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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一頓燒烤

熊貓書庫    我真不是醫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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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診斷  何天勤說的麻煩,就在于病情癥狀的不確定性。到手的信息能各自配組形成好幾種可能性,而每一種可能性都不能被完全證實。這種不確定性就像撒在醫生周圍的迷霧,把本來明確方向的那條路弄得若隱若現。

  急診重癥容不得猶豫,病人情況并不好,隨時會踩破紅線。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這位環衛女工還是乙肝導致的肝功能損傷可能性更大些。

  “血氨倒是不高。”祁鏡翻了翻手里的檢查報告。

  “就算血氨不高也不能完全排除掉肝性腦病。”何天勤撓了撓腦門,一大早就碰到這么棘手的病人讓他有些抓狂,“怎么樣?有什么想法?”

  “暫時還沒有,癥狀都偏肝炎多一點,我第一反應也是這個。”祁鏡說道,“主要病人的情況用乙肝能說得通,長期肝炎導致肝損傷,肝損傷導致黃疸。就是這個體溫和血象,和乙肝不符,說不定是其他感染造成的。”

  “人不太清醒,又沒家屬提供這幾天的情況。”何天勤對一旁的重監室醫生招了招手,“先全身查一遍吧,先從腦袋開始。”

  “全查一遍?”祁鏡有些擔心,“她錢夠嗎?”

  “沒事兒,反正也是他們領導出錢。”何天勤和自己的手下交代了幾個檢查,然后又把門口的那位領導叫了過來,“先交費去吧,然后帶著去做幾個檢查。”

  領導看到檢查就頭疼:“唉,行吧。”

  “對了。”見他要走,祁鏡忽然問道,“她是住的集體宿舍?”

  “我們都安排住集體宿舍,有些人會住,有些人會回家,這個我們一般不管,只要能按時上班就行。”領導一看就是個不太管瑣事的人,對一些大方向很了解,但細分到個人就不清楚了,“我也不認識她,情況都不了解。”

  “那就把她的同事叫過來吧。”祁鏡建議道,“她沒家屬,沒人提供既往史,我們信息收集得很被動,關系不錯的同事或許可以提供些線索。”

  “好,我知道了。”

  病情復雜的病人需要靜下心來慢慢分析,但祁鏡沒法在一院的內急診室待上太久,沒一會兒,調度站的電話又打來了。

  這一去,他便再也沒有休息過。

  直到下午3點,整整8個小時里,祁鏡這一班里總計送了12車。除去早上的這兩位外,接下去都是重癥。包括兩位心衰,三位心梗,一起重大車禍外傷,一起農民工墜樓,一起腦出血,兩起腦梗。

  尤其是最后一起腦梗,病人家住在城西,硬是要送去第一人民醫院看。

  等到了一院,急診早已經人滿為患。醫院沒有多余的擔架床,病人也不可能就這么睡在地面上,最后只能占著急救車的床。

  祁鏡在急診待慣了,見了太多太多的壓床。當初沒發生在自己頭上覺得無所謂,等自己真坐在這個位置上,才知道壓床有多麻煩。

  沒了床的急救車就是個沒了靈魂的移動空匣子,徹底喪失出車的能力。下一班到崗后會直接上一輛新車直接工作,他們連交接班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在一院門口等著專車送床過來之后才能下班。

  這段等待的時間,祁鏡倒是去過內急看了眼那位環衛女工。各項檢查下來,胸片收獲最大,有大片炎癥影,最后考慮是乙肝合并肺炎。

  報告本身沒什么問題,診斷看上去也能邏輯自洽,但祁鏡就是覺得有些怪。

  具體哪兒奇怪也說不上來,和女工一起工作的幾個同事也一直沒來,沒有新線索,他實在沒法輕易下判斷。

  等看完病人,給急救車配上新床,再回分站交接完車子,時間已經過了五點。

  “總算下班了”

  祁鏡嘆了口氣:“這一天真夠鬧騰的,基本什么破事兒都見著了。”

  “12車,如果算真正出車的次數,應該破紀錄了吧。”李陽雨看向有些疲憊的老余問道。

  “我記得有過15車的。”老余說道,“就在去年。”

  “去掉一些放棄送醫院的,有15車?”

  “嗯”

  “那重癥率肯定是我們厲害,10車全是重癥,那農民工都用上抗休克褲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下命來。”

  李陽雨看向了一旁的祁鏡,忽然問道:“對了祁老師,你晚上有空嗎?要有空的話一起吃個飯吧,這一天下來記的東西有點多,我正好有些地方要請教請教你。”

  祁鏡看了看自己的手機,搖搖頭:“晚上有約了,改天吧。”

  李陽雨頓時懂了:“是女朋友啊。”

  “嗯。”

  祁鏡看了短信沒急著回家,在分站洗了個熱水澡后,直接上了出租車去了城北人民北路上的燒烤一條街。

  人民北路離清里坊很近,在一家大賣場邊上有條小巷,文欽街。小街其實并不長,原本也只是為了方便連接人民北路和麗華路而設的通道。誰知道因為周圍有大量包括清里坊在內的老城區,這兒從幾十年前就開始陸陸續續出現了一些餐飲店。

  有需求就會有發展,文欽街從一開始的早點開始做起,慢慢出現了拉面館,小飯店,直到現在的燒烤小龍蝦夜市。

  找對了做生意的路子,這兒便成了城北最有名的小吃一條街。漸漸的,燒烤也不是吃客們的唯一選擇了。

  有擺攤賣鴨血粉絲的,有做花生米炒貨的,有做了十幾年的牛肉面館,也有各式炒菜炒飯,還有很多擺攤賣的食物,種類繁多。每逢入夜,街道里就會擠著各色男女,尋找自己心儀的吃飯地點。

而陸子姍選的是一家燒炸烤串店,菜品齊全,看上去也處理得很干凈  “你還挺會挑啊。”祁鏡一來腦海里便是滿滿的回憶,“這家的炸串蘸醬可是一絕,老師傅在這兒做了十幾年了,從擺攤車開始做起,手藝不錯,火候總能控制得剛剛好。”

  “你以前來過?”

  “這兒離我家也不遠,我初中就在前面麗華路上。”祁鏡想起那段時光,忍不住笑了起來,“回家之前總得繞路來這兒一趟,吃上點東西再回去。”

  “你小時候也挺可愛的嘛。”

  祁鏡看著她笑了笑,走進了店門,找了張空桌坐下。他一改往日的模樣,隨著環境的變化也變得多話了起來:“徐伯,生意還是那么好啊”

  作為老顧客,來店里總得打聲招呼,和店家熟絡了以后,有時聊天反而比食物更吸引人。然而沒想到的是,從廚房里走出來的卻是一位中年人:“喲,這不是祁老弟嘛,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

  來人穿戴著濺了不少油污的廚師帽和衣服,手里端出一整盤烤肉擺在了隔壁桌:“三位美女久等了,這些先吃著,其他東西后廚還在做,馬上就來。”

  “徐叔,你怎么在這兒,你爸媽呢?”祁鏡有些意外。

  “唉,前段時間我爸中風了。”徐叔有些無奈,“我媽得照顧他,店里沒人管,所以就把我給叫了過來。”

  “腦梗啊。”祁鏡接過他遞來的菜單紙,問道,“手腳能動嗎?”

  “看上去還行,現在就右腿有些不利索,暫時還不太能走路。之前嘴巴都說不清話,不過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這可得好好復健了,得先保證自理能力才行。”

  “已經練了一段時間,恢復得還不錯。”徐叔臉上洋溢著笑容,對自己父親的病情非常樂觀,“那么久沒來了,你這次要不要換換花樣?”

  “我還是老樣子吧,牛羊肉各來兩大份,其他的我也吃不慣。”

  徐叔幫著翻了翻菜單紙,指著背面幾種打了紅色“大拇指”標記的新菜品,介紹道:“這些是我新添的各種小肉串,新進的貨。你看隔壁幾位美女就選了不少,味道挺不錯的。”

  祁鏡看了兩眼,興致缺缺,搖搖頭:“還是老樣子吧。”

  “行,那再加一碗赤豆粥?”

  “嗯。”祁鏡聽著這三個字就來了胃口,說道,“來兩碗吧。”

  徐叔看了看他身邊的陸子姍,問道:“那美女準備吃點什么?”

  “我這兒要兩份魷魚,一份雞腿,五串蒜苔,三串土豆,烤茄子,五串豆皮金針菇,五串烤蝦,一份香酥雞柳”

  陸子姍翻到了背面,又添了幾串剛才介紹過的小烤肉這才肯罷休:“就先這樣吧,不夠再找你。”

  “你怎么點那么多?”祁鏡有些奇怪。

  “忙了一天都沒怎么吃過東西,餓死我了。”陸子姍起身從一旁的飲料箱里抽了兩瓶汽水,撬開瓶蓋,先干為敬,“水也沒怎么喝,我今天一定得放縱一下自己的胃才行。”

  徐叔笑著把這些記下:“現在人有點多,要稍微等幾分鐘。”

  “沒事兒,我們反正不急。”

  自從祁鏡做了跟車的院前急救醫生,和陸子姍在一起的時間反倒多了些。不過這次燒烤餐卻不在他原來的日程安排中,是陸子姍臨時加出來的。

  “你今天不是說要做事做到很晚么,怎么又有空把我叫出來吃東西了?”

  “還不是之前接的一個案子,本來可以打贏的,誰想最后醫院竟然放棄了,選擇和解。”陸子姍往嘴里灌了幾口汽水,無奈地說道,“心里不痛快。”

  “這不是很常見的嘛。”祁鏡調侃道,“要是每次都這樣,你還不得吃撐死啊?”

  “啊呀,你是不知道這醫院有多窩囊”陸子珊從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這次調解用的文件,“你看看吧,到底是不是醫院負責。”

  喬莉這次接的案子是個公交車女司機,39歲,車禍后有蛛網膜下腔出血。評估出血量并不大,所以當時沒有考慮手術,全程做了保守治療。

  按理來說,出血量不大,癥狀不嚴重的情況下,這類腦出血的預后并不差。接手病人的是城南的仁和醫院,也是丹陽有名的大三甲了,不論先期用藥還是治療護理措施都沒紕漏。

  但病人的情況卻和治療背道而馳。

  “反復出血?”祁鏡看著病人入院后第三天的病歷小結,有些奇怪,“這有點問題啊,用藥都沒問題,血壓也控制得不錯,怎么會反復出血?”

  “說是有腦前動脈先天性動脈瘤破裂的可能,說和醫院治療無關。”陸子珊很順口地說出了一個不太多見的疾病名稱,“然后家屬就開始鬧騰了。”

  這是很常見的醫鬧原因,病人家屬不同意醫院的診斷。

  “如果按照這個來打官司,醫院應該不會輸。”祁鏡又反復看了其中的一些細節部分,“醫生都處理得很不錯,每一步都有依據,抓不到痛腳。”

  “喬老師也是這么認為的,可誰會知道病人家屬玩了出釜底抽薪。”

  說罷,陸子珊又從自己的皮夾子里抽出了幾張照片,遞了過去:“看看吧,這陣仗怕不是要把醫院拆了才肯罷休。”

  第一張照片是醫院自己拍的,應該是高層住院樓往下拍的俯視視角。

  只見醫院整個大門口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單從人數上來看就已經超過普通醫鬧的程度了。他們手里或敲鑼打鼓,或搖旗吶喊,紛紛痛斥醫院的不作為。

  而第二張開始便是門急診大廳的現場視角,拍攝的人也從醫生變成了來醫院看病的其他病人和家屬。

  “這是我事后幫著洗出來的,太夸張了。”

  視角拉近后,更能看出對面的瘋狂。有些人一進大門口就開始肆意妄為,見人就罵,見東西就砸。如果面前是個穿白大褂的,那恐怕就是拳腳相加。

  “這看著就不是來談事兒的,完全就是想搞事情啊。先把事情鬧大,事情一大醫院就受不了了。”祁鏡看著之后的幾張混亂的照片,說道,“他們倒是很清楚大三甲醫院的軟肋在哪里,根本不準備講理。”

  “民警也來過,可是沒用。”陸子珊說道,“一有人報警,他們就裝死。大部隊撤走,只留一部分人拉橫條,然后就是哭。”

  “厲害啊!”

  祁鏡對他們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被他們這么一攪和,整個醫院的接診秩序都亂了套,就像土匪下山洗劫”

  話到了嘴邊忽然停了下來,他的視線逐漸凝固在了最后一張照片上,久久不肯離去。

  陸子珊覺得奇怪,探過腦袋看了看照片,問道:“怎么了?”

  “這個,穿著藏青色襯衣的人”祁鏡用指關節輕輕敲了敲腦門,然后指向了照片角落里一位手里捏著長條棍的年輕人,說道,“這人我好像見過。”

  “見過?”

  “嗯,見過。”

  祁鏡回想起了之前去區中心醫院接走尿潴留老太的那趟出車記錄,當時也有一堆人圍在醫院門口。眼看著就要鬧起來了,結果最后因為民警和他們三人的介入只能不了了之。

  “早上在老北區中心醫院,也有人鬧事。”祁鏡馬上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帶頭的就是這個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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