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京城多了新的談資。
當初說對羅伊人一往情深,除了她寧愿終身不娶的郭四公子,當真做到了他的承諾。
在羅伊人與他和五皇子當著那么多人發生丑事之后,依然不嫌棄羅伊人。
并且親自求了杜神使,愿意承擔責任,娶了羅伊人。
還自愿陪她住在天牢。
“雖說這郭四公子算不上什么良人,但這次還挺有擔當的。”酒樓里,一個男人意有所指的說道,“居然能負責到天牢離去,在下佩服。”
“可不是么,誰能想到呢,那女騙子當時可被多少人看光了,還跟五皇子 嘖嘖嘖,郭四公子真不愧是情種。”
“那女騙子也不知道什么運氣,都這樣了,還有人娶她。
要不是我排不上大理寺天牢的隊,真想現在就過去看看這對苦命鴛鴦。”
“得了吧,你們可別替那兩不要臉的吹了,我表舅的三姨夫的女兒,是在宮里當職的,聽說還是淑妃娘娘宮里的二等宮女,那郭四公子裝的倒是像模像樣,可也沒你們說的那么癡情。”
“趙兄,你這話倒是新鮮,到底怎么回事,說來聽聽?”
“就是,趙兄,這么勁爆的消息怎么能瞞著我們呢?還不趕緊說說。”有人催促道。
就連隔壁幾桌的聽到這里也厚著臉皮湊了過來。
“對,說說嘛。”
趙姓公子立即感覺自己背負著所有人的希望。
立即坐直了身體,“你們都以為,去牢里陪著那女騙子,是周四公子心甘情愿的吧?”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
趙公子一臉得意,“其實啊,那郭四公子倒的確比五皇子多情,之前發生了那種丑事后,還愿意去探望那羅二丫,你們知道的,那羅二丫就是個不擇手段的女人,當下就跟郭公子一陣哭訴,求他救救她。”
“郭四公子架不住她的哀求,腦子一熱,當真就去求了杜神使。
人家杜神使就問他愿不愿意娶了羅二丫,十年后要是他們還恩愛的話,就求陛下恩典赦免羅二丫。”
“我就問你們。這種情況,誰都會問一句,人在天牢里怎么成親的話吧?”
“當然了,事實上不正是在天牢里成親的嗎?”
“咱們正常人這么想,人家郭四公子不這么想啊,還以為神使讓他把人娶回家就行了。”
“讓他直接娶回家還用得著說十年后再赦免的話嗎?”
“誰知道郭四公子腦子什么做的,人家就這么認為了。”
“我估計當時那郭四公子肯定想啊,好歹也是曾經喜歡的人,就算帶個綠帽子,也總比眼睜睜看人在牢里受罪來的強。
再者說了,他那紅顏知己多了去了,娶回家也不影響人家繼續玩不是?
反而羅二丫自己理虧,還不敢管他呢。”
“反正他就這么自以為是的答應了,他腦子有坑,陛下和大人們可不糊涂。
這不直接就把人弄到天牢里成了親,還幫他收拾衣裳被褥什么的,直接把人打包給羅伊人了。”
“聽說啊,剛拜完堂那會兒,他那個臉白的喲,嘖嘖嘖,心里指不定怎么崩潰呢。”
“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想的通了,我還以為他真真是個情圣呢,說的我都想親自去看看他們了,也不知道堂堂國公府的公子哥,在天牢里習慣不習慣。”
“他可是沒犯什么事的,也不知道這在天牢待遇是不是不一樣。”
“得了吧,就算你舍得那二兩銀子,也排不上隊了,我聽說好多當官的家里的子女們,都在大理寺備案呢,想看他們的人多的是,輪到你,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去了。”
“那可不更要趕緊去排隊嗎?二兩銀子省省還是有的,這熱鬧,可不是隨時都有。”
京城百姓掀起又一波天牢探視的。
而郭景元和羅伊人,也正如大家所想的一樣,日子很不好過。
一開始的時候,郭景元為了能出去,還耐著性子和羅伊人說了十年之約。
羅伊人也愿意配合。
可是尋常夫妻還有吵鬧呢。
更何況是他們這種。
郭景元是因為羅伊人才進來的,對她本來就有怨氣。
現在還要失去自由,成天面對一個穿著囚服,渾身惡臭,滿臉都是怨毒的女人。
用不了幾天,曾經的深情如云煙散去,甚至他都快壓不住心里的嫌棄和暴虐了。
而羅伊人也差不多。
雖然一開始恨郭景元蠢,不僅沒把她就出去,自己還搭了進來。
但若是郭景元能時時照顧她,安慰她,陪著她度過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她也會覺得,這個男人不是沒有可取之處的。
至少比秦密那種金玉其外的男人,更有擔當。
可是結果呢,人是進來了,卻沒有按照她想象的情節發展。
郭景元并不是罪犯,他只是陪著她‘住’在這里。
所以她吃的是牢飯,對方吃的是精致到用金盤銀筷的食物。
因為自己囚犯的身份,還不能分給她一點點。
自己三個月才能換一身囚服,被施舍一桶水勉強擦擦身體。
可郭景元不僅可以每日沐浴,每天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是有人專門伺候的。
衣服更是一天一換,還有熏香。
雖然在牢里,熏香也頂什么作用就是了。
她睡的是地板,最多蓋張草席,冬天也就幾塊破棉花。
可是郭景元依然金絲軟枕,被子四季輪換。
連用作被套的布料,都是當年最流行的布匹花色。
因為他們這個牢房的公開性。
國公府半點不敢在吃穿用度上苛刻。
一開始郭景元還不好意思獨自享用這些,但是時間一長,他連看都不想往羅伊人那邊看。
享用起來更是心安理得。
甚至常常會有一種,如果不是她,自己在外面享用這些又該多自在的感覺。
這些都還不算最讓人崩潰的。
郭景元并不是囚犯,所以哪怕他不能出去,還是有人收拾他的排泄物。
基本是他剛用過恭桶,便立即有人收走。
可是羅伊人是囚犯,大理寺天牢的囚犯的恭桶都是十天統一收一次。
郭景元自己弄得再干凈又怎么樣,該臭還得臭。
最讓他受不了的,是羅伊人許久不洗頭,頭上甚至長出了虱子。
羅伊人也知道他對她的嫌棄。
事實上,她也怨恨他。
雖然還要裝恩愛,但是不影響她故意惡心他。
所以郭景元就看到,羅伊人在他面前越來越不注意形象,甚至當著他的面,從頭上扣下虱子,眼睛都不眨的放進嘴里,一口一個咬的嘎嘣響。
郭景元 他對羅伊人更嫌棄。
羅伊人越是這么惡心他,他也越是過得精致講究。
雖然熏香華服什么的在牢里穿沒用,但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時時刻刻提醒他,他不是在坐牢。
他依然還是榮國公府尊貴的四公子。
只要忍下去,總有出去的一天。
喜歡是藏不住的,厭惡更藏不住。
哪怕兩人都在竭力的維持表面的相敬如賓,還是被前來探監的人發現了。
有些之前就和羅伊人和郭景元不對付的,起哄讓兩人給大家表現一下恩愛。
“郭兄,你怎么離你娘子那么遠?”
“聽說當初你哭著求著要娶她,要進來陪著她,現在得償所愿了,還不趕緊把人摟著好好安慰一下,看那小臉黑的,身子骨瘦的。
你成天當著人家吃香喝辣,人家只能吃點剩菜剩飯,你也不知道多安慰安慰。”
“就是啊,我們可是聽說你們恩愛的不得了,專門來見識的,郭兄給我們展示一下你們的夫妻情深嘛,也讓咱們不虛此行不是。”
“瞧嫂子那頭發,比雞窩都還要亂了,郭兄,您要不正好給嫂子梳個妝,嫂子這天天都得見外人,不梳妝怎么行?”
“郭兄,你不會這都不愿意吧,那你趕緊去抱抱嫂子,安慰安慰她總行吧,你這樣杵著不動,很傷嫂子心的。”
“這也不愿意啊?”
“嘖,那看來。郭兄和嫂子也不怎么恩愛嘛。”
“聽說當初你進來的時候可是說好了的,要是和這女騙子不能恩愛十年,可是要和她同罪的。郭兄,您這樣不給面子,不怕陛下和杜小姐知道嗎?”
“郭兄,你現在還有機會哦,只要你過去牽著嫂子的手,抱抱她,我們就相信你們還是恩愛夫妻。”
郭景元 面皮都抽搐了好幾下。
強忍著殺人的沖動和對羅伊人的惡心,過去抱了下她。
那天晚上,他足足洗了一個時辰的澡。
消息一經傳出去,后面跟著要來考驗他們真愛的人越來越多。
直到他被逼著要親羅伊人的時候,終于忍不住吐了。
一旦被人揭穿他們的偽裝。
兩人就算再怎么偽裝也沒用了。
從此以后,探監的人看的熱鬧,從囚犯和權貴公子的假裝恩愛。
到好奇今天兩人又要鬧什么幺蛾子。
是要互相揭短,還是又要說出什么他們從前不知道的秘聞,亦或者會不會打起來。
短短十年間,郭景元在不斷的精神折磨中,看上去老了二十歲不止。
杜若菱過去探視的時候,看到的是郭景元鉛粉都遮不住的一張疲憊暗沉的臉。
整個牢房彌漫著陰郁腐臭的氣息。
羅伊人和郭景元分別躺在牢房的兩邊。
最后這兩年,他們已經吵累了,也不想讓別人看笑話。
所以不管來人再怎么激他們,兩人也只當聽不見,看不到。
“看來,你們還是挺習慣這里的生活的。”杜若菱一開口,原本裝死的羅伊人和郭景元立即翻身爬起來。
羅伊人看著杜若菱一臉怨毒。
郭景元卻是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神使,神使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放過我吧。”
“我跟你道歉,我為當年的事情向你道歉好不好,當年因為我的無知,居然相信羅二丫這個騙子,我都是被她蒙蔽的,求你幫我跟陛下說說,放我出去啊,我真知道錯了。”
這些年,不管是杜若菱還是葉菁菁,其實已經沒有以神使自居了。
不過對于郭景元的稱呼,她并沒有糾正。
本來她就是來看仇人笑話的。
又不是來敘舊的。
稱呼不重要。
羅伊人對郭景元嗤之以鼻。
聲音沙啞的道,“你就是把頭磕破,人家也不會同情你半點,自甘下賤。”
說完,又轉頭看著杜若菱笑的陰毒,“這么多年了,還專門過來看我笑話,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羅伊人話音剛落,就被郭景元一巴掌拍在地上。
“賤人,你配說這句話嗎?你自己問問,這天下誰還能比你更下賤。”
羅伊人一怒,正要嗆回去,杜若菱已經開口。
“我不同情你們,不是很正常的嗎?
你們一個打著報恩的名頭,實際上卻要用毀我清白的方式,逼迫我嫁給一個我看不上的人。
一個自視甚高,自認為自己是天之驕子,誰都想嫁給你,甚至想派人毀了我。
現在的下場,都是你們的報應,我為什么要同情?”
“我現在過得很好,仇人卻生不如死,我不該得意嗎?”
郭景元心虛的發抖,“我我沒有”剩下的話消失在唇齒間。
以對方的身份,要知道他當初的打算,并不難。
他在否認也沒用。
杜若菱卻沒搭理他,看著羅伊人森冷陰狠的目光,微微一笑。
曾經她也想過,見了羅伊人要好好問問她,對她這個‘救命恩人’,是怎么能做到恩將仇報的同時,還能說服自己是在為她好的。
不過如今看到羅伊人的眼神,她覺得沒有必要問了。
不是每個人,天性都是善良的。
沒必要去理解一個神經病的心理。
杜若菱對羅伊人道,“你這么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到現在還沒被逼瘋,是不是以為,若你死了,就能回到你所謂的現實世界?”
面對羅伊人驟然變色的臉,杜若菱搖頭,“那我不妨告訴你,不行呢。”
“就算是死,你也回不去。”
“不,不會的,你怎么知道”
羅伊人眼底終于浮起恐懼,對方知道她的來歷。
還有,她真的回不去了嗎?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回不去就行了。”
“還有”杜若菱轉向郭景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明日就是十年之期,你們并沒有恩愛如初,所以,明天開始,你就正式成為囚犯咯。”
說完之后,杜若菱轉身離開。
徒留羅伊人和郭景元,皆是臉色煞白,一臉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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