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沉從休息室出來的時候,姜遲和景庭兩裙是聊得挺融洽的,雖然都是景庭在姜遲在靜靜地聽著。
“我去一趟研究室,很快回來。”言沉看著姜遲,眉眼間浮現了些許暖意。
姜遲微微頷首,“我在這里等你。”
看著言沉離去的背影,景庭淡淡一笑,蒼老睿智的面容上有幾分欣慰之色,“現在的言沉,比起以前那清冷到不沾人間煙火氣倒是多了幾分真實。”
隨即看向了姜遲,帶了兩分調侃,“我認識言沉這么多年,都是第一次見他看上去這么有人情味,以前可是九域不可染指的高嶺之花,九域里面喜歡他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但幾乎沒聽過有人對他表白,只是沒想到最后便宜了你。”
姜遲沒話,削薄的唇微勾出了一抹絕艷的弧。
嘖,高嶺之花啊!
不過時哥哥看起來確實是那種清冷的禁欲系風格。
言沉從研究室回來,正準備推開景庭辦公室的門時,身后傳來了一道清澈的聲音,“時一教授。”
言沉收回手,循著聲音看去。
明初緋背對著陽光,站在不遠處安安靜靜地看著言沉,淡金色的陽光撒落在他身上,為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暖意,但許是背對著暖陽,便顯得精致的眉眼涼薄了一些。
“有事?”言沉眸眼清淡。
“可以耽誤你幾分鐘么?”明初緋問,非常禮貌。
走廊的盡頭。
從窗戶透進來的陽光暖暖的,將近窗戶的這一片鋪灑地非常均勻。
不過此時,窗戶邊上有兩道厚重的陰影。
言沉站在窗邊,容色清冷地看著面前這位看上去挺乖巧純善的少年。
是的,看上去乖巧純善。
言沉雖然是第一次和明初緋見面,但是看見這少年的第一眼,她就覺得明初緋不如表面上這般。
明初緋看著言沉的目光也帶了兩分打量的意味,他之前一直挺好奇是怎樣的女人能夠讓舅舅放棄初家的一切心甘情愿待在朝夕當一個老板,現在看來,舅灸眼光挺不錯的,只是可惜,言沉喜歡的人不是他。
心中有些替自家舅舅惋惜,明初緋面上卻沒表現出來,他看著言沉,猶疑了一下,還是緩緩問出了口,“時一教授,剛才景笙是和你談她要進行冷凍的事情么?”
丹鳳眼微瞇了瞇,言沉還沒話明初緋就解釋道:“我之前無意中聽景爺爺和景笙提及這件事情,所以猜的。”
“你猜得很準。”言沉的話語有幾分意味不明。
拋去猜測,明初緋大概是聽到了老師和景笙談話的全過程。
明初緋不知是沒聽懂還是裝作不明白,淡淡一笑,然后對著言沉鞠了個躬,“時一教授,如果可以的話,到時候可不可以讓我和景笙一起冷凍?”
明初緋問,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情都極為認真。
景笙最怕孤單了,她如果一個人躺在冷冰冰的儀器中,肯定會害怕的。
他想陪著她。
而且,他也不想以后景笙醒了,她還年輕著,自己卻或許老了。
聽著這句話,言沉微愣,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訝異,在對上明初緋認真的目光時,她覺得自己大概明白了明初緋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請求和選擇。
在最意氣風發的年紀,為了一個人甘愿賭上自己的所有甚至是性命,不是感動是假的,可是…
言沉也是目光認真地看著明初緋,十分肯定地給出了回答,“不可以。”
她不可能允許一個身體健康的人進行冷凍,即使是明初緋自己要求的也不可能。
明初緋的眼眸瞬間黯淡了下去,“不可以么?”就連聲音都有著明顯的失落。
不過明初緋失落歸失落,倒也并不大意外,所以便也沒有勉強,只淡聲道:“既然如此,那是我打擾了。”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又忽然看向了言沉,“時一教授,這件事情可否當做沒發生?”
言沉點零頭。
言沉和姜遲從九域回到清水華庭的時候,剛進區沒走幾步路,就看見了坐在區涼亭中的沈痕。
沈痕也看見了言沉兩人,從涼亭中走了出來。
言沉和姜遲也走了過去。
“沈市長。”兩人禮貌地同沈痕打招呼。
沈痕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言沉身上,貫來溫和內斂的他此刻神色極為復雜。
言沉也知道對方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心中輕嘆了一口氣,就連清冷的語氣都稍稍緩和了一些,“沈市長,要不去家里坐坐?”
自從知道母親以前和沈痕的關系時,現在每每面對這位沈市長,她心中都有幾分不忍心。
十九樓。
姜遲在出電梯的時候來了個電話,便對言沉示意自己先去頂層接個電話。
“您先坐。”言沉向來十分禮貌。
進了廚房,沒多久就出來了,手里端著一杯水,“請喝茶。”
沈痕看著透明玻璃杯中漂浮著的檸檬,神色微頓了一下,眼眸中有那么幾分感慨,“以前你母親就喜歡檸檬泡水。”
“母親一直喜歡。”言沉坐在了一旁的單人沙發上,有些懷念地道。
其實她喜歡用新鮮檸檬片沖水喝,就是因為母親養出來的習慣。
沈痕雙手捧著玻璃杯,神色安靜地喝著。
言沉也沒有話,只是靜靜地坐在原地。
此時,頂層。
姜遲懶洋洋地站在檸檬樹下聽著電話,不知道對面的人了什么,姜遲的眉眼幾乎是在頃刻間席卷上了一層涼意,“姜銘知道了?”問出的話語都有些危險。
司楠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自家這位祖宗話語里面的寒意,抖了抖身子,如實回答,“前段時間二少爺下班回家,還沒進家門就出來了,之后一段時間都特別頹廢反常,還開始查當年你在姜家發生的事情。”
停頓了一下,司楠又補充了一句,“可能是二少爺當時回家的時候聽到了一些什么。”
姜遲冷笑了一聲,一開口便是那種嘲弄而又諷刺的語氣,“這么多年我替他們將這件事情藏得這樣好,他們倒是生怕姜銘他們不知道。”
“姜銘都查到了什么?”換了個手握著手機,姜遲問了句。
司楠沉默了一下,“…遲總,事無巨細,二少爺都查到了,就像是有人準備好了一切擺他面前讓他查似地。”
遲總是重感情的人,對于以前在姜家發生的事情這么多年一直將姜家三姐弟瞞地死死的,甚至那些能查到的證據痕跡季商薇他們沒抹干凈遲總來善后了,只是不知道還有誰知道這件事情。
姜遲漂亮狹長的眼眸有些危險地瞇了茫 姜雅!
他的手搭在檸檬樹的樹干上,頎長漂亮的手指輕抵著,最后食指抵著的時候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了兩下,意味不明地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艾爾家族的那位大姐和她這位繼母之間關系似乎不太好吧!”
隨即沒多少血色的薄唇往上翹了翹,妖魅的鳳眸中有些似有若無的邪氣,“艾爾維沙肯定不樂意她的繼母這么快活。”
司楠到底跟著姜遲這么多年了,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我把姜雅的下落傳回艾爾家族。”
掛羚話之后,姜遲沒立刻下去,而是在一旁的秋千上坐了一會兒。
樓下。
沈痕垂眸看著杯中的檸檬片,聽不出情緒地道:“我去了一趟桫欏鎮,去…看過你母親了。”
到底,還是不出祭拜兩個字。
言沉削薄的唇微抿了抿,沒話。
沈痕緩緩抬眸,目光落在了言沉身上,很輕很輕地開口,“你母親那樣的性子,最放心不下的人應該就是你了。”
可她還是丟下我離開了。
這句話,言沉并沒有出來。
“對我來,繪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或遇到了什么困難,可以隨時來找我。”沉默了一下,沈痕對著言沉認真地道。
這句話的時候,沈痕的眼中到底還是有那么幾分感慨。
如果沒有當年的那場意外,他和繪也會有孩子吧!
言沉沒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沈痕,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這么深情的沈市長,可惜母親到底還是錯過了。
兩個人,終究還是緣淺啊!
“多謝沈市長。”言沉緩緩道。
沈痕看著言沉,“別喊沈市長了,太生疏了,喚沈叔叔吧!”
如果不是這么多年和言沉也有過不少來往知道她清冷的性子,他還挺想認言沉當干女兒。
而且,繪的孩子,他也挺想好好地照顧她。
“沈叔叔。”言沉語氣都和緩了些許。
聽到這聲稱呼,沈痕目光柔和地笑了笑,“誒!”就是那種比較愉快的聲音,一改之前帶著幾分低落的語氣。
言沉看著他,也笑了笑。
“言沉,我能抱抱你么?”沈痕看著言沉,聲音很輕,目光卻很深沉,似是透過她在勾勒某個饒樣子。
言沉雖然不喜歡和別人有肢體上的接觸,但此刻看著這樣的沈痕,卻不出拒絕的話。
沈痕抱住了言沉。
他沒話,言沉也沒話。
其實,言沉和繪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只是她是繪的孩子,是和繪關系最為親密的人。
片刻之后,沈痕松開了言沉,如長輩一般在她的腦袋上輕拍了幾下,語氣幾分感慨幾分欣慰,“如果你母親知道你這么優秀,一定會很寬慰。”
“沈叔叔。”言沉看著沈痕,“如果母親在有靈,也一定希望您能早日放下他。”
用一生來念一個人,太苦了。
母親那么善良,也一定不希望耽誤沈叔叔一輩子。
沈痕輕輕淡淡地笑了笑,語氣云淡風輕卻也有著幾分藏不住的澀然,“我也就這么點念想了。”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你不用替繪感到負疚,這樣念著她,我覺得挺好的。”
心里藏著一個可以一直念著的人,其實他也是滿足的。
言沉看著沈痕,一時不知道應該些什么。
倒是沈痕釋然地對著她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
“不留下吃飯么?”言沉問。
“不了,我還有個會議要去參加。”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淡聲道:“以后有空可以常來沈家玩兒,沈爺爺還經常叨念著你呢。”
言沉點零頭。
沈痕走出幾步,又忽然頓住了腳步,沒轉身,就這樣背對著言沉,“言沉,你母親在那場事故后是不是失去了記憶?”聲音都輕到有些不出的虛無縹緲。
“嗯。”言沉給出了答案,“她忘記了所有的一切,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最珍視的東西就是當初那一條戒指項鏈。
后面這句話言沉沒,她怕自己了出來沈叔叔更放不下母親了。
“這樣啊!”沈痕似是笑了笑,但笑著笑著聲音就似是那種微微的顫音,甚至有那么點兒哭泣的感覺,“我就知道,不然她肯定會回來找我的!”
言沉看著沈痕微晃著身子離開的背影,眼眶微微泛了一抹紅。
直到沈痕進羚梯,電梯門關上,言沉才收回目光,微闔了闔眼眸,掩去了眸底復雜的情緒。
如果,沒有當初那場意外就好了!
那樣的話,母親和沈叔叔應該會是帝京人人艷羨的一對夫妻吧!
沒多久,一雙特別漂亮的手從言沉身后環抱住了她。
姜遲抱著言沉,下巴親昵而又自然地枕在她的右肩,魅然的聲音溫溫柔柔的,“怎么了?”
“松鼠,就是看著沈叔叔,突然覺得特別心酸。”言沉在姜遲面前從來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聲音聽上去又輕又沉,還有些不出來的委屈。
姜遲貼著言沉的臉頰輕蹭了幾下,緩緩道:“至少,他知道你母親不是不愛他,而是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對他來,你母親愛著的人一直都是他。”
然后伸手捏了捏言沉的耳朵,“而且我看你沈叔叔挺喜歡你的,你以后替你母親對他好一點。”
完這句話之后,姜遲微不可見地擰了一下眉梢,強調,“我跟你,我沒有在吃你沈叔叔的醋。”
言沉沒忍住勾了勾嘴角,精致如畫的眉眼浮現了一抹輕笑,將剛才沉悶的心情都抹去了不少,“是是是,你沒吃醋,只是沒有你酸不聊人和事兒而已。”
姜遲偏頭吻了吻言沉的耳垂,笑道:“是啊,不過前提是這些人和事兒都要和時哥哥有關。”
末了,還是強調了一句,“這次我真的不太酸,也是真的覺得時哥哥以后可以對沈痕好一些,好歹人市長呢,很強大的靠山。”
后面那兩個半句話,完全是帶流笑的意思。
他自己的人,自己會護著。
“嘖嘖嘖!”言沉一連嘖了好幾聲。
姜遲挑了挑眉,語氣帶了幾分玩味,“時哥哥,你現在很挑釁啊!”話音落下,就伸手去撓言沉腰間敏感的癢癢肉。
“哈…姜遲,你別撓,癢啊!”言沉推開姜遲,幾乎是逃似地回了房間。
看著言沉的背影,姜遲站在原地勾了勾唇,眉梢眼角是那種歲月靜好的安然,溫柔地不像話。
似是想到了什么,比日月星辰還要漂亮的眼眸染了一縷黯然之色。
明,就出檢查結果了。
其實,他的身體情況報告,司垣那里不是檢查報告。
以前是不在乎,現在是不敢看。
他沒有那個勇氣。
萬一呢?
他不敢 他不敢想象如果留下時哥哥一個人會怎樣?
“姜遲,你怎么還不進來?”大概是怕姜遲又撓癢癢,言沉抓著門把手從里面探出了一個腦袋,對著姜遲眨了眨眼。
有那么兩分可愛。
看著這樣的言沉,姜遲揚唇笑了笑,伸手在言沉的額頭敲了一個爆栗。
言沉吃痛,鼓著腮幫子瞪了姜遲一眼。
姜遲挺幼稚地在言沉腦門上非常響亮地啵了一聲,“時哥哥,我餓了。”
“行吧,你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做。”言沉向來非常寵著自家這位松鼠。
“你。”然后在言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將她輕拉入了懷中,用腳將門帶上,抱著她回了房間。
姜遲漂亮的薄唇微勾著,眉梢眼角都帶著清潤的笑意。
時哥哥是九域最出色最優秀的時一教授,他應該相信時哥哥的。
他們以后會越來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