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一切從簡,但張孝武還是得接待朋友與袍澤,他一一感謝眾人,尤其是對將軍石敬能親來賀喜并代做高堂感激萬分,石敬太給他面子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大的能耐。邵子夫也說:“你上輩子應該是他兒子。”
“我就不能是他老子?”張孝武低聲道。
雖然是張孝武的婚禮,可主角卻成了石敬,諸將紛紛夸贊石敬重視下屬,石敬帶兵如子云云,張孝武站在一旁心里直說:“是我結婚,不是他。”
石敬哈哈一笑,將張孝武叫來,說:“二十七團神射校尉大婚,我豈能怠慢啊。”張孝武長揖感謝,石敬事務繁忙先走了,其他諸將見張孝武走了,便也紛紛告辭離開。
毅字營軍候丁毅走在最后,等其他人都走了,他才走過來,笑吟吟道:“不錯,今天很精神,新郎官。”
丁毅算是他的射箭師傅了,面對師傅,張孝武再次長揖到地。對石敬長揖是因為石敬給了他很大的面子,而對丁毅長揖則是真心感謝。
丁毅笑著扶起了他,叮囑說:“從此以后你也是成婚之人了,有了家了,當算不得孤家寡人了。只是這婚禮的確操辦得急了一些,只能一切從簡了,雖是配不上咱們毅字營的校尉,卻也只能如此。”
羅真從旁道:“張大人勿怪。”
張孝武聽著張大人這個名稱很是別扭,尷尬笑道:“早上才醒來,下午便有了老婆和家,現在我的腦子還是懵暈的哩。”
眾人大笑不已,成婚乃人生大喜,還發哪門子的懵。
張孝武撓了撓頭,很是不好意思,自己總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吧。
丁毅又道:“今日放你一日假,明日下午回營便可。”張孝武知道他是體恤自己脫力,便笑盈盈地點頭接受了,丁毅又道:“羅真說你這新娘年小,你可要好好待人家。”羅真一旁眨著眼睛道:“我也是聽說,聽說。”
你這聽說堪比壹周刊了,張孝武心說,他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官上,我這…我這就是可憐殷家老太罷了,萬沒想到大家都來了,這以后我萬一相中了別人,豈非——二婚?”
“哈哈哈——”
眾人又大笑不已,丁毅笑罵道:“你這混小子還想那么多,不過按照咱圣漢律法,你以后若是再娶妾納婢,須得爭取這小新娘的同意。若是你這新娘子不同意,你是不能娶妾的,否則小新娘告到縣太爺那里,不管你是何身份,都要吃二十板子。”
羅真提醒道:“所以娶妻娶賢,納妾納艷,就是免得你受皮肉之苦。”
王堅從旁揶揄道:“你倒是有經驗。”
眾人哄笑,羅真道:“今日教導小武,如何編排我來?”
張孝武撓著頭問:“從今以后,我這就算是成家立業了?”眾人點頭,又道:“謝軍候大人與諸位大人幫忙,若是我一個人,當真不知如何是好。”
“自家兄弟,自家兄弟。”眾人道。
張孝武拱手道:“今日沒有準備喜酒,改日張某必定與諸君一醉方休。”
“張小郎,我們記住你的話了,你欠我們一頓酒肉!”
“張小郎,日后若是有酒,須得與我共飲。”
丁毅率眾人很快離開,如今情況簡陋,軍士們也不適合多留此間,守城才是第一責任。
各地婚娶規矩不同,有的地方是晚上迎娶,有的地方是上午迎娶,土城多半為下午迎娶。原本此時張孝武應該與軍士們飲酒,現在空落落的偌大一個府邸只有這一對新人,反倒顯得格外冷凄。
送走了大家,張孝武回身望著空蕩蕩的縣衙府邸,只覺得有一些荒謬,仿佛看到了一場大戲。倒是門口的幼童們張望著,希望新郎能撒一些糧食和喜糖。只可惜張孝武也沒有這些,只好親自走到前門。
幾個饑餓的幼童央求著:“大老爺,大老爺,賞我們一口吃的吧。”
張孝武很是無奈,家中唯一的糧食放在婚房內,身上除了一些金銀別無糧食,只好將所有金銀接下來撒給孩童,道:“我也沒吃的,這些細軟若是能買一些,你們拿去買了吧。”
“多謝大老爺,多謝大老爺。”
關了大門,轉身望著院子,院子里東倒西歪地放著不少家什,都是鬧囍的人碰倒的,因沒吃著喜酒,張孝武倒是內疚不已,但轉瞬又覺得自己可笑,這婚禮都是稀里糊涂辦下來,自己反倒想著請人家喝喜酒了。
空中盤旋著幾只鷹,那是海東青,北地胡夷們的獵鷹,看來城外的人也好奇城內如何大婚。
張孝武聽到鷹叫憤恨不已,恨不得手中有一只狙擊槍將天上的鷹隼干掉。
不過這大婚也算是了了自己一樁遺憾,張孝武兩世為人,上一世沒娶妻,這一世倒是娶了一個少女。按照前世的法律,自己這大婚可以被關十年以上了,再怎么說也不能娶一個未成年人。
“如今可好,房子有了,老婆有了,金銀無數。”張孝武望著院子里的禮物自言自語,隨后笑了起來,“只是日子沒了,不知還能活幾天。”
穿過院落,回到婚房,推開門,見新娘端坐在床沿。
接下來步驟是什么來著,掀蓋頭,喝交杯酒,洞房花燭——算了,年齡太小,掀完蓋頭就可以了。
張孝武隨手拿著喜秤走過去,內心復雜不已,撓了撓頭想要說什么,又覺得自己一個三十多歲心理年齡的人與眼前這個十四歲少女沒什么可說的。可是什么話也不說未免尷尬,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一些怯懦,猶豫了好一會兒,忽然聽到少女肚子咕嘟咕嘟叫了起來,頓時忍不住笑了,好么,新婚第一天,新娘子餓壞了。
“你…你…你…你笑什么笑,不許笑!不許笑!”小新娘頓時急了,她一邊捂住了肚子一邊漲紅著臉說。
那少女的聲音宛如黃鶯出谷娓娓動聽,一時之間張孝武倒是怔住了,腦子里蹦出來似水似歌、空谷幽蘭、酥軟人心、銀鈴入耳等詞語,怎么這么好聽。
少女的威脅更像是撒嬌,張孝武不由得笑了,說:“沒想到你的聲音這么好聽,不管你長得有多難看,便只是聽你的聲音便讓人醉了,這婚事倒也不虧。”
小新娘氣道:“你才長得難看咧!”
張孝武忙道:“我長得是不好看,正所謂丑漢配丑妻,天上一對比翼鳥,水里一對小烏龜。”
小新娘噗嗤一聲樂了出聲,嬌嗔道:“我才不是小烏龜,也不是鳥。那你掀了我蓋頭,若是我不難看,你得需與我道歉,否則我…我…我便哭給你看,讓人知道你新婚之日便欺負人。”
張孝武一頭黑線,心說小新娘有趣的很,簡直是小辣椒,還是朝天椒。
原本以為無趣的“閃婚”只是可憐殷家老婆婆,沒想到這個年月中還有如此“有性格”的少女,張孝武倒是感興趣了。他好奇起來,到底這個音可醉人的女孩長什么樣子,按照前世的經驗,有如此曼妙聲音的女孩,一定是長相驚人,對比明顯,反差強烈——就像交廣頻道的女主持人一樣。
他輕輕用喜秤勾住了紅蓋頭,隨后慢慢掀開,只看到一張精致白皙的瓜子臉,美麗的容顏宛如春蕾綻放,一雙柔情似水的雙眸更是如同黑夜中的明星一般讓人沉迷。望著這一張“禍國殃民”的容顏,張孝武吸了一口冷氣,好在少女尚未長成,臉蛋上還有一點點的嬰兒肥,顯露的半是可人半是可愛。
“我勒個去!賺到了,賺大了啊。”張孝武欣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