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陡然間更沉默了,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響。
古醫生茫然了片刻,看著一滴滴落下的液體和還安安靜靜躺在那里的人。
突然覺得自己真的老了,這里年輕人也有了自己拿主意的魄力。
他一直想卸下的‘重擔’,真的預感到可以卸下時,只剩空蕩蕩的茫然…他為之奉獻了一聲的人和事…正在超過他預期的飛速倒退遠離…
易朗月受不了這樣的沉默,古醫生是他最敬重的老前輩,夏侯執屹是天顧的中流砥柱,前者都曾輝煌到缺一不可。
新舊交替的最后一環不總是和諧的,總有一位在黯然退場:“夏侯總,要不要將少爺和大小姐召回來?”易朗月的聲音很輕,但在安靜的環境里依舊異常清晰。
夏侯執屹聞言緊繃的肌肉慢慢放松下來,不讓顧先生回病房,這是違逆,他承擔的壓力比他想像中大:“不用。”顧先生這里還有風險…
再說…夫人知道少爺和的大小姐會被照顧的很好。
氣氛重新恢復寂靜,除了液體無聲的滴落著,周圍又重新靜止下來。
時間似乎又過去很久。
也可能沒有,走廊里依舊燈火通明,這里的人還保持著剛才的只是。
但又似乎真的過了很久,因為走廊上方的計時器抹平了昨天的數字,距離手術室最近人的點滴也早已經打完,只余顧先生一個人靜靜的在那張床上躺著…
手術室的燈突然滅了。
整個走廊上的人像被同時暗下了開機鍵,同時看向推開的門。
近乎奢華的醫院頂級高級公寓式病房內。
剛剛做完手術的房醫生疲憊的站在病房前,看著病床上插滿儀器的人,神色不容樂觀:“先觀察看看…內俯的修復總是會慢一些,也容易傷及根本,等夫人醒了,還是要以靜養為主…”說完看了房間內旁邊的床位一眼。
專門為人私人定制的病房內,當然不會出現兩個床位的情況,這是臨時加的。
顧君之正躺在上面,安靜的睡著,麻藥過了他應該就能醒來,但他已經被連續注射第三次麻藥了,在現在無人主持大局的情況下也沒有人迫切的讓他醒來。
房醫生的暗示很明顯,會引起夫人情緒波動的人,最好也不要見。
夏侯執屹去沒有接房醫生的話,顧先生只要醒來,一定會見顧夫人,這不是他們能阻止的,所以不必掩耳盜鈴。
至于顧先生是不是要推進觀察室,夏侯執屹覺得不用,自己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如果還沒有達到顧先生自己想要的結果,顧先生醒來后可以用死鄙視他自己了。
夏侯執屹轉頭,吩咐大家可以散了:“手頭上的事不要怠懈,等最后的通知。”夏侯執屹揉揉眉心,比床上躺著的兩個似乎還要沉重…
躺在床上幾天沒動的顧君之,眼瞼動了一下。
溫暖的午后,他突然沒有給任何緩沖的毫無征兆的睜開眼!像是猛然被打開了開關的機器,帶著一些滲人的意味。
嚇的周圍發現情況的不對的人,瞬間安靜下來,一動不敢多動。
床上的人怔怔的還分不清意識海和現實,腦海里都是初北的樣子,她躺在地上,她被救護車帶走,她蒼白的臉色,她幾乎再也流不出一滴血的嘴角…初北,初——
床上人異常著急,他想起來!可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他目光所及的區域被恍惚了一下,似乎窗外陽光大好…
可周圍卻詭異的十分安靜,好像還在一片黑暗中,怎么也喊不應不斷走遠的人,初北要走,初…
顧君之開始呼吸困難,身體直挺!頭不受控制的晃動!突然看到了旁邊安靜躺著的人,和圍繞在她周圍的眾多機器,虛幻仿佛才在她的面容里哐當一聲落回現實,不安到焦躁的心驟然冷靜下來。
還活著…
活著就有希望…
夏侯執屹擺脫詭異的感覺已經沖了過來;護工也找來了醫生。
顧君之的眼睛直直的盯著隔壁床的人,像別人挖出來了一樣,沒有眼瞼沒有轉動的直愣愣的盯著隔壁床上的人,猙獰、恐怖、嚇人——
四五位專家快速包圍了他做檢查。
不管檢查的程序多復雜,都默契的避開了顧先生直直看向顧夫人的視線。
就算有些操作不得不站在他視線的位置,也寧愿姿勢難看些、操作復雜些,也不往視線交匯的地方站,好像會被傳染什么疾病!
夏侯執屹呆呆的站在一旁看著忙碌的眾人,先松了一口氣。不是那位顧先生。
至少說明,身上插著管子,還要舉槍殺顧夫人的慘烈場景不會出現。
但接下來的事情也會很麻煩,不是那位顧先生,預示著現在外面復雜到近乎末世的局面,他要憑一己之力支撐,夏侯執屹緊繃的神經沒有一點緩解的跡象。
助聽器在檢查的過程中,悄悄安回顧先生耳朵里。
傻愣著不停卸下身體力道的顧君之,慢慢的聽到了醫療器械運轉的聲音,他下意識的軟下來,不顧突然扎入肌肉里的針,就要伸手去夠旁邊的她,腦海里不斷閃過她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情形…
夏侯執屹見狀,突然上前一步,聲音很輕:“顧先生放心,夫人正在恢復中…”
六個小時后。
顧君之的床位越過圍繞在她身邊的眾多器械,執著的躺在了伸手就能觸碰到郁初北的位置。
顧君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往日平靜的眼睛里此刻閃爍著淚光,都是他不好…他的錯…
夏侯執屹看到淚光的一瞬,急忙回避了目光。
“她…是不是不太好…”顧君之眼睛癡迷的粘著她,傻愣愣的害怕、恐懼,剛剛恢復到既定數值的數據又有了快速攀升的跡象。
夏侯執屹垂著頭,語氣堅定:“顧先生說笑,房醫生說夫人比您情況要樂觀。”
顧君之苦笑,看都不會看他:“我看得懂周圍這些東西…”
夏侯執屹聞言,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