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喜樂坊后,張孝武下令搜查貴人坊,但不要搜查葉家。在折騰了一宿之后,人們一無所獲,并沒有找到葉詩詩,而此時張孝武也確認了一件事,這葉詩詩就是葉家的人。他猜想此人應該不是篤山伯的孫女,未來的皇后葉婉瑩,畢竟人家是未來的皇后,絕不可能做出男扮女裝,與男人單獨飲茶之事。
“應該是葉家的支系吧。”張孝武心中猜想,這篤山伯迄今為止還沒有親孫子,葉家應該不會有直系第三代了,而為了篤山伯家族的傳承,伯爺一定會從家族的支系中選擇過繼后人,這葉詩詩也許是支系的女兒之類的。
“既然她是葉家的人,那便是安全了,不需要再尋人了。”張孝武自言自語道,好好休息了一宿,也給今夜替他出力的銀衣衛一些賞銀,眾人喜笑顏開。
次日,張孝武直到正午才去中樞府處理公務,而今日最大的公務,便是科舉考題的制定。右相向瑞與眾大學士選擇了十套考題讓張孝武參考,并選出其中內容。還有四日便是科舉考試了,他們必須提前三天寫出三場考試的試卷。
“第一場帖經就按照你們的出題來吧,但所有出題的大學士不得外出,留宿在宮內,直到科舉完全結束。”張孝武道,“第二場選題也不錯,準了,第三場也可以。”
向瑞見張孝武對自己的提議完全采納,內心非常高興,但隨后又道“令公,按理來說,第三次屬于殿試,也就是需要陛下親自做監考官,但如今陛下的身體…”
“中樞府所有人一起做監考官。”張孝武定下規矩,“陛下依舊如故,唉…”
四日之后,既十月初十,天氣清涼晴朗,萬里無云,萬眾矚目的圣漢大德三年科舉,開始了。一大早上,五千多秀才便涌入了專門負責科舉考試的國子監。國子監早就被禁軍團團包圍保護起來,秀才們待禁軍逐一檢查之后予以放行。因為人數眾多,禁軍多人檢查,而且每次檢查一百人,五千人便需要五十批次,所以大家都想第一個進入考場。
進入考場的目的并不是先準備復習,而是先選一個好位置,因為考場內有的位置向陽,有的位置背陰,若是選擇了一個背陰的位置,只怕一天考下來,凍也凍死了。而因為國子監內人數眾多,所以此處不允許自己攜帶暖爐等設備,考生們只能多穿一些衣服抗凍,一些早進去的人便坐在自己的單間里動動身體,免得等一會兒寫不出來。
國子監的考場中,每個人都是單獨一間,類似于沒門的公廁一樣,里面只有一張椅子和一張桌子和一個尿桶。考生只能在尿桶里解決撒尿問題,而不允許離開考場。當然,最倒霉的肯定是那些拉肚子的考生,因為他們也只能在尿桶里解決拉肚子的問題。
對于一些考生來說,他們需要一整天都待在里面,所以憋屈至極。但這個科舉對所有人都是如此,即便是士族貴胄,來到國子監參加科舉,便也只能與平民百姓學子一個待遇。
張孝武站在人群外看著熱鬧,他這次又扮做了一個小老百姓,不過不是把年紀往大了化,而是喬裝成了一個游俠兒,頭頂一個破草帽,身旁拎著一根木棍,衣衫上還帶著破洞,看上去就像是那些無家可歸只能浪蕩世界的游俠兒。
鑒于他上次遇到的意外,王一瑾特地將王懷禮叫來陪著張孝武,不是因為王懷禮能打,而是因為王懷禮嗓門大,他的外號就叫王大嗓門,如果張孝武有什么危險,王大嗓門只要吼一嗓子,隱藏在人群中的銀衣衛便會出現保護。
張孝武對王一瑾的細心保護頗感無奈,他又豈能遇到危險,但既然是大家的心愿,他也只能接受。于是在游俠兒張孝武身邊,便出現了一個乞丐王懷禮,好在王懷禮長得也邋遢丑陋,扮演起乞丐來,簡直就是乞丐本丐。
“張大俠,您怎么喜歡看著熱鬧?”王懷禮詢問道,意思是,將軍大人,您沒事兒吃飽了撐的吧,跑到人群里看秀才們入國子監,您要是想看他們,咱們就直接進國子監里看,不就成了嗎?至于這么復雜,還混在人群里?您可知道,您這一微服私訪,咱們銀衣衛可花費了多少心思嗎?
張孝武自然聽出他的話中話了,道“你不覺得這些年來,我們總是從自己的角度考慮事情了嗎?咱們要深入百姓,了解百姓,日后才能更好地服務百姓。”
“服務百姓?”王懷禮納悶道,“何為服務百姓,為何要服務百姓啊?”
張孝武解釋說“從社會組成上來看,一個朝廷的存在,其實就是為了更好地服務百姓。一旦這個朝廷讓百姓覺得它是在出賣大家的利益,讓大家過不好,讓大家沒有幸福感,那么百姓們就會拋棄這個朝廷。你看江南,最早謀反的地方是岳州,便是因為岳州百姓不認為朝廷對他們好了,所以他們拋棄了朝廷,支持叛軍組建的朝廷。作為一個朝廷,如果它只想著從百姓身上索取利益,而不想著服務于百姓,不想著如何讓百姓更加幸福,它遲早有一天會被拋棄。”
王懷禮想了許久,才說“張大俠,朝廷里有你,當真幸運,可你太少了。”
張孝武苦笑道“是啊,一個我,太少了,太少了。”
此時國子監門口忽然傳來慘叫聲,原來是一個在棉衣里夾帶紙條的秀才被禁軍發現,隨即遭到一頓毒打,并且被關進了籠子里。那籠子是特質的木頭籠子,專門用來關押在考場上作弊或者準備進入考場作弊的秀才,而且這些秀才犯下的罪名不然讓他們從此之后與做官無緣,被革去了功名,還要被充軍發配流役千里。
盡管風險極大,但每次科舉,還是有不少考生冒著風險夾帶私貨進入考場,也因此有不少人被關入籠子里。張孝武一臉同情地看著這些面如死灰的學子們,心中一陣惋惜,也許是做官讓他們戰勝了一切恐懼與忌憚,才讓他們落得如今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