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沉應該是之前就猜到了寧初瑾知道她和寧家的關系,所以并不是很意外,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了幾下,卻沒說話,甚至連表情都依舊是清冷淡然,無波無瀾。
看著這樣的言沉,寧初瑾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你什么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有一段時間了。”
寧初瑾沒問言沉為什么沒和寧家相認,清潤的眸眼靜靜地看著言沉,“這么多年,苦了你了!”
他是知道的,言沉的父親是言盛哲,但這么多年,言盛哲從未盡過當父親的責任,當年言沉離開言家,如果不是沈一瀲將她帶了回去,還不知道會如何。
“沒什么苦不苦的,都過去了。”言沉清冷著眉眼,聽不出情緒地道。
“要跟我回寧家么?你一個人孤苦無依這么多年,我…們都很心疼。”
如果言沉從小是在寧家長大,那肯定也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小公主,而不是一個人,受盡了委屈。
言沉淡淡地笑了笑,“我現在這樣挺好的。”
清清淡淡的一句話,算是拒絕。
她現在是真的很好,前所未有的滿足。
寧初瑾知道言沉會這樣說,言沉性子清冷,一個人生活了這么多年,突然冒出了一個寧家,一時無法接受他并不意外,不然的話,當初她知道自己和寧家的關系也不會全然不做理會。
“其實,你就算是和寧家相認,我們也不會干涉你現在的生活。”他們不會,亦沒這個資格。
見言沉沉默著不說話,寧初瑾再一次輕嘆了一聲,“你放心,我們不會強迫你回到寧家,也不會打擾你,只是,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去見一見爺爺么?”
“爺爺他很想見你,剛才知道你的存在就急著要出院說是向來看看你,不過被我給攔住了。”
聞言,言沉清冽淡然的丹鳳眼微不可查地深沉了些許。
“他…怎么了?”言沉遲疑著問。她雖然對寧家人沒有感情,可是到底是母親的家人,而且,母親以前是寧家千嬌百寵的嬌小姐,她的父親母親以及兩位兄長都對她特別好。
她便當做代母親關心了。
“心肌梗塞,不過也是上了年紀容易出現的老毛病,現在已經沒大礙了。”寧初瑾淡聲解釋。
停頓了一下,寧初瑾再次開口,“就是…我沒有瞞著爺爺姑姑已經去世的事情,他應該挺受打擊的。”將手中的玻璃杯放在桌上,寧初瑾清潤如畫的面容也染了幾分深沉之意,“以前姑姑在世的時候,和爺爺感情最好,當年發生意外爺爺備受打擊,這么多年從未放棄過找她,之前知道姑姑還有一個孩子的時候他以為姑姑還活著,后來…”
寧初瑾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隔著電話,但不難猜出爺爺當時肯定特別難過。
雖然當年的那場意外姑姑活了下來,可是到底還是沒能與家人見上最后一面。
言沉沉默著,細長漂亮的丹鳳眼中輕泛起了一抹波瀾。
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你能給我一點時間么?我過幾天去看看他。”
寧初瑾淡笑著微微頷首,“到時候你給我打電話,我帶你過去。”
言沉點點頭。
然后兩個人互留了聯系方式。
“要留下一起吃飯么?”差不多到飯點了,言沉看向寧初瑾。
寧初瑾搖了搖頭,清冷的嗓音帶了兩分溫柔,“不了,我回去還有點兒事,下次再一起吃飯。”
在離開之前,寧初瑾看著言沉沉默了一會兒,許久,才緩緩道:“言沉,我…可以抱你一下么?”
寧初瑾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是里面的苦澀和無奈深沉濃郁到掩飾不住,還有兩分藏不住的愛戀。
言沉微頓了一下,心中隱約有了猜測,漂亮的眸眼微不可察地瞠了瞠。
她和寧初瑾見面的次數并不多,但似乎,他對自己一直都挺好的。
尤其是現在。
更…明顯了。
不過言沉并沒有點破。畢竟現在她和寧初瑾的關系,這件事情說開只會讓兩個人都尷尬,而且,就算是沒有這層關系,她和寧初瑾也不可能,她喜歡的人就只有小松鼠。
這輩子也就是他一個人!
抬眸看向寧初瑾,長如鴉羽的睫毛也隨著輕輕上翹幾分,很輕很輕地擲出了一個字,“好。”
寧初瑾伸出手,緩緩地將言沉擁入懷中。
就只是簡單地擁著。
甚至寧初瑾手都是非常紳士地輕攬著言沉的肩頭。
心頭卻是一片冰冷。
懷中這人,是他連喜歡都沒資格的人啊!
他可以喜歡任何人,唯獨,不能是言沉。
微微地闔上了眼眸,掩去了眸底深重復雜的情緒。
片刻后,緩緩地松開了言沉,神色已然恢復如常,反而微勾了一下薄唇,“我一直有去你的演奏會現場,古琴彈得非常棒。”
他也是看了微博上的那些事情,才知道,原來青絡就是言沉。
“下次有機會,我可以給你來個現場。”言沉淡笑著回了句。
“好啊,那我可記著了。”寧初瑾微挑著眉梢笑道。
言沉清和淡然地勾了勾唇。
“那我走了。”言罷便轉身離開。
“表哥。”在寧初瑾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言沉忽然開口喊了一聲。
在聽到這聲稱呼時,寧初瑾修長的身影瞬間僵住了,臉色微白。
表哥!
一聲稱呼,界限分明。
眼睛微闔了一下,旋即睜開,轉過身若無其事地對著言沉清淺一笑,“怎么了?”
“下次,你給我講講母親以前的事情吧!”言沉道。
“好。”寧初瑾自然是應下。
寧初瑾打開門,姜遲正蹲在書房邊逗弄小魚干,看見臉色有些蒼白的寧初瑾,將手中的逗貓棒放在了一旁,緩緩站起來身,妖妖嬈嬈的嗓音緩緩響起,“算來,我也應該稱呼你一聲表哥吧!”
寧初瑾沒說話,只是目光涼薄地看著姜遲,絲毫沒有看向言沉時候的柔和。
“那我該喊你什么?姜四小姐。”后面那四個字,幾乎是一字一句,語氣是非常明顯的沉。
“哦,對了,我似乎忘記了告訴你一件事情,”姜遲勾著薄唇,笑地絕魅無雙,“表哥,我不是女孩子,是男人。”
寧初瑾微愣地瞠了瞠眼眸,就這樣一臉震驚地看著姜遲。
男、男人?
姜遲笑得妖嬈極了,左眼眼尾兩點墨色的淚痣給人一種勾魂奪魄的瀲滟絕魅。
他并非是在寧初瑾面前故意炫耀,而是希望寧初瑾能認清自己和小時哥哥之前的關系。
寧初瑾到底不是沒見過大世面的,在原地愣了一會兒便恢復如常,也沒問姜遲這么多年扮作女孩子的緣由,只是依舊微涼著聲線道:“言沉以前孤身一人,但現在背后有整個寧家,就算你是姜家人,也得掂量是否欺負得起!”
“我自認比你們更見不得言沉受委屈。”姜遲對上寧初瑾的目光,輕輕緩緩地說出了一句極為認真的話。
他舍不得小時哥哥受一丁點兒委屈。
“這樣最好。”緩緩地擲出了四個字,寧初瑾越過姜遲直接離開。
看著寧初瑾的背影,言沉似有若無地輕嘆了一口氣。
一只手輕飄飄地搭在了她的肩上,姜遲整個人幾乎就是習慣性地掛了過來,“小時哥哥,人都走了,再說了,他有我好看么?”
幽幽的一句話,醋意橫生。
言沉輕嘖了一聲,勾著嘴角笑道:“就沒你瞎吃不了的醋!”
然后伸手挑起姜遲的下巴,頗為流氣地吹了聲口哨,“來,讓我看看我家小松鼠到底有多好看!”
姜遲也不掙脫,整個下巴抵在言沉的手心,就這樣懶洋洋地看著言沉幽幽地道,“自然是最好看的。”
言沉一連嘖了好幾聲,托著姜遲的下巴裝模作樣地看了好一會兒,“果然是最好看的。”
然后托著下巴的手就伸到了姜遲的臉上,親昵自然地輕捏了幾下,“所以,帝京第一美人兒,要吃飯么?還是說你的美貌可以當飯吃?”后面一句話,就有那么兩分調侃的意味。
姜遲意味不明地看向了言沉,單邊眉梢挑了挑,“我的不可以,但小時哥哥對我來說可以…吃。”
言沉:“…”
使個勁兒在姜遲的臉上揉了揉,直到一片通紅才撒手。
似是怕姜遲報復一般地快步走到了廚房門口,“吃飯了,我做了你喜歡吃的菜。”
姜遲輕嘖著笑了笑,眸底的溫柔和寵溺根本藏不住。
這樣和小時哥哥平平淡淡的日常真好!
每天都能看見她,睜開眼睛看見的人是她,睡前抱在懷里的人還是她。
似是想到了什么,清姣魅然的鳳眸中極快地劃過了一縷暗色。
什么都沒說,笑著進了廚房。
端菜、盛飯。
都是些小日常,但是兩人偶爾目光相撞時輕輕一笑,有著說不出來的溫馨自然。
另一處。
寧家。
薄之卿坐在沙發上,將寧繪和言沉的事情告訴了寧家人。
寧陵宇和寧昳宇兄弟二人知道言沉的存在都挺高興的,畢竟是自己的外甥女,但是當聽到寧繪已經去世的消息,都坐在沙發上沉默著,沒有說話。
他們曾經寶貝了那么些年的小妹,終究還是永遠地離開了。
寧初琰也沉默著,微蹙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寧初珝,則是低頭極為認真地翻著手機。
最后,寧陵宇看向了薄之卿,“初瑾去見言沉了?”
薄之卿點點頭,“應當是,他與言沉關系似乎不錯。”
“既然是小繪的女兒,那便也是寧家人,如果她愿意的話,還是接她會寧家吧!”小繪的孩子,他們定然會好好對待的。
這時,寧初琰微蹙著眉頭開口,“確定是女兒么?”
應該是他所知道的那個言沉吧,可是,他不應該是男孩子么?
怎么嬸嬸說言沉姑姑的孩子是女兒?
說到這里,薄之卿眼中都寫滿了憐惜心疼之色,解釋道:“言沉是女孩子,只是從小被當做男孩子來養。”稍微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小繪應該不會平白無故地讓她扮作男孩子,估計著其中有什么緣由到時候還要去查一下。”
“順便查一下小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這么多年不回家。”寧陵宇緩緩說了句。
得知那位清雋淡漠的少年是女孩子,寧初琰溫潤的面容震驚愕然了許久都仍是寫著難以置信。
言沉竟然是女孩子?
那個還讓他吃了好久醋的安諳口中的沉沉,是女孩子?
她…那點兒像女孩子了?
咋舌了好一會兒,寧初琰才接受了這個表弟變成表妹的事實。
隨即溫潤的眉梢意味不明地挑了挑,不過,言沉和姜遲,一個女扮男裝,一個男扮女裝,還真是巧字成書,天大的緣分!
“是這個言沉么?姜遲的男朋友。”寧初珝在聽到言沉這個名字的時候就覺得熟悉,便一直在翻微博,現在終于翻到了那張言沉和姜遲在一起的圖片,然后遞到了寧陵宇等人的面前。
“男、男朋友?”寧陵宇神色微頓了一下。
“嗯啊!”寧初珝點點頭,湊到了幾人面前,就差沒有手舞足蹈地將那次兩人因為戀情而上熱搜的事情給解釋一遍了,不過也解釋地特別詳細。
從安諳和言沉的緋聞,到姜遲強勢霸道地官宣。
他女朋友是言沉和姜遲的顏粉,每天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巴拉巴拉言沉和姜遲之間的事情,還各種明示暗示言沉有多寵著姜遲。
嘖,人言沉可是女孩子,她是也想學一學言沉來寵著他么?
然后似是想起什么,又將言沉和姜遲官宣結婚的微博給找了出來,“喏,你看,她們都領證了。”
這下,寧家三位大家長都傻眼了。
愣愣地看著,神色都有些難以言說。
言沉是女孩子,所以,是兩個女孩子在一起了?
“咳咳!”寧陵宇以手掩唇輕咳了一聲,“這是言沉那孩子的私事,我們不要過多干涉,那種事情雖然不常見,但也不能因為是小眾就帶有異樣的情緒,再說了,我們也不是老古板,也…沒什么不能接受的。”
“那是那是,言沉喜歡的人,我們肯定也會喜歡的,”薄之卿也道,“而且我見過那兩個孩子了,容貌都沒得說,兩個人感情還特別好。”
幾位大家長都有些不大自在地你說一句我說一句,甚至都商量好了以后要好好對待即將出現在寧家的兩位‘小公舉’。
一位言小公舉,一位姜小公舉。
寧初琰寧初珝:“…”
尤其是這位知道姜遲是男人的寧初琰,嘴角都沒忍住微微地抽搐了幾下。
寧初琰回了房間之后,直接一個電話就給姜遲撥了過去。
“不和你家安諳你儂我儂,怎么想起了給我打電話?”電話一接通,姜遲懶洋洋的嗓音就從里面傳了出來。
寧初琰輕嘖了一聲,“是不是打擾了你和你家小時哥哥?”
“知道打擾就別有事沒事兒給我打電話。”
寧初琰靠在墻上,意味不明地道:“姜遲,你藏得夠深啊!”
他都以為姜遲是真的彎了,還以為他是被壓的那個。
“嗯?”姜遲不太明白地挑了挑眉梢,拖長語調擲出了一個字。
“你家小時哥哥的女孩子身份啊!”
姜遲倒是不意外,他還沒說話,寧初琰輕笑了一聲,然后帶了幾分狹促的玩味聲音緩緩響起,“妹夫,要不,叫聲表哥聽聽?”
嘖,這個身份可真占便宜。
還能讓這位帝京小祖宗喊自己表哥。
這樣一想,寧初琰眉梢挑地更高了,還有幾分幽幽的戲謔和…小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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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呀,好眠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