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空大師沉默良久,緩緩說道:
“我佛慈悲!季施主吉人天相,身陷險境竟能有此奇遇,真是讓人唏噓!”
“大師請看!”小季解下腰間裝著溪水的牛皮袋。
“多謝季施主信任!”
端空接過去擰開袋口,一絲寒氣緩緩而出,他以手掌置于其上感應了片刻,不由面露奇異之色。
“這水中寒氣奪天地造化而生,是難得的至陰之物,沒想到竟能壓制魔氣,季施主快快收好!”端空已經許久未有如此驚訝了。
“只是壓制,卻無法徹底化解,魔氣發作之時依然迷亂神智,難以控制!”小季嘆息的說道。
“這世上任何事物都有其不易察覺的一面,如若不是因為這魔氣,季施主身受如此重傷,恐怕很難撐到現在!”
小季之前被那些透明氣泡擊中數次,可是卻沒有像宮云飛那般血流不止,此刻他聽聞端空所說,心中也不由詫異,難道真是體內魔氣的作用。
“大師是說這魔氣救了我?”
“魔氣一物,與萬物同生,本就存在于這天地之間,但其對于人體的傷害卻是致命的。魔氣一旦入體,就會和身體合而為一,或者可以理解為寄宿于身體之中。隨著人體死亡,魔氣也會消散于無形,因此,魔氣并不希望看到宿主死去!”
端空輕嘆了一聲接著說道:
“但人卻往往無法承受魔氣帶來的反噬,雖然未曾親歷,但據老僧所知,幾乎沒有人能忍受此間痛苦,老僧實在無法想象,季宗主是怎么熬過來的!”
聽到端空所言,小季心中生出無限絕望,如此看來這魔氣根本無法驅除,也就是說往后的日子,自己都要被這非人的痛苦所折磨。
看到小季的神情,端空不由心生悲憫,他頷首沉思片刻,緩緩說道:
“老僧曾聽聞過一個傳說,據說幾百年前的大漠之中有一個教派,他們找到了控制魔氣的方法,但是年代太過久遠,是真是假也無從查證!”
聽到大漠二字,小季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些模糊的畫面,那里風沙漫天,分不清天和地的界線,一切都沒有生機。
那時他只有五歲,娘親帶著他進入大漠,也不知過了幾天,他們好像迷了路。等他再次醒來時發現娘親已經死去,那時他感覺自己馬上也要死了。
不久之后沈玉趕來,把娘親葬在那里,帶他離開了大漠,他們去到了一間客棧中,一幕幕的往事如同潮水般涌出來。
半晌后,小季收住心神,想著端空剛說的話,他本就決定要回到那里去祭奠自己的娘親,只是接連不斷的變故讓他像浮萍一樣身不由己。
雖然端空說到的事情太過久遠,但也許還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如果不能徹底擺脫魔氣的折磨,他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天。
“多謝大師告知,既然如此,我就去那大漠碰碰運氣,也許老天不想讓我死,說不定能找到大師所說的破解之法!”
“老僧本不該把這虛妄之事說出來,何況那大漠兇險異常,季施主萬不可輕易涉險!”
端空擔憂的說道。
“大師請放心,我一定三思而行!”小季想了一下接著說道:
“有一事我想請教,不知大師是否方便告知!”
“季施主但說無妨!”
“我想請問大師,昨日您是如何化解了冥河的招式,那些氣泡無聲無色,跟本無法感應到,我這一身傷也是拜其所賜!”
小季昨日就想請教,可又覺得實在有些唐突。
“殺意!”端空微微的閉上眼睛。
“老僧之所以能感應到季施主走火入魔,也是因為你身上的殺意!”
小季聞言不由愕然,端空大師的武功恐怕已經到了超凡入圣之境,單憑對手身上的殺意即可輕易化解一切招式,這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那些不可見的氣泡似乎可以穿透內氣,大師又是…”
似乎看出了小季的疑惑,端空微笑的說道:
“季施主請看!”
只見他寬大的袖口無風自起,朝著崖邊的一棵古樹輕輕揮去,袖影觸到樹上時,粗壯的樹干不易察覺的晃動了一下。
小季正覺詫異,忽然一股勁風挾無比威勢從樹干上散出,瞬間天地變色,四周的碎石全都被卷入到空中,卻不落下。
當端空袖口垂下時,一切都歸于平靜,那棵古樹上竟然連一片子都沒掉下。
“得見大師神功,在下萬分欽佩!”小季從震驚回過神說道。
如果不是親眼得見,實在難以相信武功可以修煉到如此境界。
小季自下山以來也見到了不少頂尖高手,比如冥河,還有那散關二老。包括自己在內,他們的武功和端空一比就真如繁星比皓月。
端空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昨日動手時,老僧深感季施主所習內功心法意境深遠,假以時日定會有所大成!”
“只是在下如今被體內魔氣所制,如果再遇到那冥河,依然是有死無生!”小季黯然的說道。
端空神色淡然的看向遠處,像是在思量著什么,片刻后他緩緩說道:
“諸法皆由因緣而起,有緣相見,無緣不滅,一切皆是因緣和合,季施主晚些請到禪房相見。”
小季正試圖領悟端空前幾句話的深意,就見他已經走出涼亭,往寺廟而去。
端空大師佛法精深,一時難以體會,但他最后那句話可是聽的清楚,小季心中一喜,雙手合十,向著端空的身影感激的一拜。
看到小季走回寮房,小青迎上來急切的問道:
“公子可曾看到林姐姐,她一大早就不見了蹤影!”
“她在佛堂,你身體好些了嗎!”小季看到她比昨日氣色好了很多。
“我身上傷不重,已經沒事了,林姐姐在佛堂做什么?”小青有些詫異。
“在佛堂當然拜佛了!”小季說著指了指房中躺著的宮云飛。
小青心中一凜,她眼中的林鶯鶯武功高強,容貌傾城,性格堅毅甚至有一些冷酷,昨日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林鶯鶯落淚。
“林姐姐沒事吧!”想到此小青不禁憂心忡忡。
“應該沒事,我們進去看看宮兄!”
兩人來到榻前,只見宮云飛依然處于昏迷中,臉色也有些暗淡。
“青兒,你拿些水來!”
小季輕輕的扶住宮云飛,他的身體冰冷,沒有絲毫的反應,鼻中只有一絲微弱的呼吸。小青幫著喂了一些水,大半也都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小季想起在名劍宗時宮云飛陪著他練劍的景象,心中不由異常難過。
宮云飛性情直率,為人坦誠,小季早已把他當做兄弟看待,如今他生命垂危,自己卻什么都做不了。
“公子,不要難過了,你也多注意身體,你身上的傷口都還沒有愈合!”小青安慰道,自己心中卻也充滿憂傷。
剛過午后,小季來到禪房前正要叩門,里面傳來端空大師的聲音:
“季施主請進!”
小季推門而入,只見正對著房門的墻上掛著一個“禪”字,筆力蒼勁,力透紙背,端空大師盤膝坐于其下,雙目微閉,神色平和。
“大師!”小季躬身說道。
“季施主請坐下說話!”
小季看到地上放著一個蒲團,依言盤膝坐下。
“功無高低,法無遠近,季施主所習內功法門博大精深,內含極深的劍意和心境,相信季施主已有體會!”
小季輕輕的點了點頭,靜心聆聽著。
“季施主是否感覺自己的內功已經修煉到最高境界,再沒有提升的空間!”
“回大師,正是如此!”小季頷首道。
自從歐陽長風幫他徹底打通體內經絡后,沈玉傳于他的這套內功確實感覺已經到了極致,無論如何修煉,都無法再有提升。
“季施主現在試試忘掉自己的功法!”
“忘掉?”小季心中不解,但依然開始嘗試。
半晌后,小季苦笑著搖了搖頭:
“回大師,我做不到。”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端空緩緩說道。
一個小沙彌提來兩桶水獻給佛陀,佛陀對他說:“放下!”,沙彌就把他右手的水桶放在地上。
佛陀又說:“放下!”,沙彌又把他左手拿的水桶放下了。
佛陀還是對他說:“放下!”,沙彌說:“能放下的我已經都放下了,我現在兩手空空,沒有什么可以再放下了”。
佛陀說:“我讓你放下的,你一樣也沒有放下,我沒有讓你放下的,你全都放下了”。
“水桶是否放下并不重要,我要你放下的是你的六要,六塵和六識。你的心已經被這些東西充滿了,只有放下這些,你心中的水桶才能裝下的更多!”
小季若有所思的體會著故事中的含義,不自覺的進入到一種忘我的狀態。
他忽然感覺端空大師的身形好像消失了,緊接著禪房也消失了,最后連他自己都像是遁入到虛空之中,所能看到的只有那副掛在墻上的“禪”字。
不知過了多久,小季緩緩睜開了雙眼,只見端空眼含笑意看著他。
“季施主的悟性萬中無一,只須記住剛才的感悟,不用多久便能放下了!”
小季只覺的剛才發生的一切恍如隔世,仿佛身在夢境中,難言其中之奧妙,他從未有過如此的體驗。
“多謝大師指點!”小季雙手合十,向著端空頷首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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