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名單?
所有人都清楚,江兆林就只有江時亦這么一個指望,他此時所掙得的一切,肯定都屬于他,可惜他久別離京,常年在外,回家這段時間,江兆林但凡應酬交際,全都帶著他。
就是為了日后把自己的一切交托給他。
而他唯一的指望,居然…
背后給了他一刀!
這一擊的威力,比江錦上的更狠。
至親之人,橫刀相向,抵著他的脊梁骨,將他最后的一點底牌和籌碼,釜底抽薪,散得干干凈凈…
江兆林伸手按著胸口,心臟驟縮著,疼得厲害。
錐心之痛,大抵如此了。
“時亦?”老太太捏著紙,上面有很多名字,除卻他們公司的,甚至還有江兆林在其他公司安插得所謂內應。
“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江時亦的聲音,本就是少有的低沉,此時更是壓得極低。
“這些東西,本就不屬于我們。”
江錦上與他私交甚少,因為大堂哥過世,他便出了國,那時候他年紀不算大,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醫院,江時亦偶爾回去醫院探望,匆匆過來,也說不上幾句話。
江時亦做完這些,轉身走到江兆林面前,“爸,該走了,再不回去,母親和妹妹…”
盛怒之下,江兆林抬臂,直接給了他一記掌摑。
力道重得讓人心驚。
“大逆不道的東西,吃里扒外,你居然也學著江承嗣那混賬玩意兒,幫著外人對付我,江時亦,這么多年,我苛待過你沒?你要這么對我?”
“我就只有你這么一個指望了,你敢這么對我,你為什么這么對我…”
悲憤交織,江兆林聲音發顫,“江時亦,你不能這么對我!不能。”
江時亦臉被打得外向一側,抬手用拇指揩了下嘴角,似乎滲了點血,嘴唇削薄,涼薄如冰,多情的眸子,那絲柔情盡褪,暗如墨染,下頜弧度鋒利…
冷得讓人心驚。
“爸,這么多年,你夢到過大哥嗎?”
江時亦是個極其愛干凈的人,從口袋摸出一個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血漬。
“我經常夢到他,我不敢待在家里,因為我每次回房間,我都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活生生存在過的一個人,自殺在了屋里,我至今都能聞到房間里那股血腥味兒,我拼命喊他,沾了一手血,卻怎么都喚不醒他…”
“手上的血漬能擦掉,可是心里的痕跡,抹不去。”
“我至今還記得,我要你打120,你說不用了,人已經死了,送去也沒用…”江時亦冷笑,“大哥在世時,你罵他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人走了,你還是說他自殺,是懦弱,是無能,是沒用…”
“爸,這么些年,你想過他嗎?”
江兆林身形虛晃,若非后側的江就與江措兩人扶著,只怕會栽倒在地。
“江家那個長孫,不是意外身亡?”會議室的人,低聲議論著。
“就是,不是說意外嗎?那孩子多好,走時還沒成年吧,太可惜了。”
“自殺?怎么可能啊。”
江時亦此時忽然看向江兆林。
“擔心被人指指點點,就連他怎么死的,你都不愿對外公開!因為你覺得,自殺…太給你丟人了。”
“生在江家,還是長孫…”
“平庸,就是原罪!”
江錦上垂眸,指尖輕輕搓揉著薄毯。
他…的確就是個溫柔善良的好哥哥,不出眾,甚至還有些笨拙。
大家族的長孫,出生就自帶光環,萬眾矚目,而爺爺奶奶給予的過多關注,也讓江兆林對他給予了太多的期望。
可江家兄弟太多,雖然互相沒有刻意爭鋒,難免會被人拿來比較。
而第一個發現他自殺的人…
就是江時亦!
所以當時要出國,大家以為他是不想觸景生情,便送他出去了,而他這一走…
幾乎就沒回來!
平庸,普通…對于野心勃勃的江兆林來說,就是最大的無用。
所以江承嗣一直說:
人是被他活活逼死的!
江時亦哂笑:
“大哥就是個普通人,你說他能力,學習,樣樣不如二哥,對他,您除了橫加指責,何曾在乎過他,為了讓你開心一點,背后有多努力!”
“有些人,可能這輩子就是普普通通的,這又能有多大的錯,為什么什么都要是最好的,他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
“爭家產的工具,還是討爺爺歡心的玩偶,你關心過他嗎?你罵他是廢物的時候,你想過,他也是個人,他也會難受。”
“他已經很努力了,那么拼命,也還是得不到你的一句夸獎。”
“自殺的那晚,你說他學習成績,比不上我和二哥,就是討人歡喜,都不如承嗣和小五,你說:江家那么多兄弟,就屬你最沒用。”
“終于,他把命給搭進去了,您終于沒了這個無用的兒子。”
江兆林一直不愿提起早逝的長子,此時最深的這道傷疤,卻被人當眾,鮮血淋漓的撕開,不可謂不痛。
“那是我第一個孩子,你以為我心里不疼嘛!”江兆林對著他怒吼,“我對他傾注了太多的希望,我希望他能成為最好的,我希望…”
“你希望,你希望,什么都是你,你想過他自己希望什么嘛!”
“不敢對外公布他的死因,那是因為你怕被人發現,他的死亡,不是意外,不是自殺…”
“是被你殺死的!”
厲聲怒斥,直抵江兆林的命門,心如刀絞。
“你閉嘴,閉嘴——”江兆林怒喝著,眼底好似燒了團火,恨不能捂住他的嘴。
“人都走了,你還不消停,借著爺爺奶奶對大哥的那點憐惜,你索要了多少好處,啃著死去兒子的骨血?午夜夢回,見到他的時候,你不會覺得難受嘛!”
“死人都不放過,呵——”江時亦哂笑著,“現在又把我當成你爭權奪利的工具?”
“可惜…我不是大哥!”
“也就只有他那樣的性子,才會被你拿捏,而我…你不行!”
語氣冷淡,卻盡是狂背之色。
“哈哈,哈哈…”江兆林忽然放肆得大笑出聲,“報應,全都是報應啊,我這輩子爭了這么久,到底圖的是什么!全都是報應啊…”
“江時亦,你是我的好兒子,你特別好!”
“哈哈——”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直面江家最慘烈的傷口,手撕生父!
江家三少…也是個狠人!
江兆林甩開鉗制自己的的桎梏,扯著江時亦的衣服,放肆大笑著,“我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到頭來,背后捅我的,居然是你們,哈哈…咳咳——”
癲狂之后,他居然揪著江時亦的衣服,氣急攻心,生生嘔出了一口血。
老太太捏著手中的紙,沉沉閉上眼睛,無奈搖頭,人這輩子到底圖的是什么…
所有記者都在外面等著,而江氏集團,并未派人出面說任何話,只是內部發了一則人事調動的通知。
因為諸多原因,罷免了江兆林在一切職務,后面還有諸多人事調動,顯然是內部的一次大洗牌。
江兆林急火攻心,突發溢血,被送進了醫院,雖說生命無礙,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卻不大好,醫生說是受了太多刺激。
江錦上回醫院的路上,雖然斗垮了江兆林,可想到過世的堂哥,心里總覺得不爽快…
“許多事是命中注定的,我只是沒想到時亦那孩子會…”江震寰對這個侄子也是接觸甚少。
性子太冷淡。
“爸,叔叔在公司如此培植勢力,發展壯大,您沒有責任?說到底,爺爺過世后,就是你縱容了他。”江錦上直言。
江震寰看向車窗外,“你爺爺走后,公司很亂,尤其是你哥回來之后,有異心的人太多,你哥根本對付不了那些老狐貍。”
“不服他的人,幾乎都糾集在一起…”
“小五,你知道,讓一個人迅速成長起來辦法的是什么嗎?”
江錦上略微思忖:“給他一個強勁的對手!”
“而且所有心懷異心的人,聚集到了一起,才好一網打盡。”
“我之前一直覺得,我是這局游戲的執棋人,現在看來,可能你才是。”
“我們是父子,需要分的那么清楚?”
“也對,反正外公也傻傻分不清。”
混小子,那么記仇。
江錦上回到醫院,免不得被周仲清一頓訓斥。
“能耐啊,我把你這條命撿回來,精心給你安排各項治療,幫你規劃手術方案,就是讓你出去裝逼的?”
“一聲招呼都不打,你要是昏死在路上,我看就直接拖進手術室得了!”
“割了幾刀,留口氣讓你躺在病床上,你才能消停。”
謝家與江家的風波,烈火烹油,鬧了一天。
之前都在罵沈知閑,詆毀江家仗勢欺人,此時卻都是清一色的祝福,久別重逢,兒女雙全,怎么看都是一樁喜事。
可此時的謝家,氛圍卻不是如此。
因為當年,他們都以為沈知閑第一個生下的男嬰已經死了,卻被江宴廷回去,養了那么多年,既然沒死,這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疑云密布,不見半點喜色。
謝老倒是想第一時間打斷江宴廷的腿,可他只要想起江江的事,便知曉,他們家可不安定,便沒急著叫他過來…
“爺爺,您若是有什么疑慮,不如把江宴廷叫過來問問?我也很好奇,當初不是說,那孩子孱弱,活不下來,然后就說,沒了…怎么會出現在江家?”謝奪也是滿腹疑慮。
“你還有臉說,你早知道,陶陶是江宴廷的孩子,她與江江是兄妹,你居然瞞著我,什么都不說?”
“什么意思?你是覺得,當年害了江江的人,可能是我?”
“你小子藏得可真深,這次要不是為了還你小姑一個清白,我看你也不會說了!”
老爺子滿腹怨氣,一股腦兒的全部發泄在了謝奪身上。
謝奪也是一臉委屈,他覺得家中有鬼,自然不敢公開,他當初就不該薅了江江一根頭發,還鬼迷心竅去做了什么測試。
江錦上那時候就警告過他。
潘多拉的魔盒,真的不要輕易打開。
為什么倒霉的會是他?他做錯了什么?
不過當晚,江宴廷和沈知閑還是帶著孩子,去了一趟謝家,兩個孩子,似乎并不知道,今日外面波云詭譎,發生了一些什么,還在為能偷摸出去飆車吹風而竊喜,只是其他人,各懷心思,也就無從知曉了。
江承嗣今日騎著摩托,帶著兩個孩子,去霍家那邊炸街,拉風得很…
得知江兆林與江時亦的事,聽后感慨,也只能一聲嘆息,他早就提醒警告過他了,還要劍走偏鋒。
事情告一段落,為了慶祝江宴廷與沈知閑徹底公開,他還攢局,準備大家一起聚聚,只是江錦上肯定沒發出來,自打這事以后,他就被周仲清,徹底禁足了。
他盤腿坐在床上,給祁則衍等人發信息。
老霍,出來聚聚?為二哥和嫂子慶祝一下。
對面的人,沒回信息,而是給他發了一段視頻…
視頻中,他騎著摩托,帶著兩個孩子,一路疾馳,頗為拉風。
你確定要我去?
江承嗣咬牙:你還是別去了。
你盛情相邀,不去不合適。
這頓飯吃得江承嗣是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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