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初升的紅日從一線魚肚白中掙脫而出,一躍而上了藍底的天空,將一抹金燦的日光耀在了寺廟旁的一株小草之上。
照得小草葉尖的一滴夜露晶瑩透亮,啪嗒從葉尖滾落濺濕在棄如煙的一雙黑色長靴之上。
棄如煙抬起腳看了一眼這和自己甚是不搭的精致黑色羊皮長靴不由得皺了皺眉,在她看來,這雙長靴太過于招搖了,就差在上面鑲鉆了。
“這,會不會跟我的身份不太相搭?按道理說,我是你身邊的侍從,怎么能夠穿這么好的長靴?”
棄如煙不由得抬頭疑惑地朝著空靈望去——這家伙難道不知道“低調”兩個字怎么寫嗎?
誰知空靈卻抹了抹鼻尖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道:“這是我屋里最差的一雙長靴了。你要是覺得它太好的話,可以自己去大街之上買一雙。反正…你現在掛著兩撇胡子,估計荒亦塵的那幫蠢手下也未必能將你認出來。”
“奢靡…”
棄如煙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出了寺廟,然后抬頭看了一下天色,凝神問道:“你一般都是晌午時分才回塵落軒?”
“是啊,逛花樓臨走當然要和小姐姐們溫存一下告個別。這個時間點,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空靈攤了攤手,一聳肩,十分自然地說道。
——一點也不以自己逛花樓為恥。
棄如煙白了他一眼,然后低頭思索了片刻,問道:“這個時間點,荒亦塵一般在干什么?”
“他啊,一般在接待從五洲或者六界來的一些貴客在六層吃豪華盛宴。”
空靈雙手撐于胸前,對她的擔憂一覽無遺。
他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放心吧。進了塵落軒,你就見機行事。我呢,會暗中保護你。這個時間點,老爺子一般在書房,我們只顧大搖大擺地進去便是。其他的不用管。”
棄如煙相信他對塵落軒的熟悉程度,她緩緩點了點頭,然后猶豫了片刻,抬眸看向了空靈,輕聲擔憂地問了一句:“你夜里回塵落軒,可有聽到關于寧驚塵的一些消息?”
“果然…還是那個男人讓你牽腸掛肚放心不下…”
空靈的面容之上掠過了一絲不悅和無奈之色,他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她滿是詢問的眼神,還是沒忍住緩緩說道:“蕪歸閣據說一點動靜也沒有。倒是魔界的尊主不知為何帥大批人馬陳兵邊界之處,他本人更是帥兵在前線。昨日夜里一封書信抵達了荒亦塵處,說是要來塵落軒一敘。”
“不過,我覺得很奇怪。這魔尊自從白蕪的事情后便十分厭惡塵落軒和永樂洲。這番陳兵邊界亦不像是來和談的架勢,莫非這其中另有緣由?”
空靈將目光有意落在了棄如煙的身上,見她低頭不做聲只顧著往前走,終于還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壓低了聲音問道:“這魔尊不會是因你而來吧?”
棄如煙早就知道他要問及此事,目光閃爍躲過,然后“啪——”的一聲打落了他的手,煞有介事地道了一句:“二少爺,現在我是你的小廝,在這街上和小廝拉拉扯扯的,你也不怕被別人說了閑話去?”
“好吧。既然你要這么想,那么我也只能…”
空靈無奈一笑,當下捏了個訣。
如昨夜那般,兩人竟然當街便隱身了!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答案了。”
空靈莞爾一笑,居高臨下地逼近了棄如煙,幾步便將她逼到了墻壁之上!
他手從棄如煙的耳旁穿過撐在了墻壁之上,低頭看著她,眼眸一抹捉弄的笑意!
“你應該知道,現在只有我能看到你。而你,打不過我。”
空靈威脅著棄如煙說道。
“這事兒我不是不想告訴二少爺你…”
棄如煙見他這般耽擱時間,心里著急的很,卻亦知道她若不說出實情這家伙怕是會不罷休一直耽擱下去。
“嗯?我倒是很感興趣…”
空靈笑得相當玩味,一直逼近著棄如煙,一絲都沒有打算要放過她的意思。
“算了。就這么跟你說吧。冉冰琛或許是對我有一絲一絲一絲意思…也或者他這次前來確實是為了救我…但是這中間的事情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簡單…”
棄如煙竭力想要解釋清楚她和冉冰琛的關系,卻發現自己解釋了半天卻仍然等于沒說,便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站在了原地,白了自己一眼,道了一句:“好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哦原來如此啊…想不到你這個女人,竟然和我一樣…處處留情。竟回回還是個大人物。嘖嘖,有點欽佩。”
空靈砸吧了幾下嘴抹著唇意味深長地看了棄如煙一眼,然后饒有興趣地又靠近了她,認真地盯著她問道:“那你看看,我怎么樣呢?”
“你?呵。大混蛋一個。”
棄如煙白了他一眼,一把推開了他,然后闊步瀟灑地朝前走去。
“喂!我怎么混蛋了我?你倒是說清楚,你是不是對那個魔尊冉冰琛也有意思啊?”
空靈散了訣,不顧人群異樣的目光跟在棄如煙身后追著問道。
“是的是的!我對誰都有意思行了嗎?你好煩哦…”
棄如煙朝前闊步走著,一點也不想浪費時間。
她朝后擺擺手,一臉無奈,亦是一臉不耐煩之色。
“欸,我說你這女…你這人,怎么這么不懂得知恩圖報?好好禮貌地跟恩公說話是起碼的禮貌懂不懂?”
空靈在她身后一路追著,卻掩飾不住眼中的笑意。
“不懂!你要是老覺得我欠了你的,回頭我找一大群姑娘來伺候你!按你的身份和長相,怕是姑娘能一直從長安街頭排到街尾。不用擔心。”
“…沒有良心。唉…”
某人深深一聲嘆息搖搖頭,只能奮力追了上去。
他們沒有注意到,在一旁攤販旁有一位華貴的男子緩緩轉過了身,朝著棄如煙遠去的身影深深凝望了許久。
朝陽下,陽光燦爛無比,斗笠遮面之下,他絕世的容顏之上掠過了一絲欣慰的笑意。
“還好。沒來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