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和殿,今日熱鬧異常,滇地三十多個部落頭人聚集,加之段、楊、高、董等白人氏族首領,又有鎮南王府長史朱丹臣、司馬李紳,此外還有剛剛到任的云南東道巡撫民政事寇湘,云南西道巡撫民政事溫仲舒,加之同樣剛剛率衛道士團入滇的大衛道士三行,滇地新頭面人物,濟濟一堂。
現今中原衛道士團體蓬勃發展,得到了許多富商巨賈的資助,傳言也到了皇室產業東海百行的大力支持。
不過不管怎么說,中原傳統,教派干政通常都沒什么好下場,是以,不管名氣多么大的大衛道士,便是縣衙議事也根本不可能登堂入室,更莫說廟堂之高遠了。
但在這滇南開府的鎮南王府,畢竟不算真正的行政官署,加之今日議事特殊,是以,三行得以入列。
這令段、楊、高、董等氏族首領都若有所思,至于各土部,倒是無所謂,他們本來就更有信仰,不似白族首領,多崇尚佛教。
陸寧倒是對云南東道巡撫寇湘,及云南西道巡撫溫仲舒多打量了一番。
這就是本朝的“寇溫”了。
寇湘倒真生了個兒子,起名寇準,現今已經十余歲,而且聰慧異常,不過,他最興趣的是明物,廢寢忘食的鉆研,喜歡做各種格物實驗,甚至引起過火災。
這令寇湘很無奈。
陸寧一直關注寇準,對寇準的發展方向也有些無語,看來,今世少了一位政治家,倒可能多一位啟蒙科學家。
而“寇溫”本來是指寇準和這溫仲舒,本朝來說,卻是寇準父親寇湘和溫仲舒了,內閣選拔兩人來云南,是一種巧合,自己隨之朱批認同,就是刻意為之了,本來自己心中有更合適的人選,但看到內閣推薦人物,突然改了主意。
“諸卿,大衛道團準備深入云南西南的蒲甘、阿拉干及南部的撣人國之地,教化愚昧,救濟貧苦,本王也準備資助些銀錢,為這些發下大宏愿的圣人門徒稍盡綿薄,同時,為了他們的安全,諸卿當遣派勇壯跟隨。”
陸寧說話時,大殿內立時鴉雀無聲。
這也是陸寧思考了數天的結果,還是得轉嫁下矛盾。
如果趙匡不走,和趙匡之戰就勢在必行。
偏偏趙匡走得極為干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那么,就給段王叔、高仁溫等找點事情做,無非就是對外擴張。
其實本地南詔時代擴張欲極強,到段氏當權,相對溫和,也是因為有北宋、越南的丁朝后來的李朝威脅,主要放在守成上。
但現今,東北方向和東南方向,川蜀、貴州和嶺南南道(越南)都是大齊疆土,威脅盡去。
西北吐蕃地窮山惡水。
向南和西南擴張,幾乎是必然選擇。
其實便是自己是段氏族人,現今也必然會琢磨向西南擴展領土一事。
而自己來說,便是給三大家族,找些事情做,令他們盡量少琢磨自己的王位。
最好是陷入緬甸和泰國的泥沼,平叛之類,爭斗不休。
隨著時間的推移,其本土之地,卻漸漸中原化。
至于衛道士團要進入的蒲甘和撣人國,就是后世的緬甸和泰國。
撣人其實本來在現今大理國的南部,南詔時期其和南詔爆發戰爭,戰敗后不得不南遷,后來形成中原記載的暹羅國,也就是泰國的起源,撣人就是泰國泰族的先祖。
陸寧的話,說得是中原官話,爾后朱丹臣用本地語翻譯了一通。
不過,鎮南王早有公告,一年之后,羊苴咩城及東西兩道和各州府官署,只用官話溝通,各部頭人,需會說官話,如此方能諸部平和,溝通有序,少許多紛爭。
段氏時也是大力推動中原化,陸寧此舉,一脈相承,只是更有針對性,倒沒人有異議。
“大家隨意議議吧。”陸寧話音落,朱丹臣翻譯完,殿內立時轟一聲,變成了菜市口。
寇湘和溫仲舒對望一眼,臉上不動聲色,心下自嗤之以鼻,瞧不起這些沒有規矩的土蠻。
段子標段王叔嘆氣拂須,心里很是佩服,中原人就是中原人,明明是去侵掠土地,都能說得如此清新脫俗,什么“教化愚昧,救濟貧苦”云云。
而在這一片吵吵嚷嚷中,云南諸部進入西南“解民倒懸”事漸漸議定。
銀安殿側殿,陸寧臉色凝重,現今諸部正集結人馬,自己也剛好想去蒲甘、撣人地、阿拉干等地走一走,卻不想,自己還是將邊地之事想的簡單了。
剛剛得到消息,最西南的乞藍部,不等自己號令就率先起兵,自是想先去拔個頭籌多占些土地,卻不想,在一個叫若開的地方被阿拉干部落伏擊,損失慘重,乞藍部頭人中了毒箭,被搶回來不久,便毒發身亡。
阿拉干,從后世來說,可能就是緬甸的若開族,一直處于割據獨立狀態,并不服從緬甸政府的政令。
而阿拉干西,便是孟加拉人建立的波羅王國,一些阿拉干大部,可能向孟加拉人臣服納貢。
現今波羅王朝雖然不是全盛時期,但領土基本也囊括后世孟加拉地,土地面積和大理國差不多,且處于毗鄰孟加拉灣的三角洲平原上,水塘之國,國力比大理國可能強盛許多。
自己既然已經決定派遣衛道士團進入西南且令大理諸部向西南征伐,當然也就準備在這西南之地經營一番,教化西南,使得后世,不再為西南邊患困擾。
本來聽到一個賣瓜的,將偷瓜的國王打死就能成為新國王,自己對現在西南諸國并不怎么重視,甚至覺得在其領土上花費時間有點浪費。
但乞藍部的慘敗,就好像敲響了警鐘,提醒自己,這片中原王朝從未涉及之地,到了明清版圖擴張盛期,和其各部沖突,基本也未占過什么便宜,而且,一旦在西南發生邊患,中原王朝往往勞民傷財,事倍功半,明甚至只是平貴州一個部落的叛亂,清則和緬甸爆發戰爭,卻無不大量消耗國庫積攢,戰爭勝利還是失敗不說,實際上,先手就已經輸了。
琢磨著,陸寧再次看向了輿圖及手上的東海百行對西南諸國諸部的描述,其實很多都是傳聞,陸寧還是看得很詳細、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