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將此處包圍,樹木,泥土,一切靜止的物體開始慢慢的被冰霜所包裹,腳下原本因為白天的雨變得泥濘的泥土,開始慢慢地凝固起來,隨著被凍住時的一點點聲音,馬匹的叫聲有些慌亂。
赫梅利從來沒有見識過這種戰斗,這樣的事似乎早已超出他對戰場的認知,頭頂上盤旋的寒霜型無人機,以及被凍住的戰場完全超過了他所能接受范疇內,再次印證了傳聞里的雪怪。
從霜星讓他撤退開始,這一整片區域就彌漫起白霧了,無比冰冷的白霧阻擋住了赫梅利的視線,同樣還有那些烏薩斯士兵的。
“把這些東西穿上,你應該帶著你的人離開才是。”霜星將一些裝備扔到了赫梅利的身前,赫梅利看著面前的這個女子,寒氣環繞在她的周圍,在夜晚本就無光的環境他只能看到霜星那模糊的身影的,頭上的兩個耳朵,還有兩個尖角卻是格外的醒目。
那是何等的寒冷,赫梅利甚至都不敢想象,當他感覺那一道目光時,渾身就像是被凍結住了一樣。
“楊格,帶著將軍走遠一點觀看!”霜星留下那么一句話,便轉過身融入在了霧氣中,背影隨著距離漸漸的消失不見,楊格幫赫梅利把特制的防護服穿了上去,然后攙扶著他往外走去。
這到處都是白霧也沒有什么能看的,楊格自然是要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免得被波及到。
“那些是法術嗎....?”赫梅利的聲音因為寒冷有些顫抖。
“是的,那是我們的法術。”楊格點了點頭,解釋道:“我們被叫做雪怪的原因,便是如此。”
“真是強大,讓人難以想象,居然全部都是....”
“長官用了很久的時間才把我們聚集起來的,這是一件很難的事。”楊格說道:“因為補充成員是一件比較麻煩的事,所以我們必須要保持自己的強大。”
“我想是這樣的。”赫梅利點了點頭。
耳邊的戰斗的聲音已經有些遠了,前方就是撤離的士兵集結的地方,楊格的護送到這里也就結束了。
“赫梅利閣下,保證好自己的安全便是,戰爭很快就會結束的。”
“希望如此。”赫梅利對著離開的楊格敬了一個禮,這是出于對他們的尊敬,今晚的戰爭的拯救者,自己那赴死的決心看來得留著以后再用了。
赫梅利吐出一口氣,看著在自己面前消散的熱氣,他一屁股坐在了那邊的樹角下。
“你覺得我們所有人合在一起能不能打得過烏薩斯的那些增援?”他仰起頭,縮了縮身子開口問道。
“不能,現在的戰爭可不是能夠憑借著人數就能夠贏得的。”這顆樹的后面傳來的另一位少將的聲音,他接著說道:“你倒是沒有去拿劍砍過,那些家伙身上的裝甲到底有多硬。”
“我可沒啥戰斗力。”赫梅利攤了攤手,有些喪氣的垂下腦袋,“我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卡西米爾的戰爭居然要靠外人和起義軍來幫忙反攻回去,真是諷刺啊....”
“那你可得去問那些跑掉的人了....”說話的少將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后笑了起來,“我都忘了。”
“沒機會咯!”赫梅利有些感慨。
因為那些人都死了,人頭就保存白金給自己的那個箱子里,而且霜星還十分細心的把那些人頭凍了起來,防止腐爛掉,估計現在送到華爾沙娃過去都不會融化。
“可惜沒機會在國會上揍他們一頓了,雖然還剩下一個,只是以后看來也沒有機會去國會了。”
“怎么沒機會,以后有的是機會。”赫梅利這樣說到,讓那個少將稍微有些不解,不過只是愣了一下,他就想明白了。
以后的敵人暫時不會是烏薩斯了。
白色的霧氣的中心,這里仿佛就像是寒冰的地獄滾燙的血液從噴射出來再凝固,這中間只有落到地面上的時間,烏薩斯的士兵還算能夠適應這種氣候,但是那些因為踩在泥土上的黑摔倒的馬匹再也沒有站起來的機會了。
身邊那些定格在那里的影子從來沒有消失過,鋒利撞擊,刺穿裝甲撕裂肉體的聲音也沒有消失過,當然更多的是像是冰塊碎掉時的聲音,巨大的冰塊掉落在地面上,帶著身體的一部分。
那些士兵身上的裝甲雖然能夠擋住寒氣,但是卻擋不住法術,鑿冰者和法術部隊的部隊的人數雖然不多,但是確實擊殺速度最快的隊伍。
那些烏薩斯騎兵的數量并不多,而且在這種環境作戰,連讓自己的人受傷的可能都很小,當在耳邊的那些聲音開始逐漸減少下去,風聲也開始逐漸的變大,這意味著戰斗已經結束了,霜星也停下了腳步。
她的位置剛好在正中央,她拿著法杖,環顧著四周,能夠看到許多被冰在那里的身影,她停了一會,似乎想了什么事,然后把手上的手套摘了下來,把法杖也收了起來,她感到一些奇怪的事。
她看著上次受傷的手,掌心的顏色要比周圍都新很多,剛剛長出來不久皮膚似乎和周圍有些格格不入,她把另一只手疊在上面,感受著溫度的變化,手心也很冷,只是相比較其他地方來說溫度卻稍微高了一些。
或許只是因為新長出來的原因,礦石病的病癥還不是很明顯,暫時只能得出這個結論,大概是最近很少使用這樣的法術,自己也沒有什么感覺,當然這并不是什么大問題。
她嘆了一口氣,重新把法杖拿了出來,輕輕地唱起了那首熟悉的歌,歌聲并不大,但是卻像是通過什么特別的東西傳播過去了一樣,在森林里回蕩著,就連在遠處的赫梅利,甚至更遠的白金都聽到了這個歌聲。
清冷的歌聲不帶著一絲情緒,唯一能夠從里面感受到的就是寒冷,歌聲傳進了每個還在抵抗的烏薩斯士兵耳中,這些士兵愣了一下,下一秒,還在面前和自己戰斗的敵人就轉過身去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中。
當回過神來時,這些士兵第一個想法就是撤退,還活著的人不約而同的向外跑去,只是他們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裝甲已經爬上了冰霜,而身體的動作也早已變得十分緩慢。
歌聲還在耳邊回蕩著,一名士兵看著頭盔前那些白色的冰霜,想要伸手去把冰霜摸掉,冰霜被摸掉之后露出的白霧繚繞的世界,只是當他再次定睛一看時,冰霜卻依然還在自己的眼前。
他想要轉過頭,但是并沒有發生和自己想的一樣,如果他能夠看到自己的臉的話,那么他也會看到自己僵硬在那里的表情,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了,伴隨寒意侵蝕大腦的還有一股睡意。
視線逐漸黑了下去,就此安穩的睡了下去,這一睡,便是永遠。
抬著白金的士兵停下了腳步,白金也睜開了眼睛,她從一旁探出頭,看著前方的森林深處,歌聲停止了,在她的耳邊消失的無影無蹤。
“歌聲停了。”白金說道。
“戰爭也結束了。”一個士兵回答到。
前方的寒流從身邊吹襲而過,帶著些許冰霜,帶走了一部分,也留下了一部分,士兵細心的為傷者蓋上用來保暖的衣物,繼續向著前方走去。
從天空中俯瞰,在黑夜中反射著星光的那多白色的花更是讓人覺得震撼,就像是一顆顏料砸落在黑色的布料上,只是這滴落的顏料散開的格外均勻,而那些樹枝卻像是花紋一樣。
霜星站在最中心,正半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心,不知為何身邊彌散的氣氛有些莫名的孤寂,身邊是毫無生氣的冰塊,有被凍住的人,也有被凍住的戰馬,有些還站立著,向外逃去,有些就這樣倒在地面上。
彌漫在戰場的那些白霧隨著剛剛被那些寒流帶走,在前進的路上留下了一層層冰霜,最后給那些廝殺在一起的人們降了一個溫。
赫梅利站在白色的花朵邊緣,身后是自己的士兵,稍微有些稀疏的眉毛上掛著一些白色的霜,輕輕地抖了抖,那些冰霜掉了下去,他看著就到自己面前的寒冰,心里愈發震撼。
源石技藝,比工業體系還要早的存在,人們發掘出通過它來釋放一系列令物質改變原有性狀的技術,這種技術被稱為源石技藝,也就是俗稱的法術。一般認為源石技藝所運用的能源,來自源石本身,而人們能夠釋放法術,以及所能釋放法術的形式,強度,效果等,通常受到先天具備的素質,后天對源石技藝的學習能力這兩方面的因素的制約。
這確實是一件很普遍的技術,只是和往日的那些法術相比,赫梅利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規模的法術,也證明了一句流傳在泰拉的話,并不是毫無根據的,當個人的實力足夠強大時,他就是天災本身。
當然這種法術一直都是非常消耗能量的,霜星掩著嘴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疲憊感突然席卷了腦袋,身體輕輕地晃動了一下,這和在19號城區的情況不同,她在19號城區釋放的法術幾乎占據了整個城區,但是那必須是在提前準備好的才能放出來。
就像是埋在城區各個角落的源石,那些就是作為能源的東西,但是這次不同,除了手上的法杖,還有一個能源便是自己。
“回去又得換源石了...”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將腦海里的疲憊清除,覺得有些麻煩。
被冰封的戰場上,消逝的是生命,或許有些讓人覺得悲傷,但是這就是戰爭所表現出來的,在確認傷亡人數之后,雪怪小隊開始清掃起戰場,這是對敵人的尊敬,也是勝利的一方應該做的事。
霜星走到一具被凍住的尸體面前,尸體還保持著生前最后的一個動作,手里像是拿著什么東西,頭盔打開了,露出一張有些普通的臉,上面鋪滿了冰雪,還張開著嘴似乎是在說著什么。
霜星彎下腰撿起已經變成白色的通訊設備,將屏幕上的雪掃掉,看著上面顯示的時間,然后用手在上面輕輕地一抹,通訊器重新被冰住,也在同一時間停止了工作。
霜星把通訊器放回面前這位烏薩斯的士兵的手上,“我們贏了。”
“看來我的人死完了。”米哈伊爾有些無奈地攤了攤手,“她很出色。”
“有機會我會帶著她來見你的。”愛國者回到。
“本來還以為有機會贏一下你的,看來只能等下次了。”米哈伊爾一邊說著,走到了一顆樹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手上的劍扔到了一邊。
“您沒必要和我較真。”愛國者平靜地說道。
當最后一個士兵說出計劃失敗的時候,先前還打的你死我活的戰場在消息傳遍每個人的耳朵時停下了各自的攻擊,然后毫不猶豫的轉過身去,完全不會擔心對方會突然出手。
“烏薩斯本來就不是為了勝利而來的。”愛國者把自己的武器靠在了樹腳下。
“逞個威風而已。”米哈伊爾雙手撐在地上,仰起頭微瞇著眼睛像是在自嘲一般,空氣安靜了一會,之后米哈伊爾說道:“切城的那件事你做的有些過了...陛下很生氣...”
“那是必須要做的事,即使我不希望他摧毀。”
“你應該很清楚與帝國為敵的下場。”聽到愛國者的回答,米哈伊爾笑了笑,“不過我想你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從離開軍隊的那一天我就清楚,而當他死在我的手下時,我就已經下定了決心,這個已經徹底腐敗的龐然大物需要有人來推翻才是。”
米哈伊爾眼里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想起了那件讓他覺得有些悲傷的事,接著說道:“大臣們都死了,就連醫療大臣也是,委員會接替了正式接替了原本官僚系統,成為了新的管理層,維特是個不錯的人,我和他打過交道,雖然在立場上他堅持站在陛下的一邊,不過在某些觀點和想法上,我覺得對你們有些幫助。”
“他逃離不出皇帝的一方,軍隊現在的情況還是和以前一樣?”愛國者反問到。
“陛下的清洗到這里就結束了,這就是我到這里來的理由,父親留下的痕跡差不多全都消失了,軍方的高層里也只剩我和僅有的幾個老家伙了....”米哈伊爾停頓了一下,有些悲傷地接著說道:“再過幾年便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愛國者知道這是什么意思,那些曾經的軍方高層再過些時間便徹底不見了,上一任皇帝留下的痕跡就只剩下米哈伊爾一人,作為親王的他并不會就此退出舞臺。
“我在切城遇見赫拉格將軍了,我沒想到他居然還活著。”
“他感染了礦石病之后便離開了軍隊,帶著一些自己的下屬,似乎成立了一個組織,不過按照當時的情況,你們應該是起了沖突。”
愛國者沉默了一會,接著開口說道:“將軍對這片土地并沒有什么感情,即便為之戰斗了數十年。”
米哈伊爾抬起頭看著身邊的愛國者,并沒有說出那句博卓卡斯替你也是如此,搖了搖頭。
“我想我們很久見不到了,有機會的再去喝幾杯吧。”米哈伊爾站了起來,習慣性的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如果我還能活著見到您的話。”愛國者說道,“就此別過,米哈伊爾將軍!”
“你也是,博卓卡斯替大尉!”兩人面對著對方互相行了一個烏薩斯的軍禮,作為曾經的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