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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診室外的沙丁魚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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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杜喬站的地方若有若無的有穿堂風吹過。她不由得裹了裹紅色的風衣。在這個離診室門口比較遠的地方,周遭的人雖然不如診室門口多,但是依然很嘈雜。

  陸杜喬豎起耳朵仔細聽著診室門口的動靜,唯恐錯過了護士通知家屬的聲音。

  剛才那個吵吵嚷嚷、憤憤不平的人不知道去哪里了,但別的憤憤不平的人又擠到診室門口吵吵嚷嚷,讓兩個護士應接不暇。

  陸杜喬對這些人很反感。

  來這里的人沒有哪一個是閑得無聊才來的,每一個人無論是病人還是家屬都希望趕緊解決問題。要么留下,要么離開,唯獨不愿呆在這里像沙丁魚罐頭一樣擠在一起,你呼吸著我的氣息,我感受著你的體香。

  那看不見也摸不著的病毒正在空氣中徘徊著。它們已經從一個住房資源比較緊張的宿主身上逃離了出來,正在尋找它們的下一個宿主,一個可以改善居住條件的新的家園。

  陸杜喬內心十分焦灼。丈夫并不是突然發病的,前幾天身體開始出現不適的時候陸杜喬就有些緊張。不過她丈夫說是在學校里從熱的空調房里出來受了冷風,吹感冒了。看看丈夫也的確是像以前感冒的癥狀,陸杜喬安了心。

  然而從昨天開始情況急轉直下。陸杜喬對照著病毒感染的癥狀,越看越覺得丈夫像是感染了病毒。于是動了要去醫院查一查的念頭。可是又聽說醫院里人滿為患。萬一不是病毒感染,跑到醫院反而感染了病毒就不劃算了。

  陸杜喬和丈夫商量了一下,丈夫想再觀察觀察看看。這一觀察就觀察到了不得不叫救護車的程度。

  “你莫攔我!我正么著就是要進去!”診室門口又出現了讓陸杜喬心煩的聲音。

  又來了一撥人威脅兩個護士要往里闖。

  兩個護士從護士臺出來,站在診室門口攔著。這個舉動更是激怒了那幾個人,他們伸出手把兩個護士一扒,就進去了。

  “你不要進去!”一個護士追了過去。另一個護士趕緊回護士臺打電話。

  打完電話,那位護士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是該追進去還是繼續留在診室門口把門。

  診室門口大多數是看熱鬧的人,但也有幾個蠢蠢欲動地往診室門口擠。

  “莫擠莫擠,擠么事薩!”診室門口的人問。

  “我要進去!”

  “護士又冇叫你,你為么事要進去哪?”

  “他們都進去了啊。”

  “你冇看到護士正在把他們往外頭趕?真是冇得整!”診室門口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把進出診室的路封死了,后面的人想擠也擠不進去。

  其中一個人對護士說:“姑娘,我們在這里幫你守著。你快進去把那幾個伙計捉出來。”

  護士看那幾個人果然是在幫她守門,點點頭返身跑了進去。

  這出鬧劇直到幾個保安到來才結束。保安把問題解決了之后并沒有離開,而是拉了一把診室外候診的長椅擋在診室門口。那幾個保安就坐在長椅上守衛,時不時地應對著不期而至的騷擾。

  正在亂的時候,陸杜喬感覺到包里的手機震動。她拿出手機一看,已經錯過了三個未接電話。

  陸杜喬按了接聽鍵:“喂,嘉珊,么事啊?打了好幾個電話。”

  “您怎么不接電話啊?”

  “太吵了,冇聽見。”

  “媽媽,您在哪里啊?”

  陸杜喬說:“我在舅舅屋里啊。么樣啊?”

  “你在舅舅屋里?那爸爸呢?”

  “他…我不曉得正么著跑到哪里去了。你找他有么事?要不你打他電話。”

  你爸爸被救護車拉到醫院里來了,現在情況不明。但是這種事情能對千里之外的女兒說嗎?讓你打電話也是沒人接的。因為他現在接不了電話。

  當務之急,只能用這種緩兵之計先拖著再說。

  電話里說:“爸爸電話冇得人接。您到底在哪里啊?是不是在醫院?”

  “當然不是啊。嘉珊,大過年的,怎么能說我在醫院里呢?”陸杜喬故意用訓斥的語氣說。

  “我打過舅舅的電話了,他們一家都不在屋里。”

  “這…”陸杜喬知道穿幫了。

  “您到底在哪里?”對方咄咄逼人。

  “我…”陸杜喬的眼淚從眼眶里淌了出來。

  一方面丈夫被救護車送進了醫院,另一方面又要對自己的女兒保持堅強。所有的一切都得由自己扛著。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哪里還有扛這一切的勇氣和毅力?萬一…陸杜喬只敢想“萬一”兩個字,卻不敢去想“萬一”后面有可能出現的情況。

  她用手把眼淚抹了一下,把口罩又拉了拉,強忍著調整了一下呼吸,盡量用正常的語氣說,“我現在在醫院里。”

  “是不是爸爸病了?”

  “嗯。”

  “他得了么病?”

  陸杜喬把丈夫的癥狀對女兒說了一遍。

  電話那頭的女兒沉默了半天才說:“這樣的癥狀,會不會是現在正在流行的那個病啊?”

  “我也不曉得,他說他是吹冷風吹感冒了。嘉珊,你么擔心啊。爸爸已經進診室了,檢查之后才曉得結果。”

  “我么樣能不擔心呢。”

  “你擔心有個么用薩?你放心,出了么事都不怕。對了,你剛才說你舅舅一家都不在屋里?”

  “是啊。”

  “今天是除夕,他們不在屋里那到哪里去了?”

  “那我冇問。”

  “我給他們打個電話問下子。好,就這樣,么擔心啊。”

  電話那頭,駱嘉珊放下電話,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

  自駱嘉珊打電話的時候就一直關注著她的秦川閣見她掛掉電話竟然哭了。趕緊過來問:“珊珊,你怎么了?”

  “我爸爸病了。被救護車送到醫院去了。”

  “啊?怎么會這樣?”

  駱嘉珊搖搖頭,情不自禁地哭出聲來。

  她大哭了幾聲,突然又發現站在傳送帶旁哭不太好,只好把眼淚一抹,跳下操作場地,躲到一個背人的地方接著哭。

  秦川閣跟了過去。站在旁邊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早知道這樣,我該請個假提前幾天回江城過年的。”駱嘉珊接著哭。

  “你瞎說什么?江城是疫區。你要是回去了,不是就到了危險地帶了嗎?”

  “可是我的爸爸媽媽都在那里啊。我怎么能放心兩個老人家在危險地帶。他們要是出什么事,我該怎么辦啊?”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江城現在確診的病例并不多,很多病人檢查過后才發現其實只是感冒這樣的小問題。都是自己嚇自己。”

  “都被救護車送進醫院了,還能是小問題?”駱嘉珊情緒很亂,可是邏輯思維能力一點兒也不亂。

  作為男人,理應邏輯思維能力更強的秦川閣其實用意并不在于用推導論證的方式來證明駱嘉珊的擔心是不必要的,他只是想讓駱嘉珊分分心,讓她不至于過度傷心。然而,現在的駱嘉珊卻是處于辯證思維的邏輯漩渦中向下快速沉去。

  “怎么啦?”有個人過來問。

  秦川閣回頭一看,問話的正是伍漢康。

  秦川閣沒有立即回答,把伍漢康拉到一邊小聲說:“駱嘉珊在江城的父親生病了,被救護車送到醫院去治療了。”

  “該不會是…”

  “很有可能!在等檢查結果。”

  伍漢康說:“江城現在是疫區,這個時候她父親病成這樣進發熱門診的十有八九就是感染病毒了。難怪她哭得那么厲害。真希望檢查的結果是陰性。”

  秦川閣點點頭。

  “要不你陪她去辦公樓里休息一下吧。剛才她就暈倒過一次,現在情緒上又受了這樣的刺激。別再干活了,讓她好好休息一下。你也去陪陪她。”

  秦川閣說:“我先送她去辦公樓吧。等她情緒安定下來我再回來。”

  “你自己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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