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聲音嬌嫩又可人憐。
郁初北溫柔的笑著,看著他傻呵呵到沒心沒肺的樣子,不自覺的想到了他的父親。
郁初北捏捏他的眉毛,顧徹和臨陣都像君之多一些,這么說起來,她在基因遺傳上就沒有壓過他啊“你爹啊,果然就是太得天獨厚,天妒英才。”所以老天非要弄死他,迤嬴是膽子小又柔弱,這個是想自殺,就不能讓他好好的過日子。
吳姨悄悄的看了夫人的方向一眼,又移開了目光夫人沒有生氣。吳姨不自覺的松口氣,她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嘆息夫人的胸襟,這一刻,她是真心佩服夫人這份不動聲色。
郁初北抱起臨陣,溫溫柔柔,說出的話帶著三分打趣“你爸爸快回來了,咱們去陪你那個難搞的爸吃飯。”
顧君之坐在餐桌前,看著郁初北將顧臨陣放入兒童餐椅中,將一碗黑色的米糊放入凹槽中,順便給了他一個勺子。
顧君之面無表情,卻直覺反應顧臨陣不會好好吃,這種感覺來自那碗難看的東西本身。
郁初北見他不吃飯盯著顧臨陣的碗,看向他呵呵,想吃嗎?給你也來一碗。
郁初北到底沒有無聊到給他來一碗,因為她有更無聊的事做,她起身。
顧臨陣看媽媽一眼,快速將碗拔出來,叩住,一氣呵成,手法熟練。
顧君之絲毫不意外,但是郁初北沒看見,可一會回來了一定會湊他,但本性上,顧臨陣還可以玩出一手高超的裝無辜本事,比如,仗著年齡太小,暗示一出不小心打翻的茫然無知。
顧臨陣抬頭猛然對上對面諷刺的目光,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但又很機警的默默的低下頭,本能的求生欲告訴自己看不見,看不見。
到底還弱小的智商里,認為逃避等于安全,等于沒有人發現。
郁初北從臥室出來,拿了兩貼眼貼,撕開“黑眼圈,敷一下。”纖細白皙的手指利落的撕開眼貼的包裝。
顧君之嘴角瞬間僵了一下,不敢相信聽到了什么!隨即臉陡然黑了。
“男人也是要保養的。”郁初北像沒有看到,眼貼揭開往他眼睛上貼!
顧臨陣震驚的看著媽媽,她在干什么!對于弱小和弱肉強食的本能靈敏群體,他完全不明白一只兔子挑釁獅子是幾個意思?胖乎乎的手指都忘了伸進黏糊糊的粥里往臉上抹。
顧君之讓她貼了就不是顧君之!心里陡然而生的肅穆企圖震懾她!
郁初北在乎這個嗎!哪個顧君之的人格不想壓制她三分,她生兩個孩子的時候,迤嬴恨不得給她這樣的威壓讓她直接跪了,如今早已經練出免疫力了,也可以說厚臉皮。
郁初北依舊溫溫柔柔的,就像沒有看到獅子亮出的鋒利的爪子“貼一下啦,很明顯的,多影響顏值。”其實他完全沒有黑眼圈,得天獨厚的顏不是說假的,很抗糙!被這樣‘虐待’還能飽滿到發光,郁初北就是以他昨晚睡了兩個小時的事實,提醒他。
顧君之冷著臉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越來越冷…
“哇——”響亮的哭聲瞬間在兩人間響起,高了八個度的哭聲直戳大人的腦門,能將人煩死。
郁初北眼貼也不貼了,看向顧二,下意識的收了惡作劇顧君之的力道,手里的眼貼頓時被他拍在餐桌上‘惡狠狠’的看向顧臨陣“你還有臉哭,你看看你把飯灑什么樣了。”
郁初北瞪著心肝寶貝,繞過桌子,為他擦手,擦衣襟,順便喋喋不休的數落他。
恨不得將他從人格到靈魂通通數落一遍,讓他明白,他做了什么人神共憤的事,而她竟然還大度的原諒他,降尊紆貴的為他擦他的小爪子是多么的感天動地。
顧臨陣水汪汪的眼睛卻沒有先看他‘感天動地’的母親,而是先看最恐怖的那一個。
顧君之隨著眼貼離開,眼底凌然的情緒已經淡去,安靜的喝著眼前的粥。
顧臨陣本能的松口氣,剛剛,好害怕,他要對弱小的媽媽做什么,轉移強大父親怒意的結果是,尚且更弱小的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媽媽換了一碗新粥,企圖‘溫柔誘哄,變著花樣’將粥送入他嘴里。
但他不想吃,不要吃,好難吃,劃嗓子。
郁初北耐心耗盡,將放在腿上的方巾抓起來狠狠拍在桌子上“不餓是不是!我看就是餓的不夠!吳姨!吳姨——”
顧君之看著眼前無聊的鬧劇,安安靜靜的喝著牛奶,像一個世外看客,而其中,只有一個人覺得都是真心實意。
吳姨很快進來“夫人。”
郁初北臉色很不好看“今天餐桌上既然是粗糧粥,說明他早上就不該喝奶。”
吳姨立即垂下頭,一句話不敢說,她年紀大了,有些老人的錯誤她也忍不住就會觸底線,看到二少爺不喜歡吃粗糧,她就心軟,想著先墊補一點,她晚一會再喂。
誰知道夫人會抱了二少爺過來吃飯,夫人一般都是抱大少爺的,因為大少爺聽話,不會打擾顧先生清凈,可夫人偏偏抱了二少爺…
郁初北見吳姨這樣,也是無奈,誰不想把最好的給孩子,但…這些都是次要的,科不科學放一邊,重要的難道不是,這是你們定下來的規矩嗎!什么是規矩!“這就是你們顧家所謂的驕傲!”
吳姨像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做不到,就別擺在臺面上給我看!難道是震懾我沒有見識才定的嗎!”
顧臨陣莫名有種…他媽完全沒有看上去那么無害的感覺…
顧君之看向顧二無知,這個‘沒有存在感的女人’能讓主意識為她生為她死,你當她無害?未免過于自負!
顧臨陣見狀,漂亮的眼睛里瞬間涌上無數淚霧,嬌嫩嫩的嗓音里帶著,看到大人發脾氣后弱小者對‘強大’者的卑躬屈膝“媽媽,吃…吃…”我聽話,我吃,你不要生氣,不要不喜歡我,我吃的,我可以非常非常乖…
為了你…
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完全彌補了幼兒語言表達上的不足,祈求又可人憐。
郁初北看見了,瞬間卸了全身的脾氣,心疼的將自家寶貝從餐椅里抱出來,摟在懷里哄“不哭,不哭,我們二寶不喜歡吃就不吃了,什么難吃的東西也往我們二車口里塞。”心疼死她了,這么小就這么可憐,他還是個孩子啊,何必這樣逼他成長。
莫名的火氣當然就不能再沖著自家哭的楚楚可憐的心肝寶貝去,只能發給下面不懂事的人“誰定的這個破餐規!吃什么不是吃!”又轉頭一口一個心肝寶貝,媽媽心肺的開始哄哭著的二車。
顧臨陣憑借幼小生靈在大自然中生存時求生的本能反應,趴在媽媽肩頭,挑釁的目光,看了對面強大者一眼,胖乎乎的小手臂有力的摟住媽媽的脖頸她當然弱小,我才是勝利者!
他像騙取了狼群母族憐愛的豺狗幼崽,以勝利者的姿態看著那些明明才是血親的狼族幼崽,因為他被餓死的得意!
幼生者——尤其強大的幼生者,帶著叢林法則中本能的殘忍!
顧君之的手掌猛然拍向桌面!
巨大的聲音,嚇的顧臨陣剛剛得意的臉,像遭受到了巨大的危險,瞬間縮回母親的懷抱,瑟瑟發抖,惶恐不安,他才剛剛向世界展示獠牙,就被一拳擊中胸口,失了鋒銳。
郁初北看眼顧君之,想說你發生瘋,嚇到他了!
但最終沒有說,口中過分寵溺的話也停了,只是默默的拍著孩子的背,已經不再沒原則的說一些不合適的話,畢竟…顧君之很小的時候也是這么過來的…
更何況顧君之可能比他的兩個孩子腸胃更弱,在吃上忌諱更多,他都一一做到了,他比顧臨陣承受的更多,身體上的不適,和家人的厭棄…
顧臨陣在他面前,的確沒什么好可憐的,至少他們的腸胃只是正常性的養護。
顧臨陣比媽媽能察覺的更多,但他太小,隱隱能感覺到好像又抓不住,他生氣了,不是單純的因為他的挑釁,只是再多的可能,現在也只能被儲存在記憶里,等著他再大一點,翻出來看,才能理解。
顧臨陣依賴的靠在媽媽肩膀上,小臉埋的深深的,再不敢看他,覺得如果不是有這個懷抱,那個人會直接扼殺他的存在。
這是直覺,所以顧臨陣更瘋狂的要往媽媽懷里縮。
郁初北滿滿的心疼,可對上連食物的溫度都要把控到苛刻的顧君之,到底沒有為兒子‘伸張正義’。
畢竟在她這里,有那么一點誰更可憐誰有理,明顯大的那個更可憐,她懷里這個至少有爸有媽,還能挑三揀四“好了,不撒嬌了,乖。”
吳姨冷汗都要下來了,窒息的壓力讓她背脊僵直,她到底不如高總他們身手好,如果顧先生動手,她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幸好…幸好沒有…
郁初北出門的時候才想起自己的眼貼,跟在顧君之身后,又殷切的從包里拿出兩個“你貼不貼啊,效果真的很好的,滋潤又補水,還免洗,用一個,保證你以后愛上你的顏。”
易朗月跟在兩人身后,不聽不看,像個空氣。
顧君之揮開她靠過來的手。
郁初北又鍥而不舍的湊上去“真的很好,在車上貼啊,貼一下也不會損了你威猛高大的形象,易設你說是不是。”
顧君之冷漠的揮開她的手。
易朗月低著頭,當沒聽見,他又不是夫人,他趕回一句,顧先生放在袖子的弩箭就能對上他腦袋。
郁初北盡管沒人附和,依舊極力推銷“真的很好用的。”整個人趴在椅背上,用手攔住副駕駛上的顧君之的脖子,就要往他眼上貼。
司機像死了一樣,恨不得升起自己和副駕駛位置上的擋板。
顧君之將她的手壓在椅背上,手腕輕松翻轉!
“疼,疼,疼!”郁初北無語,為了一個眼貼一言不合就動手!“不貼了…”
顧君之松開手,按下按鈕,隔絕了前面和后面的視線。
目不斜視的司機嘴角抽了抽,他也好想升一下。
郁初北見狀,順手把眼貼貼自己眼睛上,并不在意被拒絕,不過就是怕他覺得悶,覺得無聊,覺得世界不美好,哄著他說話而已。
郁初北一個人躺在整排后座上,頭下枕著枕頭,想到他…一個人…孤獨的長大,郁初北就覺得他即便惡劣一點,也應該讓著他!
郁初北再次鄙視一遍自己日了天的圣母體質,干脆閉目養神,發揮眼貼的作用。
前排座位沉默的可怕,沉默矜持的是向來如此的顧先生;怕的是司機。
夏侯執屹收到一早傳回來的走廊監控和車內監控,猛然有種自己胡謅到某個重點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