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秋陽落在身上還算溫暖,若處于陰影處,難免生出一絲涼意。
江慕棠此時看著面前的兩人,自家小堂妹尚且還知道忐忑,而某人則是一臉坦蕩無畏,他說得話不無道理,他們是正常交往,本無可厚非,只是你自己私下干了些什么,你心里沒點數嗎?
四伯眼皮底下,跟他閨女過夜同住,還這么有恃無恐。
他是真不知道他們家四伯是什么樣的人嗎?
就在江慕棠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不遠處傳來腳步聲,緊跟著小九探頭過來,“吃飯了,怎么都在這里啊?”
“馬上就來。”江慕棠深深看了眼嚴遲,轉身朝屋內走。
江軟心底還害怕著,嚴遲卻說道,“放心吧,他不會告訴你家人的。”
“你怎么知道?”
“他若是想說,就不會幫我們把風了。”
江慕棠本就不是嘴碎的人,這種事肯定還得江軟自己和父母長輩說更合適,他本就不便開口,所以這次過來,原本只是想給他們提個醒,所以用餐過程中,他一直在醞釀著。
“小遲,你什么時候回南江?最近關于傅家那小三爺和京小姐戀情的事,可是鬧得沸沸揚揚啊,這都公開戀愛了,是不是好事將近了啊。”司嶼山笑道,“那你這個做舅舅的,怕是要在京城多留一段時間了。”
“欽原的事,我姐和姐夫會處理,不需要我操什么心。”嚴遲口中的欽原,便是他姐姐家的外甥傅欽原,比他小不了多少,“我可能過兩天就要回南江了。”
“準備什么時候走?”司嶼山追問,“要是時間合適,你可以和我們家軟軟一塊兒。”
江軟心臟突突一跳,而江慕棠頭疼得更厲害了。
最可怕的是,江承嗣開始助攻了。
“是啊,如果時間差不多,你們可以一起走。”
“爸——”江軟皺眉,似乎還頗不情愿。
“反正你小嚴叔叔也要回去,你也要返校,有他照顧你,我心里還安心,要不然每次你一個人坐飛機回南江,我這心里總有些不踏實。”江承嗣直言。
“我都來回做了那么多次飛機,有什么不踏實的。”江軟低頭戳著碗里的米飯。
江慕棠隱隱開始腦殼疼,可江承嗣繼續說道:
“你一個女孩子去那么遠地方讀書,我怎么可能放心,嚴遲啊,以后在南江,你要是有空,幫我多照顧她一下。”
“以前讓她去找你,這丫頭總不好意思,現在也算是認識了,回頭啊,你們交換一下電話,方便聯系。”
“我就這一個女兒,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地,你幫我多照顧她一點,等你來京城,四哥請你吃飯。”
江承嗣是真的沒想那么多,嚴家在南江有權有勢,有嚴遲照應著,自然是很好的。
大概江軟都沒想到,他爸居然會有這樣的騷操作,“爸,我都是大人了,真的不用麻煩別人…”
這話都沒說完,就被江承嗣一眼給瞪了回去。
嚴遲倒是點頭應了聲,“我會照顧她的,您放心。”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讀不出任何情緒,不過嚴家人重信守諾,有他這句話,江承嗣也就放心了,“那以后軟軟的事,可能就要多多麻煩你了,來,我敬你一杯,你開車就別喝酒了,喝點飲料就行。”
“該是我敬您。”嚴遲起身。
“那軟軟就拜托你了。”
然后眾目睽睽之下…
江承嗣頗為鄭重得把女兒托付給了嚴遲。
江慕棠低頭捏了捏眉心,要瘋了。
他們家四伯做生意、玩車的時候,明明很精明啊,怎么突然就犯了蠢。
江軟怎么都沒想到,事情發展到后面,直接變成,她與嚴遲要一起回南江,并且還是在她家人首肯同意的情況下。
好似生怕嚴遲反悔一樣,江承嗣問了他的個人信息,就連機票都幫兩人訂購好了,同排鄰座。
反正江慕棠是被自家四伯這頓騷操作給驚呆了。
江軟是學生,回校時間比較固定,嚴遲要隨著她的時間走,在司家也沒久留,京城分公司還有許多工作要處理,并未在司家逗留太久,吃了午飯就匆匆離開。
送走了嚴遲,江承嗣還在叮囑江軟:
“你和嚴遲一起回京,也要注意點,我讓他照顧你,你也別給人添麻煩,如果遇到不能解決的事,你再找他…”
江軟悶聲應著,那小表情,似乎對父親的安排很不滿意。
其實江軟是被父親的操作給驚著了…
她和嚴遲在熱戀期,自然巴不得天天膩歪在一起,兩人如今都是在創造機會能在一起多待一會兒,結果他爸就把機會送到了她面前。
“四伯…”江慕棠忽然開口,江軟心臟瞬時提到了嗓子眼。
“有事?”江承嗣對于自己今天的安排和托付,還是挺滿意的。
嚴遲這孩子,老成穩重,嚴家人做事素來又極為靠譜,江承嗣覺得,給自己女兒找了個極好的靠山和依仗。
“你就這么信任嚴遲?”
“嚴望川養出來的孩子,不會差的,況且這孩子我從小就認識。”江承嗣還在低頭打量著嚴遲送的簽名頭盔,拿人手短,他此時覺得嚴遲就是最好的。
大抵是小時候被江溫言、江慕棠折騰多了,他甚至覺得距離產生美,嚴遲比他這幾個侄子都優秀。
“以前就認識,也沒見他來看過您,您不覺得無事獻殷勤有點古怪嗎?”
嚴遲每年都會往返京城和南江,確實從未來過司家。
江承嗣這人吧,有時想法也單純些,況且嚴遲在他眼里,其實和孩子差不多,自小就認識的人,也不會把人想得太壞,他居然開始給嚴遲找理由:
“這也正常,我們是和他父親熟,與他關系本就一般,你看軟軟去南江,不也不好意思去嚴家拜訪嗎?都是一樣的。”
“四伯,可他…”
“這頭盔真不錯,就是上面有簽名,不太好擦拭清洗,不過收藏也沒大問題。”江承嗣瞧見和車子相關的事,哪里還顧得上江慕棠。
江軟坐在邊上,暗自竊喜,悶聲不語。
江慕棠原本想著,是不是自己說得還不夠明白,所以四伯體會不到,當他回家時,瞧見自己父親正在給烏龜喂食,“爸。”
“今天怎么突然跑去司家了。”江錦上捏著小蝦干,正在逗弄著萬歲爺。
“就是路過。”江慕棠心底有些挫敗,說話也似乎提不起勁兒。
江錦上可不是江承嗣,將蝦干喂給萬歲爺,扯了濕紙巾擦了擦手,看向江慕棠,“說吧,出什么事了?”
“沒什么事。”
“到底怎么了?”江錦上可不好忽悠,況且他很少見到自己兒子這般模樣。
“就是在四伯家碰見了一個人,覺得他很優秀,知道人外有人,自己要更加努力才行。”江慕棠隨意找了個理由。
“誰?”在江錦上眼底,肯定覺得自己兒子最好。
“嚴遲。”
江錦上皺了皺眉,“上次就聽你四伯說,中秋去他們家送禮了,他怎么又去了?”
“不清楚。”江慕棠只是一笑。
“他們兩家是有什么合作?沒有一點消息啊,如果不是,他最近去司家有些頻繁了…”江氏與嚴家沒有合作關系,不過商場上,總是了解一些情況的。
這嚴家自己搞珠寶設計,在自己領域差不多是壟斷地位,所以極少參加什么商業活動,加上嚴家父子的性子,更不會費心去經營維系各種關系。
嚴遲姐姐在京城,他平時來往京城,也沒見他來過司家。
如今短短數天內,兩次前往司家,中秋那次還好說,過節送禮,可是今天呢…
江慕棠瞧見自己父親的神色,忍不住眉頭直皺,他爸是真的一點蛛絲馬跡,就能延展推理出許多東西,而四伯…
自己都暗示得那么明顯了,他居然還無動于衷。
真是豬隊友,帶不動啊。
這以后江軟回了南江學校,山長水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是四伯如今親手把女兒送了出去,這以后兩人戀情曝光,他怕是更要瘋了。
話分兩頭,嚴遲也沒想到,一切得來如此不費功夫,從分公司拿了一堆文件回家處理。
剛推門進入書房,就瞧見一人正臨桌而站,手中握著一支小葉楨楠毛筆,垂頭抄錄佛經,瞧著有人推門而入,將筆下一個字寫完,才抬頭睨了他一眼。
身姿挺直,如松俊爽。
香爐濾煙,一室檀香,桌上放著一臺老舊的留聲機,正咿咿呀呀放著戲曲,嚴遲不愛戲,也聽不出什么門道。
這人就是嚴遲的姐夫,京城傅家的三爺——
傅沉。
“姐夫。”嚴遲低低喚了他一聲,“不知道你在,我去樓上書房。”
“我還有幾個字就寫完了,你等我一下。”
嚴遲把文件放在桌上,看了他筆下的瘦金小字,寫毛筆字是需要時間錘煉的,嚴遲是不會寫的。
“還在放假,你怎么想起處理工作了。”傅沉將抄錄好的佛經擱在一邊晾干墨跡,抬手關掉留聲機。
“過兩日要回南江,想抓緊把工作處理完。”
傅沉看了他一眼,“你最近有些奇怪…總是不著家,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是處理工作的,你最近身上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處對象了嗎?”
嚴遲的反常,眾人都看在眼里,尤其是那日看比賽,他特意拿了兩張門票。
嚴遲只是一笑,卻沒否認,“姐夫,其實我…”
“你的事不用告訴我,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就行。”
傅沉最近煩得很,兒子居然挖墻腳挖到他好友的閨女身上了,他現在都沒臉見好友,要是以后提親該怎么面對好友,心里發愁,今日也是抄佛經靜靜心,所以嚴遲的事,他根本不想知道,也不想多問。
“你處理工作吧,我先出去了。”某人說完就走了。
反正嚴遲就算是處對象,他只是個做姐夫的,能做的事也有限,再者說,京家又沒第二個閨女,傅沉此時心底想著,他只要不從身邊熟人下手,一切都好辦。
別學他兒子,專挑窩邊草啃。
嚴遲回南江,素來都是獨行獨往,他過來時,就沒通知姐姐一家人,離開時也是如此,免得他姐再演一出十八相送,他不喜歡這種。
所以江承嗣一家送江軟去機場,發現嚴遲獨身一人,他畢竟年紀也不大,還覺得他獨自一人,挺可憐。
他們哪里知道,嚴遲與江軟進了安檢,離開他們的視線后…
兩人的手就扣在了一起。
江軟原本還有些忐忑,扭頭看了眼,確定外面的父母看不到,便樂顛顛得攥緊嚴遲的手,牽著手前往候機區。
江承嗣還在感嘆嚴遲這孩子也不容易啊,可人家…
出門一趟,帶回個女朋友,心底可是高興得緊。
最主要的是,這女朋友,還是未來岳父親手交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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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遲: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軟軟的。
江慕棠:豬隊友,帶不動啊,帶不動。
江小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