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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7.馬老師

熊貓書庫    我真不是醫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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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十五歲,正是風華正茂,盡情享受中學生活的時候。就算生活上真有什么難言之隱,只要父母積極開導,再加上朋友的鼓勵,大都能走出來,不至于踏上抑郁輕身這條絕路。

  小小年紀就得了抑郁,肯定有原因。

  .....所以說,你們眼睛都看著她用胰島素自殺,不去想她為什么要自殺。你們都想著如何對抗過量胰島素,不去想女孩兒打皮下胰島素的技術為什么會那么純熟。

  你們都在意著她的藍色鞏膜和黑舌,覺得很奇特。等討論會結束后,說不定還能和認識的人人聊上很長一段時間,成為聊天說事兒時的主角,收獲一份快樂。

  但你們卻不去想,她既然沒有遺傳病,又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奇特的癥狀,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隱情?

  祁鏡問的雖然是正中坐著的胡東升和高健,但其實這三句話也是送給臺下那些醫生和醫學生的.

  “你們別誤會,我不是在鼓勵你們去共情,正相反臨床上過于共情反而會變得不夠客觀。”

  祁鏡終于翻開了ppt中最關鍵的一頁:“我要強調的是凡事要多問個為什么,也是在問一切癥狀出現的根本原因。現在你們聽到了這些后,再把病情串在一起,是不是覺得有些不一樣了?”

  論反應速度,在場恐怕沒幾個能和胡東升媲美。更何況給了那么多信息,要是再想不到問題的關鍵點,就沒必要待在他身邊了:

  “病人年紀那么小,應該是一型糖尿病吧......剛開始就要用胰島素來控制血糖,所以她對胰島素注射非常熟練。”(1)

  “估計已經出現了并發癥。”高健跟在后面補充了一句,“15歲也到了一型糖尿病出現牙周炎的時間了,需要服用抗生素對抗口腔炎癥。我猜她一直都在服用米諾環素,對付牙周炎不錯,就是會產生色素沉著。”(2)

  胡東升也認同這個答案:“米諾環素是四環素大量耐藥后的新藥,抑菌作用很強,但也會改變口腔環境,導致霉菌增生。”(3)

  大三的醫學生恐怕對I型糖尿病沒多少認識,以為只是個糖尿病而已和中老年人的II型一樣,吃吃藥就能控制,實在不行也可以用胰島素幫忙。而牙周炎就更不足為懼了,口腔能有什么大事兒?

  為了一個完全可控的疾病去自殺,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I型比II型麻煩得多,因為體內胰島細胞死亡,身體失去了自主調節功能,手動注射的胰島素就算是長效型也有可能造成血糖波動。試想一下,早上起床血糖高,等一劑胰島素下去,突然變成了低血糖。中午吃了點東西,血糖又上來了......這樣往復的變化得貫穿一輩子。”

  “而且I型糖尿病就算血糖控制得不錯,也會慢慢出現各種并發癥。”

  高健替祁鏡解釋道:“牙周炎只是剛開始,之后還會有可致失明的視網膜病、腎病、神經病變、各類感染、糖尿病足等等。因為血糖波動不穩定,I型的并發癥要比II型來得更早更嚴重,預后也更差。”

  人還沒成年,想到自己將來都是這種人生,一輩子都得和血糖作斗爭,醒來第一件事除了洗漱就是打胰島素,還要每天多次扎手指檢測血糖。每餐都要限定糖分攝入,還要控制運動量和身體的耗能防止低血糖......

  祁鏡看著臺下,苦笑著說道:“要是在那么年輕的時候就知道了自己需要這樣終其一生,換誰都得瘋。”

  第四個病例就在眾人的嘆息和小聲議論中此落下帷幕,場內歡樂的氣氛直接凝固在了小姑娘的不幸遭遇上。

  當所有人以為這便是這場討論會的壓軸大戲,看著手表上的時間,準備起身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祁鏡突然開了口:

  “說了那么多病人,咱們最后改一改風格,正式介紹幾個醫生給大家認識認識。剛才爭論如何弄碎玻璃的,是急救中心正副主任,03年sars抗疫一線的指揮員。”

  sars給全國蒙上了一層陰影,更是給一線醫護極大的重創,但隔年考醫校人數增長卻是實打實的。十多億人里,總有些甘愿沖在前頭的人,親眼見到化解那場危機的主心骨,也要比囑咐什么“好好學習”有用的多。

  “這兩位正下臺的是今年剛從丹醫大畢業的學生,現在都在丹陽醫院內急工作,同時也是王廷大主任手里的研究生。”

  能找到丹陽最大三甲的急診大主任做導師,水平可想而知,剛才的表現雖然一直都在被祁鏡壓著罵,可就算是半外行的醫學生也能看出他們的實力絕對不低。

  而更驚訝的還要屬前幾排坐著的急救醫生。

  他們也畢業了好幾年,這些年沒閑著,時時刻刻都在一線和病魔搏殺。論搶救和各自專科的治療,他們有絕對的自信,但在更復雜的診斷上,差距卻非常明顯。

  至少聽了隨后出現的藍色鞏膜和黑毛舌,他們腦子里是懵的。

  別說做鑒別診斷了,他們就連見都沒見過。

  大家都是同一所醫學院畢業的,要是一直在院前工作也就算了,畢竟工作性質不同,可里面還有不少是三甲醫生來輪轉的同僚。好歹都有執業證,也在臨床工作了那么多年,怎么就比不上才剛畢業的小年輕呢?

  祁鏡沒給他們太多的思考時間,鋪好“紅毯”,他開始了今天真正的壓軸。

  “剛才那兩位是剛畢業的,臨床能力其實也一般,拿來看看小病沒問題,真遇到大問題還是得找專科醫生。”

  祁鏡看著講臺上擺著的一本冊子,翻了一頁,繼續說道:“說到專業科室,現在最火的就是心內了,接下去我要隆重介紹一位醫生就來自心內......”

  馬立鳴其實在臺下早就坐不住了,思想不停在“起身離開”和“繼續留下”之間搖擺。

  正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自己的本名突然鉆進了耳朵:“下面有請第三人民醫院心內科新秀醫生,新建介入中心副總負責人,心內科下一任大主任候選人,馬立鳴醫生”

  如此長的頭銜雖然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有些還是祁鏡自己腦補杜撰的,但對后排醫學生來說殺傷力依然驚人。

  這是妥妥專家級待遇,不給點掌聲實在說不過去。

  聽著熱烈的掌聲,馬立鳴就像被哄抬上去的房價,除非臉皮夠厚,否則沒有降下去的可能。

  “瑪德,這搞什么?”

  他在臺下坐了那么久,原先的怒氣和不甘都早就磨平了。冷靜過后,留下的便是思考。馬立鳴能在三院混得風生水起絕不會是傻子,思考后自然會想到一些先前沒能想到的地方。

  當然,祁鏡的想法他肯定猜不透,但至少馬立鳴明確了一點,決不能和這個家伙惹上關系。

  這個醫二代太邪門了,和他站一起總遇不到好事兒。最開始就是丹醫大的人事部,他被硬生生擠掉了位子。之后去上京,短短一個多小時飛機行程,他又丟了姚璐。

  現在回到丹醫大開什么狗p討論會,要是全按他的意思來,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更何況他那件事兒才剛發生不久,一切還歷歷在目,說自己完全沒問題那肯定是騙人的。再回頭看看剛才兩位學弟在臺上的遭遇,馬立鳴難免會把這一切都聯想在一起。

  這一聯想就給他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

  此時的祁鏡依然站在講臺前,正對馬立鳴招著手,臉上一幅此處無坑勝有坑的笑臉,顯得格外的人畜無害:“馬醫生,來,上來一下,幫我個忙唄,別害羞給我個面子嘛。”

  馬立鳴自然不會吃他這套,心里一萬個不愿意,甚至還有一堆臟話在亂撞,但表面上他還保持著必要的涵養,只是擺著手表示拒絕,并沒有多說什么。

  不行,得走,就算丟臉也得走,和這貨搞在一起準沒好事兒!!

  心里暗罵了一句,馬立鳴遵從了本心,死皮賴臉地起身就要離開。

  然而剛站起身,準備回頭向大門方向走,馬立鳴就覺得自己的手腕上被按上了一只大手。厚重的掌壓把他卡得死死的,根本動彈不得。

  “小馬,快上去吧。”肖萬松笑著說道,“祁鏡手里正巧有個心內科的病例,需要你幫忙一下。”

  “病例要幫忙?”

  “嗯,心內的病例,一來就堵了好幾條冠脈血管。”肖萬松也是臨場起意,隨便編了個亂七八糟的病例,能騙一時是一時,“這種情況你也知道,病人很危險,介入如何處理非常關鍵。”

  這倒是馬立鳴的強項,縱觀現場,自己在介入上的造詣肯定是頭一份。

  場下是熱烈的掌聲,一旁是漂亮的美女大學生主持的笑臉,身邊還有肖萬松和林振的鼓勵。雖然場上那人性格很糟糕,還是自己的死對頭,但看上去似乎沒有什么可怕的。

  事實上,祁鏡也沒對他怎么樣,上臺后依然熱情地介紹著他:“馬學長比我高兩屆,是01年本科畢業的,隨后跟的齊瑞大主任。”

  馬立鳴站在聚光燈下,看著盡收眼底的討論會觀眾,腦袋還有點恍惚。

  聽了祁鏡的問話,他也只能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額,嗯,我老板就是齊主任。”

  “齊瑞大主任可是全丹陽心內介入的第一人,馬學長盡得真傳,實力非同一般。去了三院后,更是新建介入中心的大紅人。”祁鏡笑著問道,“馬學長現在才27歲吧,年輕有為,不得不佩服。”

  祁鏡的嘴就像港口起貨的起重機,把馬立鳴的身價抬到了一個非常高的高度。為了做到極致,他甚至不惜自降身份,給全場下了一個主基調:“在介入這方面,你值得稱一句馬老師。”

  “沒你說得那么夸張。”馬立鳴就算臉皮再厚,在面對這個稱呼的時候,心里還是有些沒底,連忙推脫道,“我就是早出生了兩年,沒什么大不了的。”

  “謙虛了,馬老師......”

  不認識祁鏡的自然信了他的鬼話,都紛紛把馬立鳴看得非常重。

  但是認識他的那幾個都知道,想讓祁鏡說出這些話有多難。恐怕王廷這樣級別的大主任來了,他也是點到即止,不會說得那么來勁。

  當一個人把某個東西高高舉起的時候,一般只有兩種可能性。

  一種就是這個東西確實夠好,想展示出來,讓其他人也一起看看。另一種就是想把它摔碎,摔的稀碎,畢竟站得越高摔得越慘。

  “來來,馬老師,這兒。”

  祁鏡把馬立鳴安排在了講臺前,自己則帶著那摞病歷記錄小冊子,拉上小椅子,坐在了一旁。看上去樣子很怪,也矮了一截,但其實話語權仍然在他的手里。

  “這次讓馬老師上臺來呢,主要是想問一個心內科的病人......”

  祁鏡翻到了記錄了這個病人的那頁紙:“病人孔衛國,男,56歲,12月26日早晨6點起床剛吃完早飯,突然覺得胸口悶痛,大汗淋漓,家屬連忙打了120急救電話......”

  剛聽到病人名字的時候,馬立鳴就覺得耳熟,再往后的年齡,性別甚至時間都像是碎片,慢慢聚在名字周圍,在他腦海里拼湊出了當時上門接診時的場景。

  這一天對馬立鳴來說倒也沒什么,醫院有科內大主任和其他領導保著,那個和自己死磕的急診醫生后來也道歉了。事兒其實已經結束,就差肖萬松這一關就能......

  對啊,肖萬松!

  這老頭怎么會那么輕松就放我過關?還特地帶我來參加這么個病例討論會。

  不對,不對不對!

  他看著坐在第一排的肖萬松,老頭現在全然沒了之前和藹可親的面龐,換上的是工作時常用的那張臭臉。而他的耳邊,響起的就是那天夜班最后一次出車的經過:

  “急救醫生到了現場后,發現病人胸口疼痛明顯,血壓8040,心率110次分,立刻斷定是急性心梗。接上心電監護后,直接送去了醫院。”

  祁鏡很簡單地陳述了整個急救的經過,然后問向講臺旁的馬立鳴:“馬老師,你覺得這是心梗嗎?”

  馬立鳴腦袋嗡的一聲響,緊接著后背拔涼,心里只剩兩個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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