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溪公社計劃生育工作專職干部紀環說,就是蔡誠景真的把第二個女兒給別人家撫養,可以生育這第三胎,同樣需要罰款三百。
陳月亮馬上從口袋里拿出三百元錢,替蔡誠景先墊上。
這一舉動,不但蔡誠景驚訝的瞠目結舌。
紀環和林美蘋也驚訝的目瞪口呆。
“那…我就先把這三百收著。如果公社領導不同意這樣辦理,我再將錢退還。”紀環遲疑了一下,收下三百塊錢后說道:“我就先撤了。”
“紀領導辛苦。”陳月亮笑笑,把紀環送出大門口。
紀環能收下三百,這事就算是結了。
陳月亮早上出門前,就考慮到蔡誠景這超生事件要能過關,可能還會落在罰款上,就把幾百塊錢揣在懷里應急。
這叫有備無患。
陳月亮把紀環送走,回過頭來看,林美蘋和蔡誠景,都還一臉懵懂地杵在原地。
“怎地啦?”陳月亮還是笑笑。
“你哪來的錢?”林美蘋問道。
在農村,誰隨身能掏出幾百塊錢,就已經是土豪了。
“退伍金。”陳月亮回答的好像是說別人的事一樣地平靜。
林美蘋想,陳月亮你真是傻,蔡誠景猴年馬月能還你這錢?你退伍回家修房子娶老婆,不急著用錢嗎?
“村長,這錢,我可是一時還不上啊。”蔡誠景一臉頹廢地說道。
蔡誠景的心靈受到數次捏揉,已經非常脆弱。
陳月亮說他要將女兒送別人家養,給捏巴了一次。
紀環說出罰款三百,他又像被針扎過一次。
陳月亮掏出三百大鈔替他交了罰款,感動加心痛,他的心里像是在滲血。
“不急。”陳月亮說著就朝門外走去。
這事情有了個結果,再待在這兒,真的等蔡誠景丈母娘給你燒雞蛋湯嗎。
蔡誠景家被“扒谷倉”后,現在連吃飯都成問題。
看到陳月亮沒事一樣地要走了,蔡誠景急忙跑上前去:“還有,這個女兒送人的事…?”
蔡誠景是想說,你陳月亮說我第二個女兒送別人養,我可沒有這個打算,是不是這樣說說就過去啦,還是真的要我把女兒送人?
陳月亮聽身后的蔡誠景說這話,回過頭來,想說,我把文章題目給你出了,還要我來給你寫正文嗎。可一想起蔡誠景丈母娘說過的話,她勸蔡誠景把二囡送人,蔡誠景小夫妻倆死活不同意的。自己這個題目是不是出的有點強人所難?遲疑著。
“這事還不簡單?你把二囡,送他陳月亮家去不就得了?”林美蘋笑著說道。
陳月亮張了張嘴,沒說話,瞪了林美蘋一眼,走了。
我連老婆都還沒娶,你就讓我養別人家的女兒?
剛剛還暗贊你美人聰明,現在就來了這么一句沒邊沒譜的話。
難怪圣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林美蘋隨口說的話,看到陳月亮瞪她眼,她自己也感覺這話不太靠譜,臉一紅,也跟隨陳月亮出了蔡誠景的家。
原來聚集在蔡誠景家門前看熱鬧的一大幫人,早就散了。
他們看到紀環讓那幫捅房瓦的外地民工,收拾起工具離開,大家都在猜度,就是陳月亮村長說話管用,這公社組織來捅房瓦的人才會無果而終。
他們自然不知道陳月亮跟紀環交涉了什么,沒看到事件的過程卻看到了事件的結果,以結果為前提往前推論,就產生了“不得了啊,我們的陳村長,一句話就把公社捅房瓦的人打發走了”的結論。
這結論不徑而走,立馬在大坪洋村的上空激蕩開來。
陳月亮擔任村長處理的第一件事,太讓人刮目相看。
姓陳的村長,這一大早就上姓蔡人的家來,幫姓蔡的人擋住了房瓦被捅的厄運,這可是大坪洋村史無前例的義舉。
這結論經過一番渲染之后,就變成了帶有神話色彩的光輝形象:貴溪公社組織的捅房瓦隊伍,乘著拖拉機,突突突地一路奔襲而來。只見陳月亮村長,站在蔡誠景家的大門外,把大手一揮說道,要捅此家房瓦,你們就從我身上踏過去!結果,捅房瓦的隊伍,扛起竹桿和梯子,灰溜溜地走了。
紀環把大坪洋行政村超生戶蔡誠景家的處理情況,跟公社書記和管委會主任匯報之后,兩位領導都笑了。
“這個陳月亮,腦子還挺好使的。”這是書記說的話。
“這種事也能站出來說話,難能可貴。”這是主任說的話。
兩位領導統一了下思想,陳月亮剛上任當村長,本著大力培養和熱情支持的精神,這事就這樣過去吧。但是下不為例,這可是國家大法,容不得兒戲。并交待紀環,要及時跟進。
紀環興高采烈地來到大坪洋行政村,找到林美蘋。
紀環和林美蘋兩人又興高采烈地一起去了蔡誠景的家。
“蔡誠景,你交了什么狗屎運啊,公社領導竟然同意了。”紀環面對神情驚慌失措的蔡誠景這樣說道。
“真的?我可以生兒子了?”蔡誠景高興得差一點上前抱起紀環轉圈圈。
自從老婆懷上第三胎,又讓老中醫把脈出是兒子之后,蔡誠景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一閉上眼睛,就看見兒子活蹦亂跳地跑到自己跟前來叫“爸爸”。
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大幫干部追著自己要綁老婆去流產結扎。
家里被“扒谷倉”,他心痛糧食,公社要來捅房瓦,他一籌莫展。
他不是不懂得小胳膊擰不大腿的道理,這可是跟國家政策對著干的大事啊。
可他實在是太想要這個兒子了,若是換他去坐牢能把兒子生下來,他也干。
最后,他戰戰兢兢地想到了“躲起來”的辦法,任你刮東南風還是西北風,等我把兒子生下來再說。
陳月亮村長想出了個餿主意,避免了房瓦被,交了三百罰款,蔡誠景照樣睡不安穩。
這公社領導能讓陳月亮糊弄嗎?
這三百塊的巨債什么時候能還清?
萬一,三百照罰,兒子照樣不能生,雪上加霜,咋辦?
今天,遠遠看到紀環和林美蘋一起走過來,蔡誠景真想找個大一點的老鼠洞鉆進去。
“但是。”紀環想起了領導交待的要“及時跟進”的指示,就說道:“你把女兒給別人家領養這件事,必須得給我不折不扣地落實好,否則,你老婆還得去流產結扎。”
“送囡這事…。”蔡誠景很想說,這事本來就是陳月亮捏造的謊言,我根本就沒有把女兒送給人家撫養這一說。
你想想,這話,現在還能說嗎?
蔡誠景突然感覺有點發懵,他都搞不清楚,紀環和林美蘋走出大門前,林美蘋說的“嘻嘻,你看看,高興的都憨了”的這句話,是不是說他蔡誠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