一處房頂上,身體依舊低伏,卻只用左手撐地,右手則背到身后。剛才的撞擊中,向山為了抵消沖擊的動能,不斷用手腳拍擊地面,借力彈起,然后用腳勾住房檐,順勢趴在房頂之上。
這一連串的操作之中,他的右臂受到了沖擊,似乎發生了什么故障。
賽博人不會害怕致殘,但是向山卻害怕自己戰至酣處,手臂突然失靈,導致自己沒有把握住自身重心,所以索性舍了這只手不用。
萊夫將長棍舉過頭頂,狀若瘋魔的劈了下來。空氣尖叫著想從鋼棍前進的路線上逃離,但是鋼棍的速度已經超越了空氣在流體狀態下所能達到的極致。后方的空氣分子撞上前方的空氣分子。如此層層疊疊,形成的激波幾如刀刃。
棍尚未落下,激波就已經在建材上留下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