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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白起之死(上)

熊貓書庫    大燕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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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姬康被父親姬允召回薊都,忙于舉行太子儀式之際。在秦國都城咸陽的秦王嬴稷,則陷入了煩悶之中。

  邯鄲之戰的失利,對于已經六十九歲的嬴稷來說,打擊太打了。

  在函谷關下,秦國被迫與中原各國簽訂了協議,把嬴稷登基以來,幾十年間浴血奮戰,侵占的趙、魏、韓三國的領土歸還給了三國。這對嬴稷來說,簡直不能忍受。

  秦相范雎來到了嬴稷辦公的大殿門口,看見嬴稷身旁的侍官令捧著一摞簡牘,從秦王的殿內走出。

  范雎上前,對侍官令道:“侍官令大人,我王現在還在殿內處理公務?”

  嬴稷身旁的侍官令,與范雎的關系不錯。

  回頭朝殿內看了下,低聲對范雎道:“范相,大王極其憤怒,剛才又杖斃了兩個內侍。現在王案上都堆了幾摞簡牘,王上連看都懶得看了。相國,暫時不要進去的好。”

  范雎聞此,長嘆了一聲。

  過了片刻,范雎對侍官令道:“侍官令大人,你先忙吧!在下去處理點其他事。”

  沒想到,此時殿內傳來嬴稷的聲音:“是相國么?進來吧。”

  范雎對嬴稷身旁的侍官令點點頭,邁步走進了殿內。

  只看見在嬴稷身前的桌子上,前面堆放了幾摞簡牘。在王桌的后面,嬴稷正端著一酒樽,低頭慢慢在飲。

  范雎眉頭微皺,對秦王諫言道:“大王,雖我秦軍在邯鄲失利,退至函谷關內。但現在中原各國聯軍都已退卻,我秦國大軍數十萬,正在函谷關內休整,馬上就可重新恢復元氣。”

  “大王,待我軍休整恢復元氣后,我秦國大軍就可再伐諸國,把我秦國失去的土地重新奪回,恢復我秦國固有的疆域。我王如此頹廢,這是何故?”

  嬴稷放下手中的酒樽,對范雎道:“相國,我秦國歷代先王,無不以東出中原,統一天下為己任。到了寡人登基,西滅義渠,南掃楚國。北伐匈奴,東征諸國。”

  “而阻我秦國東進者,前有晉國,后有趙國。我秦國在數年前的長平之戰中,寡人大軍滅趙精銳四十五萬之多,寡人以為這天下,已沒人能阻擋我秦國東進,統一中原。”

  “但寡人著實沒想到,邯鄲一戰,我軍損兵折將三十五之多,元氣大傷。相國,我秦國在邯鄲可謂是大敗呀!現在寡人年已近七十。相國,你說,在寡人有生之年,還能再統一天下么?”

  范雎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見嬴稷如此憂慮,又躬身道:

  “王上,臣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臣做為秦相,我王把國事托付于微臣。微臣本應該替我王,處理好諸多事宜。臣雖為小人,但也甘為王上所用。”

  “王之心愿,在于統一天下;臣之心愿,乃出人頭地。唯有王之霸業成,臣乃功勛方就。但現在我王煩憂,而微臣卻不能解決此憂,故請我王治臣下之罪。”

  嬴稷則站起,來到范雎的面前,對范雎道:

  “相國,寡人明白了,今后不會再頹廢了。此番邯鄲之戰失利,乃魏、楚、燕三國與趙國合縱,派兵攻擊我秦國!才導致我秦國滅趙,功虧一簣。”

  “相國,按你之策,現在關東各國的聯軍已經解散,各自歸國。我秦國暫時對燕、楚兩國沒有辦法,但是否應該給魏國點顏色看看?”

  范雎見嬴稷終于振作起來,就回道:“王上,各國聯軍一散,韓王然就派使者來我咸陽,對我王言,前番出擊我秦軍,是萬不得已!愿重新臣服于我秦國之下。”

  “可見,關東六國皆私心過重,不可能真正形成合縱之勢,抗擊我秦國。王上,現在我秦國大將王龁,已經率我大軍數十萬在函谷關內,休整完畢,做好了萬全準備,隨時可出擊魏國。”

  嬴稷一聽范雎提到王龁,半天無語。

  過了半響,才長嘆道:“相國,王龁率軍之才,離武安君遠矣!其先率軍在上黨與趙軍對峙三載,拿趙軍毫無辦法。武安君一到,馬上就摧枯拉朽,坑殺趙軍四十五萬精銳。”

  “寡人又讓他率數十萬大軍,攻打邯鄲。歷經三載,沒攻下邯鄲不說,反而在邯鄲城下被聯軍打得大敗,更折損我秦國大將蒙驁與司馬梗。”

  “無怪乎武安君,在寡人面前如此據傲!相國,你說說,我秦國難道除了武安君,就再無其他良將了么?對了,武安君現在到陰密了吧?”

  范雎一聽嬴稷又說到武安君,就知道秦王嬴稷對武安君,還是念念不忘的。

  就上前對秦王嬴稷道:“啟稟我王,現在武安君還在咸陽城,并沒去陰密去。”

  嬴稷聞聽之下,不禁勃然大怒:

  “大膽!這個武安君簡直太大膽了,居然敢抗拒王命,誰讓他留在咸陽城內的?”

  范雎躬身言道:“大王,前番我王只是把武安君貶為士卒,并沒有去其爵位。武安君以此為由,稱身體多病,不能遠行。按我秦制,貴勛如此,是符合我秦國律法規定的呀!”

  老頭子嬴稷在殿內來回走了兩步,沉思了片刻。

  然后對范雎道:

  “相國,既然武安君還在咸陽,你就去他府上見見他。告訴他,寡人再給他最后一次機會。如果此番武安君能夠帶兵出征,討伐魏國,寡人對過去之事一概不究,他還是寡人的武安君。”

  “如果他還不奉詔出征,你就宣寡人之詔于他,讓他馬上滾出咸陽,給寡人到陰密去,寡人今后再不想見到他。”

  范雎躬身領命:“臣遵詔。”

  武安君白起,以身體有病為由,待在府上,沒有前去陰密。

  在府中也不出門,每天在書房看書,也自得其樂。

  聞聽秦相范雎來府,武安君把范雎請到書房來。

  范雎來到白起的書房,跪坐在白起的對面,笑著對白起道:

  “武安君,多日未見,不知武安君身體可好點了么?”

  白起對著范雎冷冷一笑,言道:

  “相國,白起已是罪臣,有什么事情,就請相國直說。”

  范雎長嘆一聲,對白起道:

  “武安君,老夫與武安君二人,也許久沒在一起喝過酒了!今日來武安君府上,老夫自備酒菜,可否能請武安君小酌兩樽?”

  白起心中一驚,不知道范雎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但也無法拒絕。

  只得道:“自無不可。”

  范雎回頭對門外道:“來人,把酒菜端上來。”

  不一會,范雎帶的人,就在白起的書桌上擺滿了酒菜,放下碗筷,退了出去。

  范雎把白起與自己面前的酒樽斟滿酒,然后端起酒樽對白起道:

  “武安君,請了。”

  白起也端起身前的酒樽,與范雎兩人一碰,兩人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白起看著范雎道:“相國,此番汝前來,是給白起來送行的吧?”

  范雎對白起道:“武安君,是不相瞞,是走?是留?皆看武安君心意。老夫此番前來拜見武安君,是想請武安君率軍出征,討伐魏國的,不知武安君意下如何?”

  白起大笑,對范雎道:“相國,此前我王兩次來請白起出征,白起都沒答應我王。更何況白起現在已為罪臣,你想,白起能答應你么?如此,我王顏面何在?”

  范雎見白起如此,長嘆一氣,對白起道:

  “武安君,范雎想問,我王數次到府上請武安君率軍出征,汝皆拒不率軍出征,這究竟為何?難道不知道,此乃取死之道么?”

  白起端起身前的酒樽,一飲而盡。

  對范雎道:“相國,我白起也不瞞你,白起不愿出征,是因為白起對王上與相國你二人的做法,感到心寒。我白起從長平回咸陽后,終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長平之戰后,你范雎處于私心,勸阻我王,不讓我率軍趁勝奪取邯鄲;而我王也害怕白起拿下邯鄲,滅掉趙國,而功高震主。”

  “相國,白起一直想問王上與你二人一句,白起率我秦軍,為秦國征戰一生,攻城略地,殺人數百萬,可有半點私心?”

  “但我王與相國你二人如此做法,卻讓白起感到心悲。我白起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這么多年來,所做的是對是錯?也不知道,是為誰而戰?為何君之臣?”

  “白起乃一介武夫,殺人如麻,生死早已看淡。白起自回到咸陽后,也知道白起早晚有一天,必死于非命,白起也在等著這一天的到來呀!”

  范雎聽完白起的此番話,把身前酒樽端起,也一飲而盡。

  然后,又給白起與自己面前的酒樽斟滿。

  對白起道:“武安君,這就是你不如范雎之處?”

  白起一愣,看著范雎道:“相國,長平之戰后,白起力諫我王乘勝追擊,攻克邯鄲。可相國你卻徇私,害怕白起再立戰功,于是力勸我王讓我白起撤兵。相國,白起說得可對?”

  范雎點了點頭,對白起道:“武安君,汝所說的一點不錯。當時,確實是我范雎有了私心。但如你所言,我王圣明,如果我王不是對你有了忌憚,何須能聽范雎之言?”

  白起見相國范雎如此坦然,自己也給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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