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張孝武閃躲及時,那箭矢射中了他的右臂肌肉,卻卡在臂甲上。張孝武從馬上摔了下來,立即拔掉箭矢,忽然又見一支箭矢飛速而來,卻看到王一瑾猛地縱身一躍擋在自己面前,那箭矢噗嗤一聲射中了王一瑾的胸膛。王一瑾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張孝武肝膽俱裂,咬牙大喊道“拿我刀來!”他一直將王一瑾當做自己的弟弟看待,萬沒想到王一瑾在自己眼前被人刺殺了。
親兵們舉起盾牌將張孝武與王一瑾護了起來,披頭散發的白皓八瓣金瓜錘指著不遠處高喊“在小樓上,刺客在小樓上,與我殺過去。”
“抓活的。”張孝武捂著流著鮮血的手臂下令,他看到王一瑾胸口中箭了,悲切道“一斤,一斤你睜開眼睛。”然后王一瑾就睜開了眼睛,大喘了一口氣,摸著胸口叫疼。張孝武愣了一下,說“你小子沒死?”王一瑾從胸口摸出一本厚厚的《九經》,《九經》上插著一根弩箭,箭簇透過一點點,王一瑾胸口也留了一些血。
兩人張大嘴巴看著《九經》,半晌說不出話來,然后彼此相視大笑不已。甚至張孝武覺得胳膊都不疼了,欣慰道“難怪古人說讀書有用,書中自有黃金屋顏如玉,你看看你,只是因為喜歡讀書,隨身帶著書,這才免于一死。”
王一瑾也捂著胸口后怕不已“大人,這本書還是我昨日買的,為了避免褶皺了前后,特地讓匠人用兩頁硬牛皮做了封皮,足足花了我一兩銀子。”
張孝武道“一兩銀子買一條命,你這生意賺大了。”
白皓帶著一隊親兵殺了上小樓,卻只見到一張制作精巧的弩弓,不見了刺客的人影,當下四處搜索,自然找不到人。等白皓折返回來時,張孝武已然包扎完畢,他活動了一下右臂,雖然依舊疼痛卻無太大影響。
白皓低下頭羞愧萬分道“未護佑好城主大人,卑職該死。”
張孝武反過來安慰“無妨,一點小傷,破了一些皮,沒傷到骨頭,那刺客是否跑了?”
“是跑了。”白皓氣得滿臉羞紅懊惱,“我們搜了周圍一切,是一處廢棄的宅子,二樓是這戶人家小姐的閨房,房間里除了這張弩外就是女人的東西,刺客應該早就熟悉此處,刺殺不成當即遁走。”他向手下使了個眼色,手下人立即將那張弩盛了上來。
看著那弩弓,張孝武眉頭頓時皺成一個川字,這張弩便是一般的軍制弩弓,準確來說,這是一張手弩,單手便可操作,可讓人驚嘆的是,這手弩有兩根弓弦,也就是說它可以發射兩箭。第一支箭射中了張孝武的手臂,第二支箭射中了王一瑾的胸口,如果沒有王一瑾抵擋一下,那弩箭便會直接射在他的腦袋上。
制作弩弓的要求甚高,放眼天下之中,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軍隊列裝弩,制作一支弩所需金錢是制作一張硬弓的五倍,便是圣漢禁軍也不會選擇花錢制作弩。而圣漢帝國有兩支部隊裝備弩弓,一支是御林軍,一支是金衣衛。
張孝武手中的這張手弩,工精良榫卯合縫絕非凡品,而軍弩為了追求射程和穿透力往往制作粗糙體積較大,若是今日刺殺他的是軍弩,只怕他和王一瑾早就喪命于此了。他將手弩細細看了一番,發現弩弓手柄處一個“肖”字,張孝武猜測這應該是巧匠的名字。
“收起來,日后再說。”張孝武吩咐道,弩箭雖然傷了張孝武的右臂,但箭簇之上并無毒物,修養一陣子便好了。
張孝武遇刺一事再一次讓木城風聲鶴唳起來,申林東和李春城堅持認為刺殺城主的人一定是潰軍中的異見者,他們不滿前些日子殺了其他三十多個異見者。但蕭開卻不這么認為,因為這手弩價格昂貴,潰軍哪有隨身攜帶這么貴重東西的,他認為是犬夷。
陳關西忽然說道“我手下有一個都尉,叫做李沅,他在偵查四野時從牧民口中得到一份情報,或許是刺殺大人的緣由。”眾人忙看了過去,陳關西道“李沅說,那被大人斬了的烏桓大將是烏桓可汗的義子,那人死后,烏桓人愿意花一萬兩銀子買大人的人頭。”
“一萬兩!”眾人大驚,張孝武也吸了一口氣,道“我的腦袋這么值錢?”眾人大笑,張孝武又道“放出風去,就說是我張孝武殺了那烏桓可汗義子,我覺得我的腦袋還可以漲漲價,一萬兩,看不起誰呢?”
眾人無語,哪有這樣挑釁烏桓的人,當真是厲鬼一只。
張孝武自己不怎么擔心這點傷,反倒是芒種哭得像個淚人,整日關心他的手臂是否生毒瘡。在張孝武強調用酒清洗傷口之后,芒種又哭了起來,咒罵那刺客不得好死,引得張孝武連連發笑,說你這小丫頭也不善良了。
芒種遽然道“他們傷了我可以,但不能傷你。”
李春城自擔任治安營校尉負責木城城內秩序后便兢兢業業,萬萬沒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發生了刺殺城主案件。
那刺客是在挑戰昔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是在挑釁城軍民。
李春城帶著治安營五百士兵徹夜搜索城,兵卒們叫苦不迭卻又不敢不執行,百姓家里被翻來覆去查了數次,依舊也沒有任何線索。就在眾人毫無頭緒之際,一個臨時什長主動請纓,說在一個本地農戶家中發現了蛛絲馬跡。
李春城將此人招來,這什長名叫張通明,原為第三團的弓陣都尉。鴉山戰敗之后,張通明與其他潰兵一路南逃,后被木城斥候騎兵救回城內。張通明自覺無顏返鄉見父老,便隱藏著身份,后來終究是有第三團的老卒認出了他。
數日前張孝武為了控制軍,允許都佐以上軍官離開木城,張通明亦在此列。然而張通明反復考慮后選擇留了下來,并自愿降級為什長。他覺得自己以潰軍敗將回到家鄉后仕途也止于此了,而留在木城也許會有機會。
都說機會是留給有心人的,張通明也抓住了這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