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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3.正餐開吃

熊貓書庫    我真不是醫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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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罐的爭論在兩位主任級大佬的爭吵下無疾而終,最后被祁鏡宣告落幕。

  直到結束,他也沒有給出正確答案。畢竟情況不同解法不同,很多臨場處理的辦法都需要找消防做商量,甚至還要得到家屬的同意。

  所以嚴格來說,這種情況下沒有正確答案。

  而且最后爭論的焦點到了肖萬松和林振之間,場上能插嘴肯插嘴的人已經基本沒有了。反正討論也達到了既定的目標,觸及到了最需要說明的兩個問題,即“做好本職工作,保護病人也得保護自己”。

  不論是對祁鏡還是對其他人來說,斷在這里都可以接受。

  干凈利落地收走兩位大佬的麥克風后,祁鏡不禁看了看時間,整個討論會竟然已經去了一個小時,現在是傍晚六點。

  考慮到主菜之前還有一個胰島素自殺病例,同時還答應了胡東升和高健需要說一個特殊病人。分開說的話,還得重新介紹病史,時間消耗大大超出了預期,祁鏡臨時決定進行壓縮。

  不過就算壓縮,這兩個病例該講的也都得講。

  一個是明確寫在公告上的,另一個先前就答應了他們兩個。得虧胡東升和高健演得那么賣力,說明對這個病人非常在意。

  直接跳過有點說不過去。

  “現在暫時休息片刻,我要對第四個病例做些改動。”

  祁鏡看向講臺前的電腦屏幕,說道:“正巧大家可以休息一下,抽空去上個廁所什么的,放松放松。”

  剛才三個病例比較有趣,也比較勾人,處理起來沒那么緊急,內容又接地氣,所以感興趣的人比較多。但接下去的就不同了,是真正的急救正餐,大三學的東西不夠,絕大多數人是沒法聽懂的。

  祁鏡看著幾個打哈欠的學生,繼續說道:“現在臨近期末考,之后還有過關考,要是有人覺得無聊可以先行離開,完全可以把時間放在考試上。但離開的時候請一定保持會場上的安靜和秩序,切記。”

  對于這些學生來說,考試還是第一位的。

  本科生的分數是畢業前保研的重要參考數據,也關乎就業錄取。因為就算是二甲對待本科生也會挑挑揀揀,分數多少能看出一個人對待學習的態度。

  而對于本碩連讀的來說,分數就是尋找好導師的重要敲門磚。

  不管哪一項,都要比祁鏡這堂玩樂性質的討論會重要得多。

  果然在他說完后,會場上有幾個人陸續起身,慢慢離開了會場。

  整合兩個完全不同的病人,把他們壓縮成一個病例需要一點時間,也需要改動一下ppt,把后面臨時加出來的幾張圖片移動到前面來,還得改說明和備注文字。

  這些花活祁鏡都玩得很嫻熟,五分鐘后,ppt做完,討論會的下半場正式開始。

  祁鏡一改之前歡樂的氣氛,臉上也沒了笑容。畢竟這場討論會原本就是為一線院前急救醫生準備的,歡樂的無非是幾道前菜,接下去上桌的才是厚實的正餐。

  當然第四個病例本身對那些急救醫生來說也是個難題。

  他們習慣了一線搶救,對于緊急處理非常得心應手。可一旦觸及到一些進階的臨床知識時,這些急救醫生就有點犯迷糊了。

  如果把這種狀態放在內急是絕不能被允許的,分分鐘就要被上級醫生罵死。

病人是個姑娘,15歲,父母早上醒來后就發現她的臥室里有不少用完的胰島素。懷疑是自殺后,迅速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祁鏡給的題干很簡單,內容非常少,幾乎和一位急救醫生所能獲得的信息量相當。

  “接到電話后,你們立刻驅車來到現場。”

  祁鏡加快了語速,降了音調,為會場內平添了幾分緊張的氣氛。而臺下那些醫生也開始進入狀態,坐在后排的學生們有不少則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記錄本,開始做起了筆記。

  這些學生多少都對祁鏡有所了解,來這兒也不是單單為了快樂,是真的想學點東西回去。

  “情況已經給你們了。”祁鏡回頭又看了眼自己給出的內容,問道,“這時候,你們覺得病人現在怎么樣了?應該出現了哪些癥狀?”

  提問很奇怪,需要些逆向的思考,顛覆了后排那些醫學生的既定觀念。

  在他們的認知里,醫生都是坐在診療室等病人找上門,癥狀也都是靠詢問來獲悉的。現在連真正的病人都沒見著,只靠著一通電話,卻要憑空去設想可能出現的癥狀。

  這太奇怪了,也太難了。

  “不要覺得奇怪。”祁鏡淡淡地說道,“這是每個院前急救醫生每時每刻都在思考的問題,只有盡量擠占思考的時間,把它們平均分配在去現場的路上,才能留出更多的時間去救人。”

  說罷,臺下便有人舉手拿到了麥克風:“我想問一下,孩子一共打了幾支胰島素?”

  祁鏡嘆了口氣,說道:“皮下注射用的普通胰島素2400單位,天冬胰島素800單位,甘精胰島素1600單位。”(1)

  “那么多?”一個醫生用手指粗略估算了一下,笑著調侃道,“那么多打下去估計血糖都成負數了吧。”

  “這已經不能用多來形容了”

  “你們就別感慨了,她可是在自殺,認真的!有見過跳樓還選樓層的么?當然怎么高怎么跳了,要的就是徹徹底底的結果。”

  “是啊,想想還是先想想對策吧。”

  當然不管是什么胰島素,在他們看來,這個量都是百分百致死。足足4800單位的胰島素,夠一個成年人分泌100多天的總量了,這一股腦全打下去那還得了?

  “對策?我看已經死了吧”

  “感覺到了也晚了。”

  第一個跳出那些院前醫生腦袋的就是這些想法,就連抽搐、休克到昏迷的低血糖猝死三部曲都想到了。

  其實這就是個既定思維,還是脫離臨床后才會犯的錯誤。

  他們完全忽視了胰島素本身的作用機制所帶來的特殊給藥途徑,認為只要人注射了過量胰島素,就會產生低血糖。而當胰島素注射量突破一定的界限后,人就應該死。

  如果有一個內分泌醫生在場,也不需要多高的職稱,住院就夠了。在聽到這個想法后,一定會立刻站出來反駁他們的觀點。

  而現在這個角色被肖萬松拿了過去,帶著剛才沒能成功裝x的不甘和怒氣,他嘴里不可能給他們客氣:“胰島素過量注射就死了?你們就沒考慮過別的?”

  這時眾人才知道,那個罵人不眨眼,罰錢比收租還快的老總回來了。

  而后排那些醫學生也多少明白了什么才是一線,什么才是臨床。

  肖萬松臉上爬滿了失望,一手叉腰,一手提著麥克風,看向自己那些手下一頓亂噴:“你們一個個都是豬腦子啊!沒見過皮下注射胰島素嗎?不知道就算短效的皮下注射胰島素,最快起效時間也得20分鐘?”

  噴完,他便嘆了口氣,搖搖頭坐了回去。

  看著肖萬松盛怒而衰的樣子,這些醫生心里都清楚,就算沒見過也聽說過。脾氣發到了這個階段,之后就沒空講道理了,一般都是直接罰錢了事。

  當然經過這一罵,眾人才反應過來他們遇到的是個什么樣的問題。

  不是感慨年輕生命的早逝,也不是嘆息孩子的決絕,而是要和死神真正來一場賽跑。從注射到救治之間他們有20分鐘的緩沖時間,這才是題干背后隱藏的真正意義。

20分鐘  經肖萬松的點撥,總算有人想到了接下去討論的方向:“孩子有沒有吃過早飯?胰島素打了多久了?”

  孩子的父母是早上7:30發現女兒自殺的,詢問過后知道了確切的注射胰島素時間,應該就在發現的十分鐘之前。而院前急救到達現場的時間是5分鐘,也就是說前后已經過了15分鐘。

  離胰島素起效還有五分鐘。

  “孩子現在情況怎么樣?”

  祁鏡攤攤手:“既然胰島素沒起效,那就一切都還好。血壓12080,心率70次分,呼吸13次分,氧飽和度100,體溫36.8。”

  “還真就全正常啊,好神奇。”

  “不過時間不多了,等胰島素起效后,血糖會直線下降吧。”

  三兩句后,院前醫生們又把關注點轉向了急救和運送上。在他們的思維中已經形成了定式,遇到急救病人時先看需不需要急救,不需要的就盡快送醫院。

  至于后續如何治療,那就是醫院管的了,和他們無關。

  “這次說的是病例討論,不是送人討論。”祁鏡敲了敲桌面,提醒道,“在丹陽,五分鐘可以到就近的三甲醫院,那如果放在二線三線甚至四五線小城呢?單單你們出車到現場就要20分鐘,還談什么送人?”

  他們沒想到事情發展的方向和他們想的不同,這才意識到祁鏡這次討論會的真正目的。

  這根本不是在作秀,也不是想拿奇葩病例來吸引別人的關注,這個年輕人就是想撕掉這層保護膜,把這個瘋狂往肚子上打胰島素的“鹽巴”直接拍在傷口上。

  急救車沒法第一時間送到醫院,病人時間又緊張,沒了醫院做依靠,院前醫生們手里只有一車的急救藥品和他們自己。

  不過這些人都是在一線摸爬滾打出來的,經歷過太多的緊急情況,逼一逼倒是讓他們想到了不少辦法。

  “可以讓家屬先給孩子吃點東西。”

  “孩子是自殺,都想死了,怎么才能讓他吃東西?”

  “那就只能到了現場后直接掛高滲葡萄糖了。”

  “對,也就只能這樣了。”

  “我想想,是不是可以考慮使用升糖激素,比如糖皮質激素和胰高血糖素?”

  “嗯,糖皮質激素是最強的胰島素拮抗劑,我覺得沒問題,完全可以在監測血糖的情況下用藥。”

  “胰島素皮下注射20分鐘起效,24小時達到高峰,用藥量就按照這個曲線來增加。”

  簡單的討論過后,他們給出了一個初步的方案,就是用食物、高滲糖水來對抗胰島素,同時再用激素鞏固拮抗胰島素的作用。里面也多少涉及的用量曲線,聽得后排那些醫學生頻頻點頭。

  聽上去確實應對得不錯,不過臺下的肖萬松依然面無表情地在搖頭。一個病例被放在了那么靠后的位置,還是這么個人精安排的先后順序,怎么可能那么簡單就解決掉。

  “急救干多了,這幫傻子連腦子都生銹了吧”

  肖萬松忍不住又想起身開罵,最后還是被林振壓了下來:“老肖,你干嘛?”

  “我要好好罵醒他們!連低血糖里最關鍵的是什么都忘了。”

  “啊喲,你輕點聲!”林振壓低了聲音,告誡道,“之前你自己都說這場討論會可以招新,之前效果也不錯。可效果再不錯也抵不住你發那么大火啊,頂頭上司那么狠,誰還敢來?”

  林振總會考慮到肖萬松忽略掉的一些細節方面,隨口說了一句后順帶著又看了看身后的學生們,繼續說道:“你也不看看那些醫學生都嚇成什么樣了。”

肖萬松眨眨眼睛:啊呀,是我草率了  “這兒又不是你的辦公室,臺上有人,安心聽著就是了。”

  “行吧。”

  祁鏡站在講臺前,聽著他們嘴里說的那些內容,笑了笑,問道:“結束了?就這些?還有沒有別的能補充的?”

  之前三個病例他們都見識過了祁鏡挖坑的水平,提醒到這個地步,他們也知道處理上不可能那么簡單。

  可是事實擺在面前,是真的沒其他辦法了。

  事實上,如果真的只是院前急救,只注重應付路上的情況,他們給出的這幾個做法完全夠用。但現在的討論會變的,在祁鏡要求下,這兒做的是完整的病例討論,所以之后的處理也得顧及到處理后的并發癥。

  可惜多年離開臨床,只注重一線急救讓許多人的感覺遲鈍退化了。

  “沒辦法了?”祁鏡嘆了口氣,“沒辦法的話,那病人可就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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