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沙發旁散亂的堆疊著那些寫滿了東西的紙張,紙上畫著一些很難理解的東西,如果不是因為上面還寫著文字,陳甚至都沒有辦法知道這些散亂的紙上到底寫著東西到底是關于什么的。
陳拿起其中一張,放在自己眼前仔細的端詳著,只不過就看了一會,陳邊覺得有些頭疼,陳的知識儲量并不低,她從小開始就接受著良好的教育,并且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于維多利亞皇家近衛學院。
即便是源石科研相關的事,她在龍門也參與過一二,只不過看著浣生寫著的這些東西,她依然覺得晦澀的難以理解,她知道紙上畫的是什么,那天實驗體身上源石結晶的分析圖,陳從來沒有見到過結構如此復雜的圖紙。
她知道自己在這方面沒有辦法為浣生提供什么幫助,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陳俯下身替浣生把放在桌面上的那些還有旁邊堆著的紙張全部收拾好,看著正靠在沙發上,睡覺的浣生眼神中多了一些欽佩。
浣生確實是這個領域中頂級的學者,只不過很少能夠看到他做一些和源石領域相關的事罷了,浣生這幾個月的時間很少會表現出研究者樣子,更多的時間上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辛勤的領導者,如果不是因為在朝歌的事,陳都快忘了浣生還有這樣的一面。
陳知道他今天醒的很早,只不過因為剛剛那些紙張上的東西,現在又睡回去了,商城的事早幾天就處理完了,還留在這座城市的理由只不過是他想多了解一下這里的情況而已。
“龍警官,他怎么又睡著了?”年從臥室中走了出來,來到了浣生的面前,俯身盯著正在睡覺的浣生看著,對著年問道。
“別吵到他,昨晚應該是又通宵了吧。”年有些吵鬧,陳趕忙伸出手來把年往后拉了拉,不要讓她吵到正在睡覺的浣生。
年直起身子,摸著下巴,站在那里微瞇著眼睛繼續盯著浣生看了一會,然后隨手抓起了幾張旁邊的紙,放在眼前看著,只是一看,年就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浣生,道:“我可真的是小瞧你了啊....”
聽到年這樣說,陳也有些好奇,畢竟年看上去和那些東西可沒有什么關系。
“你看懂這些?”陳對著年問道。
“還行吧。”年捏著紙對著陳晃了幾下手,挑了挑眉,道:“怎么,你是不是覺得我能夠看得懂這些東西很不合理?”
“沒有。”陳偏了偏頭,演技稍微有些差,不過正如年說得那樣,陳確實覺得年能夠懂這些東西非常的不合理,陳從浣生那邊聽說過和年剛剛遇到時的事,而陳從年平日里不時流露出來的古禮以及她與現在截然不同的穿衣風格上,也能稍微窺見一些和年相關的事。
她實在是想不通年能夠看懂這樣的東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年笑了笑,并沒有在意陳的想法,又拿起旁邊的幾張紙,繼續看了下去,一邊說道:“我不知道這種方法叫做什么,但是知識有時候是共同的,再說了。”年抬起頭來,紫色的眸子中流露某種難以言喻的自信,對著陳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
“你怎么知道,我懂得東西就一定比他少呢,他說不定還是我教的呢?”
陳覺得年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但是她并不知道年的確實是真的,只不過語氣并不足以讓人全部相信,陳多少也是信了一半的。
“都到了這種地步啊...真是讓人難以相信。”年靠在另一邊的沙發上,歪著腦袋看著浣生,滿臉的笑意,眸子中是期待與驚喜。
年絲毫沒有掩飾,一切都被旁邊的陳看在眼里,她知道年的身份肯定不簡單,但是浣生卻并沒對自己提起過這些東西,而且她從年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時間的痕跡,還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期待。
“所以說這到了哪種地步”陳靠在年的身邊,輕聲地問道。
年抬頭看了看陳,露出了戲謔的笑容,道“不告訴你,等他醒了自己去問不就好了。”
陳的眼角輕輕的眼角抽,自己都差點忘了和年的關系并不好了。
“不過這種東西懂太多了可不好。”正當陳打算還嘴的時候,年把鞋子踢了出去,整個人坐在了沙發上,看著那邊熟睡的浣生,道:“要是太了解這個世界的話....可是會對這個世界絕望的....”
紫色的眸子垂了下去,說話的語氣似乎有些落寞,嘴角即便掛著和以往一樣的笑容,但是意思卻不同了。
“這是什么意思.....”陳有些猶豫的開口問道。
“字面意思。”年回答到,然后她倒在了沙發上,慢慢地蜷縮起了身體,眼眸有些黯淡,卻一直都盯著那邊正在睡覺的浣生。
充滿了希望是一件好事,只是在藏在希望之后的絕望才是最能夠摧毀人們內心的東西,就像是這個世界的真相,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能夠忘記不也是很好嗎?
陳不懂年真正的意思,但是對于那句話卻又深有同感,了解到的事越多,就越失望,越掩飾不住內心中的憤怒,就像是當年的那些事一樣,陳甚至抱有對自己的憤怒。
午后,刺目的陽光穿過窗簾,將房間中鋪上了一層溫暖的色彩,只不過現在的房間中已經沒有人了,整齊的像是沒有人住過一樣,連茶幾上的那一疊紙也是,整齊的,像是新的一樣。
浣生坐在商城的總督辦公室之中,坐在他對面的人是商城的現任總督,即便這些天已經見過好多次了,但是每次當對方坐在自己的對面時,浣生還是會忍不住有些驚訝。
即便在見面之前,浣生就聽陳和自己說過商城總督的模樣,讓自己不要太驚訝,姓姚,字都軍,因雙目重瞳,故又名重華。龍顏、大口、黑色、身長六尺一寸,正如描述的一樣,商城總督姚重華是先民,而讓浣生驚訝的肯定不會是先民,而是他的重瞳。
現代醫學對于重瞳有其解釋,是為瞳孔畸變,并不影響光線進入,又叫做對子眼,是早期白內障的現象,有這樣病例的人很少,雖然現在有這樣癥狀的人就在他的對面,但是浣生卻很難認為對方的重瞳是疾病所導致的。
姚重華擔任總督的時間的跨度是自己難以想象的,對于浣生來說,一百年的時間,是他所經歷過時間的兩百倍,他無法去想象一百年后的事,同樣也無法想象自己能夠和對方一眼,在一座城市待上一百多年。
根據陳的說法,商城總督的重瞳是天生的,也正是因為這重瞳,才有了重華這個名字,而且坐在自己對面這個和藹可親的老人經歷的事也是自己無法想象的。
老人閉著眼睛,倒不如說他閉著眼睛的時間比睜開的時間要久許多,或許是因為這一雙重瞳的原因。
“怎么一直盯著老朽看,老朽的臉上是有什么東西嗎?”他不知道怎么感受到了浣生的目光,對著浣生開口問道。
“沒什么...”浣生擺了擺手,露出了歉意的表情,為自己剛剛的行為感到一些抱歉,那并不是什么禮貌的事,而且對方還是年長者,不過這也的場景已經出現好些次了。
“很好奇嗎?”老人露出了和藹的笑容,對著浣生開口問道。
他倒是很清楚浣生盯著自己看的理由,就算是炎國本土的人在第一次見到自己的重瞳時也會有如此的表情,更何況浣生還不是炎國本土的人,雖然長著一副東方人的面孔。
而且他還是很清楚浣生的身份的,除了整合運動長官這個身份,他似乎還有著一些不太引人注目的身份,而且不要以為他閉著眼睛,就看不清東西了,這可是完全相反的。
“不用掩飾什么,我雖然閉著眼睛但是看東西可比一般人還要清楚。”
被老人看穿了心思,浣生倒也不用裝下去了,道:“確實非常的好奇。”
“不用太過于好奇,至于重瞳的事,你回去可以讓陳家的那個小丫頭說給你聽聽,聽辛那小子說,你們的關系不錯。”姚重華總督用有些調侃的語氣對著浣生說道:“要是不愿意去找陳,你還可以找另一個女伴,她懂得東西可是相當多的。”
如果可以的話,浣生現在就想找條縫鉆進去,可是地面就連縫都看不到,果然是子受那個家伙說得,被身為長輩的老人這樣調侃,浣生還是知羞的,他側過頭去,端起桌面上的茶,濕潤了一下喉嚨。
雖然沒有再說話。
老人見浣生這一副模樣,笑的更是開心。
側過頭的浣生,看到的是玻璃之外商城的街道,辦公室之外就是商業街,十分熱鬧的商業街,和其他城市的總督府喜歡建在城市中心最高的建筑不同,姚重華的辦公樓就是一棟三層高的寫字樓,說是寫字樓都有些夸大,就是一個普通的小樓。
而他的辦公室就在一樓,只有一墻之隔。
這條街道并不繁華,都是一些最普通的市民,不過卻很熱鬧,和研究所對面的那條街道有些相似,離這里不遠的地方還有一所學校,正值午休的時間,街道上還能夠看到一些穿著校服的學生。
年輕的女學生結伴而行,自己改動的裙子裙擺在膝蓋上面,隨著腳步輕輕地擺動著,十分的賞心悅目,給人一種獨有的青春氣息。
“姚總督,您為什么會選擇把辦公室選在這里呢?”浣生看著女學生們遠去,忽然想起了這個問題,便開口問道。
“還能是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了?”老人敲了敲桌子,像是在說什么秘密一樣對著浣生回答到。
浣生有些不解,但是下一刻就立馬明白了,浣生想起了剛剛那些女學生的裙擺,還有裙擺下那白白的大腿,雖然有些不齒,但是實在是令人難以拒絕,不過他看向老人的目光還是稍微有些變化,心目中的形象似乎坍塌了。
當然,這也不過是玩笑一般的性質,他的理由絕對不是那樣,姚重華當了一百多年總督了,而這個辦公室從他接任那一刻開始,就建在這里了,當年的女學生們自然早已化作了白骨,大部分人可都沒有辦法活到他這樣的歲數。
“我在這里能夠看見這座城市最根本的模樣,這提醒著我這些年工作的成果,不會被那些看似偉大的成就所欺騙,要成為好的領導者,最開始不就是要融入他們之中嗎?”
姚重華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語氣一變,笑著道:“不過賞心悅目也是很好的一個東西,其他的總督或許喜歡壯觀,但是老朽還是更喜歡看到青春時的樣子,這讓我想起了我和家里的那個老太婆認識的時候。”
構成城市的不是那些看起來位置十分重要的大人物,而是和這條街道上的市民一樣的小人物,大人物的領導固然重要,但是小人物們才是根本,或者正像是姚重華之后說的那樣。
“我希望延續這座城市發展的不是我,而是這座城市的所有人,你們不也是嗎?”
浣生面對著姚重華,看到了睜開了雙眼,老人的眸子中沒有任何的渾濁,眼睛中白色的部分很少,因為重瞳占據了大部分的位置,他能感受到一只眼睛中的兩個眸子正盯著自己。
老人的話似乎提醒了浣生某些東西,自己似乎忽視了視線中的一些東西,最重要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些感染者,自己也不過是起到一個領導的作用,而最近他的視線也一直集中在頂部。
想要實現,靠自己一個人是不夠的。
“所以當有一天我不在了,這座城市同樣也能在下一任總督的領導下,更好的發展,不要想著能夠那么簡單的實現一些事,感染者的問題可是困擾了我們千余年之久。”
他并沒有刻意的去傳授某些東西,只是普通的浣生聊著天,也清楚的告訴了浣生,想要改變可是需要很長的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